第28頁 文 / 風淮黎
龍若塵及時點她幾處穴,「對不起,因為你不能生氣,我只好制住你。」接著他依然替她放血,而後上藥,處理後才解開她的穴道,她又生氣了,於是又立刻封了她的穴不讓氣血衝向心脈。
然後他把放在一邊的木架拿起架在床上,蓋上棉被,坐在床邊溫柔地對她說:「事實上你不是一直沒遮蔽的,而進出這房間的只有我,什麼叫苟且?就算我們沒拜堂,我也是個大夫啊,給病人看病叫苟且嗎?替自己的妻子治病叫苟且嗎?天兒,我一直當你是自己人,你為什麼這麼見外?」
她聽進去了,但氣他點她的穴,倔強地瞪著他,但因穴道被點,自然沒有瞪視的效果,只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
「休息吧,乖!」他知道她生氣,但攸關她的性命,他決定等她毒全去除了才讓她自由,到時他一定會被她一掌打飛出去,若有更好的辦法,他實不願兩人的關係變成這樣的。
乖?他在哄小孩嗎?看著他俊美而不脫稚氣的臉,石雪如益加不平,為什麼單純稚嫩的他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地宰制她,就因為兩人拜過堂?女子出嫁從夫,即使丈夫是個單純少年,還是自己的天!瞪著瞪著她覺得無力極了,連生氣都不能表現,想到自己毫無遮蔽地任人宰制更覺難堪。
不想哭,淚卻不聽話地奪眶而出,討厭自己這樣,不在人前落淚的她,在他面前多次潰堤,討厭自己如此脆弱。
見她流淚,他心中跟著泛起酸意,也知道她不讓自己落淚的,所以現在她一定很生氣很難過。他輕柔地替她拭淚,「對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氣、惹你傷心,可是要我看你死嗎?就算我們毫不相關,只要有病人讓我遇到,能救,我怎能不救?」
這話讓她淚落得更凶,那麼在他心中,她只是病人而已,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想,淚會落得更多,她討厭自己這樣,她不在意他的,她的責任只是一生護從他,他只是尊貴的皇孫小殿下,自己頂多欣賞他的美好德行而已。
她不止的淚似乎也流進他的心窩,浸得他的心4好痛,他有些不知所措,「天兒,你一直很明理的,也一直是豪氣大度的,記得你在破廟中毫不遲疑地救我嗎?你緊緊地護著我在地上滾時,難道不知道被你護在身下的是個男兒軀嗎?你很清楚的不是嗎?那時候我心脈受重創,無力自救,你不顧我們交纏的身軀有違禮法,只急著護住我的心脈不是嗎?
「在花房那次,見月大哥攻擊我,你脫下外裳時可有考慮男女之防?你明知月大哥劍氣凌厲,難道不知道替我擋下那致命的一劍,會讓你衣不蔽體嗎?那時你可有一絲遲疑?天兒,豪氣干雲、識見卓越的你,怎麼為了我救你而為難自己?
「你不喜歡我就表現出來啊,你對我不滿也可以直說,我知道你討厭我、恨我,卻時時要自己不那麼小器,你覺得我沒做錯什麼,只是我爹不該是雲名皇子,我不該是小殿下,我不該不會武功,不該善惡不分,但這些不該又不是我的錯,所以你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不該生下來,不該生為女子,不該文武全才,不該明知爹娘不顧你,還怕抗旨連累他們,難道這些真是你的錯嗎?你這樣對自己公平嗎?你知道嗎?除了爹,你是我最敬佩的人,這麼好的你,怎能討厭自己?」
她閉上眼睛,不想聽、不要聽,她一無是處,他說的那個石雪如是假的,是虛幻的,也已經消失了,風中殘燭怎麼與日月爭光?她沒有他說得那麼好,她若真是豪情大器就不會見不得他的好,真的識見卓越也不會明知他難得卻依然討厭他,他單純天真,善惡不分,又怎分得出真假?
