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將軍之嫁

第3頁 文 / 風淮黎

    「我知道,但我寧可他怪我。」她難過地低下頭。

    見師父這樣難過,龍若塵根本不想走,但又知道師父是不容違逆的,他考慮了一會,審慎地說:「徒兒多陪師父兩天可好?」

    「若塵下山後,先到蘇州去拜訪你向伯父和伯母,然後再上山和你白姑丈及瑤華公主請安,再去探望你義父義母,一路巡視你爹生前置於各處的藥草園,最後上京城,進皇宮跟你爺爺請安,之後,大江南北,隨你四處遊走。」華無容交代著他必須走的幾個特定地方。

    「為師的這幾日替你做了件皮裘,北方天冷,多照顧自己。」說著,她又拿出個小木櫝,打開蓋子,裡面是只晶瑩的玉鐲,「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是你爹給她的定情物,她要你將這個玉鐲給你媳婦戴上,疼惜愛護你的媳婦,就像你爹對她一樣。」

    龍若塵明白師父無意讓他多留,心中雖然失望,也不再爭取,他不願師父有一絲惱怒,師徒相依為命多年,師父的性子他再熟不過了,從來他都是體貼師父的,他們名為師徒,實際上自懂事以來,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師父,護著師父。

    「還是留在師父這兒吧,徒兒還小,若要娶妻,定是由師父主婚,屆時再給也不遲,帶在身邊要有什麼閃失,反而辜負了娘的美意。」龍若塵說得合情合理,其實他不願拿走任何師父珍視的東西,在這兒的一切物件,只要是爹碰觸過的,師父無不視若珍寶,何況是這玉鐲,師父多希望這玉鐲是她的。

    華無容接受他的說法,把玉鐲收回,「早點休息,明兒一早就要上路了。」

    「是,師父也早點休息,別太難過,不然頭疼又要犯了。」師父這些年積鬱成傷,雖然他費盡心力替師父調理,但師父放不寬心,無法徹底復原,每當傷心過度,氣血虛損就會頭疼,所以他不放心地提醒。

    華無容也誠然接受,這孩子反倒回過頭來照顧人了,什麼時候開始呢?她記不得了,自他舅舅離開這楓林草堂之後吧,想來慚愧,師父走後的這些年,前幾年是若塵的舅舅,小她七歲的舒悅凡照顧她,那時他不過十歲,悅凡走後是若塵照顧她,那時候若塵也才十歲出頭,而她什麼也沒做好,只顧傷心。

    縱有滿心的依依與放心不下,龍若塵仍是一早起來,替師父採了新鮮的白色無名花,做成美麗的花冠,好讓師父戴上。昨日看見師父絕美的清麗風姿,彷彿回到爹還在的那些個年頭,師父常笑也常生爹的氣,爹總是任師父胡鬧,每天清晨替師父做頂花冠後,才帶著他四處找藥草。

    爹是否早知自己年壽不長?他常會這麼想。他一個人讀醫書看藥典,或是上山採藥時,經常會印證爹說的點點滴滴。爹留下了一本示兒書,對他每一年的學習都有幫助,爹早知自己不能陪塵兒長大,才會不停地教他,夜間睡前不斷地和他說著醫理,還寫下了厚厚的示兒書,所以他從沒有失去爹的感覺,總覺得爹還在身邊。

    這也歸功於師父,但他希望師父當她自己,他好懷念師父的樣子,昨晚見到師父回復自己的樣貌,他幾乎要失態地攬住師父了,幸好沒有造次。此時他看著做好的花冠,滿意地笑了一笑,也許這輩子就這麼一次,那就讓他放肆一次吧,做一個花冠給師父戴上,像爹一樣。

    華無容走出房門,看見了徒兒帶著笑意地朝她走近,一度以為是師父回來了,但那醉人的笑窩是師父所沒有的,那是舒家姊弟的特色,若塵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減幾分孩子氣,多一些男子風,她欣慰地笑了笑。

    龍若塵將花冠戴在師父的頭上,以髮釵固定,「徒兒這就離去了,師父千萬保重,徒兒請山下的啞婆婆來照顧藥草,也和師父有個照應可好?」

    「你信得過就好。」華無容淡淡地說,除了徒兒的切身之事和懷念師父,她任何事都不關心,師父故去後,她活著只為了把若塵帶大,如今若塵長大了,只等他成家後,她就可以去找師父了,所以除了等待,她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徒兒會請啞婆婆盡可能不打擾師父。」他知道師父愛靜,不愛與人接觸。

