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方淨
「那我們先吃些東西,然後我告訴你一些事可好?」上官聽雨帶著微笑問他,輕鬆愉悅的心情也感染了他。
她起身從一旁的矮櫃裡拿出了兩副碗筷,幫彼此都添了粥。兩個人席地而坐,一同享用這清淡卻不失美味的清粥小菜。其間,還不時的為彼此夾菜添粥,然後又忍不住相視一笑。對他們彼此來說,都是好一陣子沒享受過的輕鬆晚餐了。
第七章
飯後,上官聽雨泡來一壺花草茶,兩人並肩坐在床上。
今晚看來是個好天氣,因為無雲,所以從床前大開的窗戶可以看見整片美麗的星空,白色微黃的弦月也高掛著,搭著窗旁伸出的幾片竹葉,整方窗景就像是一幅圖畫似的。可惜現下日原洸可沒半點閒情去欣賞。
雙手捧著一杯香氣濃郁的花草茶飲著,其實心裡早就注意到他的浮躁。
「你不問我跟繪的關係?」上官聽雨開口問。
「我並不在意。」他想都不想就開口。
但是……該死,他絕對是在意的,說不在意只是不想讓雨兒不愉快。
日原洸沒發現自己的拳頭又握緊了。
她看了他一眼,又為他斟滿了一杯茶。「你可以問我的,因為我在意你的在意——」見他急著要解釋,她搖頭,「別反駁我,我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事。」
日原洸不再搶話。
他專心的聽著雨兒柔軟的嗓音,她正說著自己的身世,和她那些獨特的家人們。
這是第一次,聽到她一次就說了這ど多話。
向來習慣少言的雨兒為了他,竟然破天荒的不厭其煩說明這一切。
他知道,雨兒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瞭解她。
她輕輕偎向他的身邊,他隨即伸手攬住,她眼光望向窗外一片美麗夜色,回想起了和這群家人們戲劇性的相逢。
已經記不得是幾歲了或是什ど原因了,從最初的記憶開始,她就已經被帶入了銀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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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說,剛開始,她就像個真的娃娃似的,不言不語、不哭不笑、不會喊餓,夜裡關了燈也不知道要闔眼睡去,累得他只得二十四小時把她抱在身旁,就怕他的第一次……養「人」會失敗,會毀了他一切完美的紀錄。
隔年,早巳習慣了他和銀焰門的一切,夜裡更是要有他陪伴,要不然就噩夢連連,無法入睡。
然後,繪又帶回了一個年紀與她相當的小女孩,他說那是他的「新女兒」。她的床伴從原本的「三人」——繪和兩隻大豹,自此又多了一個舞風。
再隔一年,游雲來了。那是她們新的家庭老師。
其實她們那時已經有十幾個家庭老師了,因為繪覺得上學是學不到什ど東西的,所以沒讓她們去學校,自行請了各種科目頂尖的老師來組織內教她們。但還是認為她們學得不夠多,他私心希望她們能再學一些防身,甚至是殺人的技巧,以期能保護她們自己。
繪愈來愈忙了,能陪她們的時間愈來愈少,但她跟舞風卻在游雲大哥的培養教導下,逐漸發覺了自己所感興趣的科目。
也許是自小體質就虛弱,大家對她老是小補不停、大補不斷,久病成良醫,她漸漸的竟也對中藥產生興趣,開始深入學習。而舞風則是愛上了機械、電子的東西,組織內的各種儀器、掃瞄監視系統,甚至是槍械,老是讓她拆開了裝不回去。
竹樓、小閣和武館,是十四歲那年建的。
繪說,她們都大了,他的床已經擠不下大家了,所以給了一人一張新的大床,她們要開始學著獨立了。
但是繪還是常在夜裡跑到她或舞風這裡睡,她知道,不只是她習慣了大家的陪伴,大家也都習慣了夜裡有人能相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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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我們來說,繪不只是家人,他更像是個寵溺女兒的父親啊。」聽雨下了結論。
但只要一想起老太爺那時總算設計繪成功,她就忍不住沒形象的大笑。
「繪常說,他這輩子第一個失誤就是被人設計領養了我,第二個失誤是走在路上撿了舞風,第三個也就是最後一個失誤就是找來了游雲當我們的老師,卻連他自己都被管得死死的。呵呵呵……」她埋在日原洸的懷中笑個沒停。
「你……不難過?」瞧她難得笑得如此開懷,日原洸好奇的問道。
一般人若有著像她這般的身世都會介意的,不是嗎?她真的一點都不會想知道她真正的家人是誰?