「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我說些你樂意聽的,別哭,你現在不能生氣也不能傷心,你喜歡聽娘的故事不是嗎?喜歡聽她一個十歲的孤女,怎麼種花、刺繡拉拔襁褓中的弟弟長大是吧!有一回……」
她真的喜歡他那堅毅有德的娘,也喜歡他提起他娘的往事,這些事雖然都是他聽來的,但是他在陳述的時候,那孺慕之情是他最動人的神釆之一,她喜歡他的爹娘,更喜歡說起爹娘時,泛著動人神釆的他,非常喜歡,聽著看著,她安然入夢。
輕柔而憐惜地撫著她蒼白的睡顏,他好累,沒日沒夜地照顧她七天七夜,時時見她潰爛得血肉模糊的傷口,他難過極了,是他輕忽了,才讓她一個人面臨生死之戰的,月大哥都能警覺地尾隨而去,而他呢?已經發現她有心事了,為什麼還讓她獨自回去?回去見岳母,她的心一定又受傷害了,不然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開朗些了,現在她又恢復眉頭深鎖的樣子。
月大哥懂,他為什麼不懂?會不會一輩子都不懂呢?連自己的妻子都照顧不好,她嫁他可過過一天好日子?「天兒,我多想給你好日子過,我喜歡你沒有戒心的笑,喜歡你自在地張羅我們餐點的樣子,你話少,你冷淡,我都喜歡,但是我不如月大哥懂你怎麼辦?你們既然相知相契卻為何執意彼此放棄?何不盡力抗爭?」
他知道他們都不願回頭,若一味成全,只會壞了他們真摯的純情,他們不願這分情被污蔑,所以他不曾主動提起,可是如果哪一天他們改變主意了呢?想到這個如果,他突然感到一絲不安與失落。
第十章
當妻子的傷日漸復原時,龍若塵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的康復,憂的是每次換藥,他都備受挑戰,隨著她胸口的傷漸漸復原,自然也日漸誘人,而他怕留下疤痕,在用藥上特別加強生肌美膚之效,本來她就雪膚冰肌,加上藥效則更顯柔膩動人,十八歲的他再怎麼純善,卻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何況面對的又是自己的妻子,有時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藉機輕薄,才會藥上得愈來愈慢。
自從發現他會不自覺臉紅後,石雪如也不敢在他換藥時,正視他那晶亮的眼眸,那時他眼中除了清明還有著熱焰,不過每次看他替她將衣襟覆上後,紅著臉匆匆離去的樣子,覺得他很可愛,向來舉止從容閑雅的他,像個難得做錯事的好孩子被發現時的難堪與害羞模樣,好純。
他還不解開她的穴道,只在淨身時,解開幾個穴讓她手腳得以自行活動,可以自行處理,她也不自行衝開,不自覺地和他賭氣,看他究竟要宰制她到什麼程度。
終於最後一絲毒血泌出,她的胸口只剩一個細小的血點,他將視線調離她豐盈嫩白的前胸,為她繫好衣帶,「沒問題了。」
他解開她所有的穴道,沒有任何防備,等著承受會讓他飛身而出的一掌。
石雪如運了一下氣,通暢無阻,一個耳記刮向他,力道位置都適中,痛而無傷,「小殿下,你有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命是我的,身子也是我的,不管我的意願就不對,打你是告訴你,我不高興你點我穴。」
他低下頭,「我知道我不對,對不起。」
他的道歉反而讓她覺得自己過分,立即單膝跪下,「雪如冒犯了,請小殿下降罪。」
他失望地看著她的背,「還是見外?罷了,自行思過吧!石護衛。」
石雪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自己這次真的傷了他的心,過火了,明知道他最在意自己見外,為什麼要他降罪呢?石護衛,他第一次這麼叫,那是她給自己的定位,他終於如她所願地這麼叫了,聽起來卻很刺耳,好生分,這就是他的感覺嗎?一聲一聲的小殿下,和這一聲石護衛的感覺一樣嗎?天兒和石護衛,自己人和外人。
她抿著唇一再地回味著那一聲聲的天兒,和惟一一聲的石護衛,她過分了。
真的過分,他這麼善待她,她卻……立刻著裝梳洗,好去跟他道歉。
當她踏出房門時,夥計請她到大廳,說是白夫人有請,一進大廳除了若塵和雨涵,幾位夥計和向煙柔、白小龍、白曉儀都在,龍倩蓉端坐在大位上,繃著張臉。
龍倩蓉一臉怒氣地命令,「石雪如,給我跪在你公公婆婆靈前!」
她依言跪下。
「你好大的膽子,若塵你也敢打!你摸摸良心,若塵怎麼待你的?沒日沒夜地顧著你,你居然打得下手。你欺負他沒爹娘是嗎?枉我掛心你的傷來看你,你居然送若塵臉上的五指印給我看,上次推他傷到他的額角,我還沒找你算帳,愈來愈囂張了你。」
龍倩蓉一來就見侄兒垂頭喪氣地撫著臉,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把他支開,不外是要教訓這無法無天的悍婦。
「雪如知罪,請公主降罪!」石雪如對著龍逸塵夫婦的牌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