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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焚容

    杜薇正待入睡,忽聞門外有人吟詩。是蘇放?

    她輕著披風,推開房門,見蘇放斜倚亭中,她輕輕裊裊地越過兩人房前的院落,

    步上涼事:「夜探了,怎麼還不睡?」濃郁的酒味讓她習慣性地皺著鼻頭。

    制曲選料必須在早晨嗅覺最靈敏時進行,他還在喝酒,明天怎有精神?

    蘇放舉起酒壺,瀟灑地飲落一口:「別擔心,你何時見我誤事?」

    杜薇點點頭,接著沉默了半晌,微悶的天氣讓她輾轉難眠,可深夜跟狂飲的蘇放共處,氣氛委實詭異──她清清喉嚨:「嗯……我回房了,晚安。」

    「慢著,」蘇放低沉的嗓音由背後傳來:「如果不會累,陪我一下。」

    杜絮轉過身來,走向桌前,嘴裡卻念著:「我又不喝酒……」

    「無妨,明月當空,聊聊也好!」

    杜薇坐下,雙手擱在桌上:「自己一個人喝,不悶嗎?」莊裡沒有第二個人,她又不喝酒,蘇放確實只能獨自喝酒,可是在挹歡院裡人們總是吆喝著對酌,獨酌的蘇放看來有點頹廢。

    蘇放灑脫大笑:「獨酌有獨酌的情趣。李白是與月亮、影子對影成三人,今晚加上你及你的影子,我們還勝過他兩人呢!豈不熱鬧!」

    「歪理!」杜薇輕碎:「人家是詩仙耶,你倒好意思相提並論!」

    呵呵呵!蘇放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論起酒來,李白猶遜我幾分!」話裡儘是狂妄的自信。

    杜薇無奈上望:「是是是,你是酒王!」俏皮的反問:「我倒考考你:喝酒還有多少名堂?」

    「獨酌、對酌、並酌、放酌、壯酌、狂酌、艷酌,」蘇放一口氣說完:「稱為酒之七酌。」

    「咦?」杜薇好奇地問,明亮眸裡閃閃生輝:「真有這麼多名堂!」不過隨口問問,沒想到酒的學問還真不少。

    「那可不!」蘇放斜睨了她一眼:「莫非你以為酒徒儘是些是難登大雅之堂的粗鄙野夫?」

    杜薇正想點頭,瞥見蘇放起眼晴,忙不迭舉起雙手:「不敢不敢!」開玩笑,蘇放身為酒莊莊主,以制酒為業,又嗜酒如命,如果坦然說出之前真的是這樣認為的,怕不氣壞他了。

    杜薇偷覷蘇放俊朗的臉龐,其實,在挹歡院時確實認定酒色財氣是沆瀣一氣,教人不恥!直到這陣子跟他相處下來,才發覺他雖嗜酒,卻學有專精,勝過那些藉酒裝瘋的鄙夫太多太多。

    他從不刺探她的隱私,接納她不能提及、不堪提及的過往。在蘇放全心的包容之下,她才能尋回被苦苦壓抑的率性自我!

    在杜薇沉思間,蘇放又灌下一口酒,緩緩吟出:「深夜歸來常酪酊;扶入流蘇猶未醒,醺醺酒氣與蘭和。驚唾覺,笑呵呵,常過人生能幾何!」

    杜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是韋莊的天仙子!」這首「醉歸」啟蒙師傅認為意涉勸人飲酒,難登大雅之堂,一度還禁止她念呢!卻不知反骨的她是越禁越想接觸。

    蘇放眼底一抹微訝閃過,旋即讚賞地說:「好學問!」這小妮子必然出身不凡!

    他接猜又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杜薇迅速接下:「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兩人相視一笑,一齊喊出:「曹操的短歌行!」

    他們樂得前仆後仰。直至喘不過氣來,杜薇才笑著說:「又是杜康!這下我總算相信杜康酒有名了!」

    「是啊!傳說杜康讓天子封為酒神,死後又讓玉帝召去釀御酒,後人還穿強附會出'杜康醉劉伶'的故事呢!」

    杜薇興沖沖地追問:「杜康醉劉伶?那是什麼故事?」處在深閨,她對於這些鄉野村劇一無所知。

    蘇放濃眉微挑,「傳說晉代,已成仙的杜康奉王母娘娘之命下凡,在洛陽龍山時近開了間酒店,點化私自下凡的酒童劉伶,劉伶嗜酒,聞香而至,連飲三大碗之後便醉上三年!」杜康醉劉伶在酬神廟會、節慶時常常搬演,她……居然對這出尋常人耳熟能詳的戲碼感到陌生?見她聽得津津有味,蘇放不著痕跡的問:「你沒看過這戲?」

    「沒有耶!」杜薇毫不遲疑地回答。大眼裡興致盎然:「劉伶真的連醉三年?一千多個日子耶!」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欣喜的嬌俏讓蘇放微微一動,走出陰霾的杜薇,是那麼的天真嬌媚!

