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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焚容

    關心則亂!現下的蘇放彷徨失措得沒了半點主意。

    看李布政的模樣,薇兒應該真的不在李府,然而一日一夜了!她一個纖纖女流,能到哪裡去呢?

    為什麼不回酒莊?蘇放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她應核歡歡喜喜地回酒莊等著當新娘子呀!

    薇兒……

    蘇放沉痛地低吟……

    回到我身邊吧!我保證不再計較你的不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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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蒙面人潛進李府,恭敬地交給李布政使一封信箴。

    「這是屬下假扮成酒莊的人攔截下來的。」

    「嗯!可曾露出馬腳?」蘇放是得罪不起的!必要時他會殺人滅口。

    李布政眼裡突現的殺機讓蒙面人迅速緊覺,「大人請放心,酒莊裡空無一人,屬下應門接信,並未引起相國府家僕的懷疑。」

    「很好。」李布政滿意的笑了:「你退下吧!記著:時時刻刻觀察著杜薇,但是不得冒犯。有任何消息務必回報。蘇放來頭太大,千萬別露餡兒了!」

    「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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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薇突然一陣心痛。

    是蘇放在呼喚她嗎?

    從李府回來那天因為與梅九娘許久未敘,姊妹倆秉燭夜語了一整晚,第二天要告辭時張相國竟然突然暴斃身亡!

    驟失疼她如女的義父,梅九娘幾乎傷痛欲絕!

    杜薇走不開,只得托家丁送一封平安信到酒莊讓蘇放安心,她也好暫時留下來安慰梅九娘。

    可是已經三天過去了,蘇放居然毫無動靜,甚至連封回信都沒有!

    她忐忑難安,卻實在無法在梅九娘萬分哀慟的時刻離去。張相國膝下無子,所有的後事雖然有門生代為處理,眾人卻還是以梅九娘馬首是瞻,畢竟她是相國的義女。

    在梅九娘極需要人安慰的此時,她怎麼能因為私情而拋下她?於是,幾次想告辭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在看到滿臉哀淒的梅九娘時硬生生地嚥下。

    蘇放……你在怨我嗎?

    前廳傳來不尋常的吵雜聲讓杜薇蹙眉望著床上。相國逝世至今,梅姊姊始終不肯休息,堅持跪在靈堂,好不容易才讓她哄著睡下呢!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迎春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的是她跌跌撞撞的人影。

    「小姐!剛剛宮裡來了道聖旨,說相國貪污,清丈土地收歸己有,要查封相國府呢!」

    「胡鬧!」被驚醒的梅九娘蒼白著臉,生氣地斥責:「義父為官清廉,清丈土地也都收歸國有,何來貪污之名!」

    杜薇連忙過去攙扶虛弱的梅九娘:「姊姊別氣!」她轉頭問正忙著喘氣的迎春:「怎麼會這樣?皇上昨日不是才追諡『文忠公』,怎麼今日又下詔定罪?」

    「聽說是馮保揭發的!」迎春不服氣地說,「哼!虧他當初還是相國一手提拔的,沒想到因為相國生前立下的節約講義制肘住他,就恩將仇報,陷相國於罪!」

    「我去找他理論!」梅九娘憤憤難平地說。

    「沒有用的。聖旨都下來了,相國府所有一切全部充公,張家上下數十口都需入罪,就連相國八十歲的母親都難逃一死……」迎春哽咽,「幸好馮保不知道相國曾經收了個義女。」

    吵雜聲越來趨近,迎春急著說:「一定是馮保帶領他的錦衣衛來了!小姐,我們快走吧!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梅九娘踉蹌一步,忽然仰天大笑:「好個英明的朱翊均!他登基時不過是十歲小兒,義父鞠躬盡瘁輔粥了十餘年,他卻在他老人家屍骨末寒之際做出這種背師忘義的事!」兩行清淚由毫無血色的臉龐滑下,大眼裡已然失了光澤:「我不走!就陪著義父。」身為責任重大的長女,從來沒有人會這樣毫無目的地呵護她,就連親生的爹娘都不曾!

    如果留下來注定是一條死路,那麼,就讓她陪著義父下地獄吧!

    梅九娘撫上杜薇的臉,幽幽地說:「妹子,姊姊恭喜你找到如意郎君。你快走吧!回去找你的蘇放。」

    杜薇蹲在梅九娘面前,「姊姊,無端入罪、家破人亡的感受我懂,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再說相國為官清廉,整間宅第也抄不出什麼東西出來。我們一起走吧!活著,總比沒有意義的殉死來得有意義。」

    梅九娘笑得淒涼:「傻妹子!你有乘龍快婿,前程一片光明;我歷盡滄桑,再也了無生趣。只要你年年記得幫義父及姊姊上香,我就心滿意足了,快走吧!遲了,怕來不及!」

    「不!」杜薇猛搖頭:「姊姊!你不走,我也不走!」她心一橫,「就讓錦衣衛把我們一起抓去當軍妓好了!」

    「妹子!」梅九娘好生感動!