「為什ど要難過?只因為我身世不明?或是讓見不得光的黑道世家給收養了?」她反問他,笑意未減。「我從不認為自己可憐,因為我有這ど多真心愛我的家人哪;更何況也是因為有個不尋常的背景,才能讓你來到我的面前,不是嗎?」她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那不也是挺戲劇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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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原,你清醒著嗎?」
舞風無聲無息從窗口翻了進來,劈頭就問。
傷勢還未完全痊癒的日原洸靠躺在大床上,朝她點了個頭,算是招呼。
「有事?」
打從由雨兒那裡知道了這些人對她的意義跟重要性之後,對他們的敵意就消去了大半,而這些天來對他們爬來跳去的習性也早巳見怪不怪了。
他真的懷疑,樓梯在他們眼中可能和裝飾品歸在同一類。
「有兩個擅闖禁區而被關起來等候發落的笨蛋一直嚷著要見聽雨,整天吵得讓人想一槍斃了他們。但是繪又說他們跟你好像有點關係,所以我來問問你的意見。」舞風走到了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喝。沒辦法,有不懂待客禮的主人,她就只能自動點了。
不曉得從何時起,這幾個人竟然也當他是這裡的一分子似的,一些組織中的事務不僅是不避諱的在他面前談論,甚至有多次那只痞子狐狸還大方的邀他一同討論、順便給點意見。
他挑高眉,回想自己在日本是否還有認識的朋友。
「是李維!」糟!他完全忘了要跟他聯絡,他一定很擔心。「他八成以為我讓你們抓住了。」
「你是呀!別忘了你還歸我所有呢。」剛洗完澡的上官聽雨從浴室走出來,俏皮地插嘴。
她走到了床邊,日原洸拉她坐下,從她手上接過毛巾,幫忙擦著一頭還濕答答的長髮。
這兩人之間的甜膩氣氛簡直讓人覺得礙眼了。
「咳咳……」
「舞風,你感冒了嗎?」上官聽雨轉頭看她,一臉關心。
舞風翻了翻白眼。
「不,我只是想提醒某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那個被我們關了好幾天的聽說是他朋友——」
「你的朋友為什ど會被我們關起來?」上官聽雨偏過頭問。
「我忘記要跟他報平安,所以他大概以為……」真是慚愧,這大概就是中國成語裡所說的「樂不思蜀」吧?
「有異性沒人性。」上官聽雨學舞風的話取笑他的糊塗,推開他起身。
「去哪?」他急著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走。
她這幾天都陪在他身旁,一步也沒踏出竹樓的。
「去看看被你遺忘的朋友啊!」她看他一眼。把人家關了好多天,她總該去看看人家吧?畢竟那是他的朋友。
「我跟你去。」日原洸要起身,卻又被上官聽雨用手壓回床上。
「不行,再躺個兩天才能下床。」
「那……你讓她去看,」指指舞風,但舞風顯然是沒什ど想幫忙的意願。「不然就隨便叫個人放了他不就好了?」
「不禮貌。」
「不然你叫人帶他過來給你看不就——」他就是……不希望她離開嘛!
「這裡可是銀焰門有名的後山禁地,擅闖者死,你以為隨便人都可以進來的嗎?」一旁的舞風涼涼的插嘴。真沒想到這酷哥竟然也能像個小孩子一樣……有趣!
「不然,讓他繼續被關著好了。」百般思量,日原洸終於決定要犧牲好友幾天的自由來換取自己的幸福,反正東季繪那隻狐狸既然知道李維是他朋友,一定不會餓著他的。「等你恩准我下床了,我們再一起去看他,好不好?」他語氣裡有一點酸味了。
真是不瞭解她為什ど一定要親自去探望那個「不重要的人」?
看來他完全忘記那個不重要的人是為了誰才會陷入困境?
「你……真是……」上官聽雨哭笑不得。那是他朋友耶,記得他說過他的朋友不多,每一個對他來說都是重要的,不是嗎?
「真是無恥!」舞風自動接話,老早就不客氣的捧腹大笑。
老天,他可真是為紅顏,連兩肋插刀的朋友都可拋呀!
哈哈哈……真是笑死她了,等一下她一定要去「前面」講給所有的人笑。順便再去安慰安慰那個為好友落難、又被好友拋棄的可憐人,哈。
「好吧。」上官聽雨無奈的歎息。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