    「嗯!」見她睜大水眸擺明了不信,蘇放優雅地舉起酒壺,讓瓊漿玉液緩緩流入喉間,這才慢條斯理地解她疑惑:「其實,像這樣會醉人千日的酒不只杜康會釀,傳說北朝時的劉百墮也曾釀出讓人酒醉不醒的酒。有一名官人帶著這酒去上任,半路遇劫,土匪得逞後耐不住酒香當場狂飲,以致於酪酊大醉,終至被擒。後來人們稱這種酒為『擒賊酒』」

    杜薇不服地嘟著嘴:「也許是稗官野史言過其實了,或許那強盜根本酒力不勝,才輕而易舉地醉倒!」什麼擒賊酒?名字既不雅又不美,奇奇怪怪的!

    蘇放雙指一挾,捏上她粉嫩的頰,「後來還有一位名叫狄希的人,造出千日酒。他的朋友不信,僅是討了一杯喝,誰知一回家就這麼醉上三年!直到時間到了,狄希才排除眾難地起開棺樁,救出大醉方醒的朋友來。」

    杜薇半信半疑地望著一臉笑的蘇放:「你沒誆我?」

    蘇放伸出手掌:「句句實言。」她愣愣的模樣可愛極了!

    杜薇急切地攀著他的臂膀:「那你呢?你能釀出讓人醉上千日的酒嗎?」太神奇了。她一定要親眼看看這種酒!

    蘇放愛寵的拍拍她紅嫩的臉頰:「能。我是酒王,忘了嗎?」

    「我要看、我要看!」杜薇興奮得直跳。畢竟才二八年華,骨子裡又是活潑的性子!

    蘇放的黑眸倏地變暗,呼吸更顯濃濁。她沒發覺豐滿的胸此刻正密不可分地貼住他的手臂,每一次不經意的摩擦,都帶來教人酥軟的震撼。

    絲毫沒察覺自己帶給他的甜蜜折磨,杜薇攏的越緊:「好不好嘛!讓我看看千日醉!」跟他撒嬌,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了。嚴謹的爹娘只會再三叮嚀:坐莫擺腿,笑莫露齒。從來不曾放懷地抱過她、聽聽她心裡的話。

    她以為此生就要局限在既定的框框裡,做個跟娘一樣的官家夫人,終老一生。

    她認識的人裡,蘇放是最好最好的人了!他從不對她設限,也不會叨念: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溫柔地給她完全的自由,並包容她所有的習性。

    在他身邊,杜薇覺得不再有男尊女卑的冬烘思想,他給予她平起平坐的公平對待。

    從來不知道,撤嬌,原來是這麼地容易。

    杜薇想:如果能夠就這樣一直一直待在蘇放身邊,當他的紅粉知己。做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當「紅粉知己」就心滿意足了嗎??

    如果她願意坦然面對自己的心,會發現其實在心底深處,隱約地有著一份期盼,希望與他永不分離。然而,在蘇放態度不明的此時,付出越多,將來怕都將無法收回!因此,杜薇只想默默陪著他,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守在身旁。

    不管時間是否短暫,至少她曾經擁有過甜美的時光。

    杜薇環住他的腰,靜靜數著他平穩的心跳聲,貪婪地聞取隱藏在酒味之間、屬於他的淡淡氣息。

    蘇放撫起她的下顎,暗啞著聲音說道:「明天,我們就到窖裡去。」最後一句話是貼著她柔軟的唇瓣說的:「不過,現在我要收點帶路費。」她的唇甜美得讓人忍不住一嘗再嘗!

    他的靠近讓杜薇心跳漏了幾拍,熱燙的呼吸更讓她心蕩神馳。

    剛毅的氣息夾雜著濃郁的酒味架構出危險的氛圍,杜薇正為他暖昧的話語思忖著,碎不及防地,蘇放突然吻住微張的小嘴,將她的愕然吞進腹裡。

    呃!

    兩唇相觸的那,杜薇的腦裡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響應,只能閉上眼晴,避開蘇放貼近的臉,愣愣地接受他的探索。明知超越「朋友」的範疇,面對他的掠奪卻無能阻止。心底甚至有些期盼。

    有別於白天的調笑,夜晚的蘇放更顯邪肆,他恣意地吸吮,溫柔地探究她嘴裡的芬芳。

    閉著眼睛,感覺更顯敏銳。杜薇的唇瓣敏感地感受到蘇放灼熱氣息中的渴望。來自他心底深層的濃烈渴求,從濕潤的唇間毫無保留地宣洩而出。

    從第一次為了救人而不停運氣給她的時候,蘇放就不曾忘記她柔軟的雙唇帶來的致命誘惑。為了讓她能夠適應,他等的夠久了!蘇放慢慢地加深這個吻,驀然,溫熱的舌觸及丁香小舌。

    嘎?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杜薇躲避不及,直覺想閃!在小小的方寸之地裡,怎樣也躲不開他堅定的搜索。

    她的不知所措惹來蘇放的輕笑,杜薇睜開眼晴,半羞半惱地看著他,卻在看見眼前含笑的容顏時立刻閉回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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