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方敏
紫荊看出她為情神傷,嘴角不禁揚了起來,她早知道綠珠得寵不了多久。
君侯雖納她為妾,可一樣沒在她的鳳凰閣過夜,可見對綠珠並沒有特別的寵愛。
至於那位醉花樓的蘇蘇姑娘,只是一名妓女,上不了檯面,君侯肯定是玩玩而已,不會真的納她為妾。
紫荊在鳳凰閣發洩完脾氣,扭身離開,留下綠珠獨自啃蝕這錐心之痛。
受了創傷的她,更加封閉自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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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珠推開精雕的木窗,臨眺底下一片隨風起舞的蒲公英花絮,由綠交映,別有一番縹緲之美。
這些飛揚的花絮種籽,宛如她飄泊的命運,不安定的心情。
她雖然人嫁入金谷園,可是心中極不踏實,她甚至懷疑金谷園是她長久之地嗎?
「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冷不防,石崇居然出現了。
他不是該倚在醉花樓,消受美人思嗎?
綠珠嘲諷地說:「君侯怎麼有空過來?」
此刻的她像一隻刺蝟,石崇感覺她比前兩天更冷傲了。
「俗語說:女人心,海底針。真是一點都沒錯。」他實在摸不透她,但是總是難以克制自己,三彎兩拐,又走到鳳凰閣這來,彷彿這裡是一個極大的磁場。
「男人的心才難以捉摸,是最善變的動物,朝秦暮楚,三心兩意。」綠珠斜睨著他。第|
「為什麼這麼說?」他瞇起眼睛,察覺她言語中的醋意。
「你心知肚明。」綠珠冷冷地道。
石崇突然從背後環抱她的纖腰,把她箍得緊緊的,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為之戰慄,傳送極大的電流。
他親暱地在她耳鬢吁氣,逗得她一陣騷癢,很不習慣。
「我們還沒有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呢!」
她微微掙扎、抗拒。「你去找你的蘇蘇姑娘,不要碰我。」
他頓時明白她的冷淡,從胸腔笑出聲:
「原來你在吃醋,哈……哈……你未免對自己太沒信心。」
被他嘲笑,綠珠不禁面頰潮紅,出窘的模樣,更添三分姿色,他看得癡迷,托起她的下顎,細細綿綿地吻著她,吸吮她蘭香馥馥的芳唇。
她嚶嚀了一聲,瞬間迷失。
但當他的大手往下移,探索她的裙擺時,她驚覺地推開他,玉指撫著自己的珠唇。
她真該死,怎麼這麼禁不起他的誘惑?
前車之鑒還不夠嗎?她不能再沉淪下去了,愛愈深,愈難以自拔。
她努力拉回游離的理智,不允許自己意亂情迷。
「放了我吧!求你放我自由,你有紫荊、蘇蘇,實在不缺我一個,何必要強留我?」她苦苦哀求,像一個被逼迫、非已願,楚楚可憐的小妾。
他的心霎時變冷,腦子一片混沌,聲音低沉地道:
「原來我帶你回來,是畢生最愚蠢的事,你根本不願跟我,是嗎?」
她訥訥無言,儘管她清楚地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她還是不願親口向他承認。
「你回答我啊!」他粗暴地搖晃她的肩頭,像發了瘋、著了魔似地。
綠珠顯然是受驚了,睜著清麗無辜的水眸,羸弱的削肩畏縮著,慌亂無措地跌坐在椅。
「我……我不知道……」她完全六神無主。
「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放你走。」石崇目光炯然地凝睬她,飽含悲恨、掙扎。
她身子一僵,面對他的眼神,實在說不出殘忍的話來,雖然這是她惟一離開的機會了,但是她真的割捨得下嗎?能夠忍受永不見他的日子嗎?
石崇看出她的貓豫、矛盾,逸出歎息。「唉——想不到我石崇在商場呼風喚雨,卻栽在一名女子的石榴裙下。」
他的重話,令她心神一震。他是在暗喻他對她是真心相待,真情付出嗎?既然如此又為何上醉花樓召妓?她都被他攪糊塗了。
但是在還沒有印證他的愛之前,她絕對不輕易付出感情,免得日後空惆悵。
「我要的是一個專情的丈夫,一份不渝的愛情,可是你沒有辦法給我。」她告訴他。
「誰說我沒有辦法?」他的眼睛頓時散發出希望的光彩,帶著無比堅定的口吻。「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那我就拭目以待!」她昂起了高傲的下巴。
第五章
「表姐,咱們金谷園裡又要增蓋瓊樓了!」
繡兒興奮地跑進來,喳喳呼呼地向她稟報。
「君侯為什麼還要增蓋瓊樓?府裡的人口又不多,蓋給誰住呢?」綠珠納悶地問。
「聽說是要蓋給綠珠夫人住的!」繡兒喜孜孜地,因為她跟著表姐,將來當然也是一塊搬過去。
「給我住的?」綠珠驚愕地指著自己,不敢置信。「你沒聽錯吧!怎麼可能?」
她在鳳凰閣住得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另外蓋瓊樓給她住?
