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方淨
「閉嘴!」舞風大吼,「我就不信打不過你。」
「下輩子吧!」作作夢還比較容易。
只見他們兩人一時之間打得欲罷不能,猶在一旁看傻眼的水谷父女則是不知何時讓人請進了一邊迴廊上數不清的紙門當中的某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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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畫、拜見客人、拜見茶具、清洗茶具、燒炭火……一連串傳統又繁雜的動作之後,覆面的和服女子捧了碗溫燙的綠茶,在手上轉了轉,讓茶碗上美麗的圖案朝外,才親手遞到客人手中。
水谷和哲也誠敬的躬身接下,他知道這女子正以傳統接待貴客的最高禮節在接待他。
向主人拜謝之後,他捧碗嘗了一口,濃醇的綠茶芳香隨即充滿整個口中。
「請問你們是?」水谷和哲有禮的朝房內幾位男女問道,還特地跟拿和果子給女兒吃的覆面男子點頭致謝。
他記起了這個男人,上次也同東季先生一起到家中接舞風。
「上次我們見過,我是游雲,我們都是舞風的家人。」倚牆而立的覆面男子淡淡的說著,口氣不熱切,卻聽得出友善的意味。他拿起茶碗朝他作敬酒狀,隨後一飲而盡。
水谷和哲為他的隨性失笑,倒是和服女子看不過去了,「你正在污辱日本傳統精神。」
游雲聽了扯唇笑了。
他們都不是純正血統的日本人,一家子也只有聽雨和繪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上官聽雨。」和服女子朝水谷和哲點頭,清冷嫻雅的氣質讓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她腰際上一直圈著一隻霸氣的手臂,就算剛才那段冗長的茶道步驟也沒能讓手臂的主人放棄當一條人肉鎖鏈。
「我是日原光。」人肉鎖鏈不專心的說著,拿起自己眼前的茶碗就要喂起懷中的人兒,雖然說日本茶道裡,主人是不能跟著客人一道喝的,但是,誰管他?
反正他們都不是「純種」的日本人。
眼前三個主人裡,只有日原光沒覆面,陽剛的俊容讓水谷和哲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日原光只專心於逗弄心愛的雨兒,一點也沒發現他的注視。
雖說看得出大家都已經極力斂下那不同於尋常人的氣質,但擅於觀察的水谷和哲仍是看得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深沉神秘的色彩。
就像初見舞風時,那極度吸引他目光的矛盾感;這幾個人身上也有這樣特殊的氣質。
像是尋常,卻又不尋常……
「唰」一聲,紙門突然打開。
東季繪悠哉游哉的踱進來,他挑了上官聽雨身旁的位子坐下,沒意外的得到日原光防備的一瞪,他皮皮的朝他笑了下。
隨後是舞風忿忿的走了進來,身後還拖著長長的鞭尾巴,滿身大汗的她一屁股就往水谷和哲膝上坐下,若無旁人的蹭著他的胸襟抹去臉上的汗水,一手接過上官聽雨遞來的茶碗就一飲而盡。
「再一碗。」她拿著空碗朝上官聽雨揮著,無視於她眼中的不認同……反正她就是喝不出這啥啥茶的精神啦,又怎樣?心想,喝進了肚子裡還不都一樣?
「風女人,你當我家雨兒是茶僮啊?」日原光伸手就搶下她手上的茶碗,重重往下一放。
他捧在手心寵、含在口中護著的人兒豈容得她如此指使?
「聽雨什麼時候變成你家的?你未免想得太早了吧,老男人。」可憐,未到中年就老年癡呆。
「哼,打輸人就隨口亂吠是很沒氣質的一件事。」論口才,他不見得講得輸她。
「你要不要跟我打打看換誰輸?!」
「舞,別讓你的男人看笑話。」
一句話讓舞風閉了口,她忍不住瞪了眼悠哉喝茶的東季繪。
「你又知道了他是我男人?」討厭,說到這個,又讓她想起他之前的行為。突然感到身後的身軀一僵,一雙手臂隨即不認同的纏上了她的腰際。她沒理會,只是拍拍交握在小腹上的大手。
事實是一回事,但她這個當事人願不願意讓人拿出來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當然知道。不但知道,我還很確定。」東季繪滿足的又喝了一口手上的綠茶。啊,娃娃泡的綠茶還是一樣好喝。
「喔?」她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期待他還能掰出些什麼證據來。
水谷和哲也頗好奇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雖然還不太熟,但他發現,他愈來愈能欣賞東季繪異於常人的幽默。
旁邊一群人又分別向上官聽雨要了茶,也等著看戲……呃,聽答案。
就連可愛的小櫻也靜靜吃著東西,等著漂亮的叔叔發表高見,雖然她實在聽不太懂大家在說些什麼,不過……和果子好好吃喔!