    龍若塵背起藥箱和行李,不捨地跨出茅屋,華無容跟了出來,看著相依為命的徒兒離去,她心頭緊緊的,原來自己還是有情的。

    龍若塵回頭意外地看見師父走出草堂的大門,爹過世後,師父沒有踏出大門一步過,這對他而言是無比的欣喜,他知道師父疼他,但是師父太沉溺於對爹的情愛中,現在她居然肯走出大門,他多想暫時別走,多陪師父幾天,但師父會不高興的。

    他頻頻回首,師父只是輕輕點頭,直到怎麼也望不見師父飄逸的白色衣裙,他才專心地踏出遠走的腳步,每印下一步,他就告訴自己,很快就會回來了,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替師父撫去傷悲。

    漫天的迷霧籠罩整個天閣寨區,山林間一片白茫茫的,這滇黔之交的寶雲高地土壤肥沃,物產豐富,養活了十三個族群,同時也成為周邊各族覬覦的寶窟。數十年來此處不時傳出激戰,時時波及附近的漢人,成為朝中西南邊陲的紛擾之地。

    不過近四、五年來十三族群附近的漢人過得安穩些,因為天閣寨駐紮了漢軍,當十三族群發生激烈爭鬥時,漢人有天閣寨為後盾,苗民不會輕易掠奪他們的家產,殺害他們的性命,而一些個愛好和平的苗族,也自附於天閣寨,得以持中立態度,不會動輒被豪強大族脅迫結盟。

    可以說天閣寨這些年來替朝廷做了不少事,邊民得以安居,外族欣然歸附,相較於數年前動輒驚動大軍前來鎮壓,引起激烈反彈、傾虧國力、減損邦威卻只能收到一時功效的情況;目前的天閣寨只有五千駐軍卻能達到遠來近服的目標,都得歸功於領導人的高超能力。

    天閣寨由靖南大將軍統治,麾下十員大將分駐十個部落,平日屯田自足,由於將軍治軍嚴明,所以駐軍紀律良好,和苗民及邊民們比鄰而居,互通有無和平相處,遇有戰事即武裝護民,受到大多數民眾愛戴。

    可見靖南大將軍有著過人的能耐,數十年來多少文官武將無法解決的問題,靖南大將軍不過四、五年的功夫就得立竿見影之效,難怪朝廷連續兩年特派嘉勉使臣前來勞軍,使得駐軍更富威望。這也是靖南大將軍的策略之一,放棄自己晉封的榮寵,轉而要求朝廷以實際行動勞軍,讓邊地人民實質感受到朝廷的重視,更有安全感,駐軍士氣也高,朝廷並沒增加多少經費,而靖南大將軍因此更孚眾望。

    靖南大將軍精於兵法,又善經略,同時武藝也高強,知道用兵最高明的手段,是展現強大的後盾,既能感示敵人,又可安撫軍心,在面對風土民情迥異的各個族群時,他設法和他們建立同理心,先將敵對意識減低,再引導對方彼此尊重,先和幾個民性平和的族群聯絡感情,再漸漸接近強悍尚武的部落,結合次敵孤立主敵,漸漸打進十三個族群的權力核心,因此可以有效減低紛亂。

    霧散了,天閣寨炊煙裊裊,閒適安寧的邊地駐紮生活,士兵們適應得挺好的,不同於一般軍營,天閣寨中女子為數眾多,幾乎和男子差不多。

    朝廷嘉勉使的侍從好奇地問:「靖南大將軍不是以治軍紀律聞名嗎?怎麼允許下屬攜眷駐守?」

    「兄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事實上這些女子雖是家眷,同時也是駐軍。」一旁的知情夥伴邊將馬拴好,邊解說。

    「怎麼回事?」旁邊的侍從也都好奇地問。

    「這十三族的民風尚女,女人當家,下田、打仗、狩獵、祭祀等大事都是女人作主,所以駐軍也招募女子,男兵女眷願意跟從的,自然也歸並女兵一員中。」知情的侍從手上忙碌地解下馬背上的物品,口中繼續說著。

    有人不以為然地輕笑,「帶女人駐守像什麼話?入境隨俗也得看情況嘛,女人能成什麼事呢?」

    「就是啊,女人什麼都不懂,力氣大不過耗子,能做的不就是煮飯生孩子?」一旁的人附議著,許多人都點頭。

    那知情的男子也不急著辯駁,曾經他也和這些人有相同的想法,但他來此公幹已是第三回,和這邊的駐軍們也熟絡、不再這麼認為,「話不是這麼說,這些駐軍一起生活在他鄉異俗的邊地,平時得共同奮鬥經營,彼此信賴合作,在面對敵人時同生共死,才能求生存,幾年來早已建立良好的默契,這裡的女人不再被看輕,男人也不會驕傲得自以為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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