「你如果不信,跟我過去看看就知道。」繡兒拉著她,往外跑。
綠珠好奇心作祟,便跟過去一探究竟。
穿過月洞門,隱約聽見施工的雜聲噪音,愈離愈近……
果然,在東南隅正大興土木,良工巧匠搭築琳宮瓊樓,鑿池疊石,栽林蔭花,動員近百名工人,似乎在全力趕工。
綠珠看得瞠目結舌,所有在一旁沒事圍觀的奴僕,見了夫人駕臨,均恭敬阿諛地彎身施禮。
「綠珠夫人萬福。」
在他們下人眼裡,綠珠夫人現在是君侯最得寵的侍妾,態度自然更加恭謹。
兩名奴婢伶利地回屋取傘,為夫人遮陽,也有奴婢端凳,讓她坐著監工,廚娘更是巴結,盛上冰鎮燕窩雪蛤。
所有的奴僕把她侍候得像皇后娘娘一般,極力討好,繡兒也分到一杯羹,與有榮焉。
「你們不用這樣服侍我,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就好。」綠珠渾身不自然。
「夫人現在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奴婢們賀喜夫人。」眾奴僕一致道賀,圍著綠珠說些好聽話。
站在不遠處的紫荊夫人看到金谷園的下人們,眼裡彷彿只有綠珠一個夫人,不禁怒火盈胸,忍不下這口怨氣。
侍候她的丫環探梅也為之抱不平,氣憤填膺地說:
「君侯是不是昏了頭了?為一個新納的侍妾增蓋瓊樓,有這個必要嗎?」
「我這就去問君侯,為什麼她有,我沒有?」她怒不可遏,累積已久的怨恨傾囊而出。
她真的受不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決定要到降陽軒向他問個明白。
???
石崇對於紫荊的興師問罪,充耳未聞,背對著她,逕自以金釵逗弄著竹籠裡的金絲雀。
「你到底聽見我說的話沒有?為什麼還要增蓋瓊樓給綠珠住?」紫荊夫人已經快要沒耐心了,揚高了聲音。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是金谷園的主人,不需要向你交代。」
石崇意懶得轉身看她,紫荊火冒三丈,忍不住咆哮:
「我對你百般容忍,凡事順從,你居然如此對待我!你的作法,擺明了是要讓我難堪,在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打從你硬逼我娶你的那一天,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會愛你,也不可能給你幸福,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可以怪我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森冷地道,對她毫無感情。
紫荊的心碎成片片,噙著淚,哽咽地道:
「難道……兩年來的相處,你對我沒有一絲絲的感情嗎?」
他搖頭,甚至完全沒有思考,就確定了。「很抱歉,我的確不曾愛過你。」
紫荊像掉進了萬丈冰窟,心寒不已,踉蹌一退,喃喃自問:「是我自作多情嗎?我不該愛上你嗎?」
「你現在後海還來得及,我們還沒有孩子,你可以改……」他居然開口要休離她。
「石崇——」她喝止他再說下去,柔腸百折,投以怨恨的眼神。「你好殘忍、好無情,你把我紫荊郡主當什麼了?」
「紫荊,你聽我說,再拖下去,只有浪費你的青春,對你根本沒有好處。」他勸告她,希望她能慧劍斬情絲。
「不要再說了,你愈想甩掉我,我就愈不可能成全你。」她面罩寒霜,心機深沉地說:「你讓我不好受,我也不會讓你和綠珠快活!」
她忿而拂袖而去,那雙妒恨挾帶報復的眼神,令他萌生不祥之感。
紫荊好強好勝,言出必行,不知她會不會做出不利綠珠的事?
尤其紫荊是宋王爺的二千金、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萬一她去告狀,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他是個忠於感情的人,為了綠珠,就自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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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閣,綠珠手握橫笛,吹奏悠揚悅耳的笛音,美妙的音符流瀉金谷園,吸引石崇前來聆聽。
其音杳杳然,如春風度柳,如靜夜風鈴,指法精緻,造詣深厚。
石崇握著柄扇,止不住暗暗稱讚,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湖綠色的衣裙,她似乎偏愛綠色的衣裳,一如她的名字有個「綠」字。
曲畢,綠珠微微欠身。「君侯萬福。」
「綠珠,你真是難得的才女,吹得好極了。」石崇脫口而贊。「此曲只應天上有,餘音足以繞樑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