    迎春急得跳腳:「兩位小姐快走吧!再不走我們三個都得去當低下的軍妓,任千人騎、萬人壓了!」

    望著杜薇一臉的堅定,梅九娘幽然長歎:「唉!好吧!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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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過去了,李申還是沒醒過來。

    所有大夫們都說他變成了活死人,不會再醒過來了!

    李布政使眼見著愛子因為無法進食而形消骨蝕,痛心之餘不得不做出讓他早日人土為安的抉擇。

    拖著,苦了孩子哪!

    「老爺……」藍夫人紅著眼眶,不知道該如何勸他。

    老來喪子,是最痛的責罰啊!

    「來人!」老淚縱橫的李布政臉上殺機頓現,彷彿下了決定。

    家丁進來,李布政沉聲交代:「找一名年約十七,面貌姣好的丫環,推入池中淹死。」

    「老爺!」藍夫人驚慌地大呼。他瘋了!

    李布政神色自若地繼續:「讓她浸泡在水中三天,直到面目全非,送至酒莊,就說已經找到杜姑娘了。」他由懷中取出一隻玉鐲,「先把玉鐲讓她戴上。小心辦妥,不得有誤!」

    看杜薇寶貝玉鐲的模樣,想必是蘇放送她的定情物。這樣正好可以證明身份、李代桃僵!

    家丁奉命退下,即使有些微的遲疑都不曾顯露出來。作下屬的,只能唯命是從。誰叫他們是賣斷終身的僕傭!

    至於替死的丫環……!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生在人命如草芥的世局裡!早死早超生,來世希望能夠投胎到有錢人家,不必再讓人糟蹋!

    「老爺……」一旁的藍夫人已經驚駭到說不出話來了!

    「唉!」李布政蒼老的手掌撫摸著床上只剩半口氣的兒子,幽幽的說:

    「申兒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蘇放對杜薇用情頗深,我要他們陪我一起活在痛苦、追悔之中!」

    死了一個丫環算什麼?

    他失去的是視之如命的寶貝兒子啊!

    如果不是杜薇善於隱藏已經失去蹤影,他不會介意送具真的屍首給蘇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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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由誰主使,有一批人在她們一離開相國府之後就不懷好意地跟蹤她們,多次的挑釁阻撓,卻不像是要取她們的性命,而無論她們如何小心,這組人馬都能搶得先機地守在她們必行的路上,為得似乎只是不讓她們到達酒莊。多次的碰面,對方都不曾真正動手,反倒是她們由於摸不出他們的動機,而苦苦閃躲。到後來因為前往酒莊的路都被封鎖,她們索性耐住性子躲了幾個月,這才擺脫了蒙面人的糾纏。只是被這麼一阻撓,從京城到酒莊的路,她們居然以半年的龜速到達!

    「小姐!終於回酒莊了!」迎春在見到酒莊大門時高興地大叫。

    「嗯!」杜薇輕輕點頭。

    半年了!她不辭而別已經半年了!

    皇上為了要徹底剷除張相國餘下的勢力,將所有曾經與之交遊的官員一網打盡,聽說連李布政使也因此遭到株連,在葬下李申之後被斬首示眾。所以她們在逃亡的時候格外小心,為了怕信件遭有心人攔截而暴露出行蹤,杜薇始終沒有寫信給蘇放。

    他……想必心急如焚吧!

    望著酒莊的大門,杜薇反倒近鄉情怯。

    半年前曾經發出一封短箴,蘇放卻沒有立即到相國府尋她。他是在氣她嗎?後來他可曾到相國府去?可曾猜到她已經逃離?為什麼不曾派出救兵?為什麼任她們飄零半年?

    一連串的問號停住杜薇的腳步。

    望著緊閉的朱紅門扉,杜薇竟連叩門的勇氣都失去了!

    看出她的遲疑,梅九娘輕輕問道:「妹子不信自己?」

    翦翦眼眸無依地凝望著梅九娘:「姊姊……」

    「半年來我們餐風露宿,歷盡千辛萬苦,堅持往酒莊來,賭得不就是你們之間那份濃烈的情?」梅九娘輕歎一聲:「我沒見過蘇放,不過,如果他真如你形容的坦直深情,妹子,你還猶豫什麼呢?」

    杜薇習慣性地摸摸空無一物的手腕。她已經失去蘇放送給她的定情物,這會是一個厄運的警告嗎?

    梅九娘溫柔地覆上她的手腕上幾不可認的細微疤痕:「妹子,姊姊明白那只白玉鐲對你的意義重大,但是,那群蒙面人緊緊跟蹤我們,除了不友善地想阻撓我們繼續前進之外,原先似乎沒有傷人的打算。最後一次要你交出玉鐲,也許只是看出它的價值匪淺罷了。你為了守護玉鐲,不也受了傷?幸虧交出玉鐲,我們才得以全身而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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