「不相信?」東季繪揚揚眉,繼續說出令舞風氣絕、水谷和哲臉紅、大家笑倒的話,「我還知道打從你們進房之後,就一直『忙』到隔天早上八點四十三分才睡,下午四點半水谷醒來,沐浴更衣,到書房寫了幾篇文章之後,晚上八點五十二分就寢。那個時候同在一張床上的你還是睡得跟一隻豬沒什麼兩樣,一直到再隔天的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九點零五分,他才叫醒你吃早餐。」
他慢慢的喝完手中的綠茶,一堆人早笑到不支倒地。
「你好樣的,找人監視我們?!」舞風漲紅臉,磨著牙齒,活像要把人咬碎了再吞進肚內。
「別太崇拜我。」他會不好意思的說。
舞風揚起鞭再度發出獅吼,活像天生就住在河的東邊。
兩個人又若無旁人的打起來了,無視於房間的大小,一時間靈蛇般的鞭影和跳上跳下閃躲的人影穿梭不休。
其他的人仍是自在的捧著茶閒話家常,就像這種事沒什麼了不起似的。
甚至游雲還提議大夥兒到他住的地方打打麻將、聯絡聯絡感情。
真是令人「驚奇」的一家人。水谷和哲哭笑不得的想。
由上官聽雨手中再度捧過了茶碗,他一手拿著和果子一手捧茶,餵著懷中正專心看「表演」的女兒。
心裡突然意會到,原來這一群人最不尋常的一點就是,就算再如何不尋常的事發生在他們身上,旁人看來也不覺得有何不尋常。
就好比現在,顯得不耐煩的游雲居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把美麗的銀槍,理所當然的朝正打得不亦樂乎的兩人連開數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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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憤的拉著水谷和哲的手,穿梭在迷宮似的迴廊裡,縱橫交錯、難以辨識的迴廊裡,竟奇怪的沒有其他人出入。
真是沒感情的雲哥,竟然對她開槍。舞風忿忿不平的想。開槍耶……他沒想到自己好歹也頂著東南亞第一殺手的頭銜,要不是她躲得快,這會兒身上不多出幾個洞,被人扔進花園當肥料去了?
真是……嘰哩瓜啦、嘰哩瓜啦……
「爸比,怎麼姊姊好像在生氣?」小櫻坐在父親的手臂上,不解的發問,想不透漂亮的天使姊姊為什麼整張臉皺成一團?
「姊姊大概沒睡飽吧。」他隨口挑了個答案,走在前面的舞風隨即轉頭凶狠的一瞪。
哼!
父女倆都不懂看人臉色。
又經過了一個小穿堂,前面是一扇漆黑的厚重大門,門上沒有把手或是任何可供抓握的設計,只在門的中間那道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的門縫旁,微微浮出一塊黝黑光亮的石板,約莫B5大小,隨著光線的反射,還隱約看得見一條銀黑色的飛龍浮現。
大門的右邊釘著一塊簡樸的木牌,上面用刺目的紅漆寫著:銀焰禁地,擅入者死。
小櫻老遠就看到那刺目的紅字,指著木牌。「爸比,那上面畫的是什麼?」草書字體龍飛鳳舞,小孩子只覺得筆畫線條漂亮得像一幅畫。
水谷和哲看清了木牌,愣了下,不知怎麼回答女兒的問題,反倒是前頭的舞風先開口了,「笨小櫻,那不是畫,那是書法裡的草書,上面寫說,如果沒經過主人同意就進入的話,就要接受處罰。」怕嚇壞小孩子,她將嚴厲的警告語稀釋了好幾倍。
水谷和哲聽了,只是奇怪的看看她的表情,也沒開口否認。他想,等小孩子不在時,再問她也不遲。
「那我們不就不能進去了嗎?」小櫻又問,語氣裡有著濃濃的遺憾。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門,大得就好像阿里巴巴故事裡面要喊「芝麻開門」的那一道門一樣。
「傻瓜,姊姊就住在裡面,當然可以進去羅!」她好笑的捏捏小櫻的鼻子。「而小櫻和小櫻的爸比是姊姊的客人,當然也要一起進去羅!」
她將手掌平貼在門上的黑色石板上,輸入掌紋的同時,也略施力道,讓石板沒入門中。
「凌舞風。」她道出自己的名字,讓電腦判讀她的聲音。
沒多久,一陣極似人聲的電腦語音響起,「身份確認無誤……二小姐,歡迎回來。」看似厚重的大門竟無聲無息的往兩側滑開了。這個奇異的景象讓小女孩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