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梵冥冥
第一章
日本——東京。
一位綰著傳統的日本髮髻,黛眉、明眸、俏鼻、櫻唇,生得一副極艷麗的女子,以極優雅的姿態正品嚐著茶道之美。
紙門霍地被推開,一名男子匐匍在地,顫巍巍地報告: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女子氣定神閒地問:
「怎麼啦?瞧你慌慌張張的。」
「三……三哥……被……」男子結巴、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女子看起來約略三十出頭,美艷之極,令人不敢冒昧直視;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眼前這男子竟如此謙卑地匍倒在地尊稱她為「老大」。這在傳承「大男人主義」的日本國內,似乎是件不可思議之事。
女子緩緩放下茶杯,以手支頰再問:
「到底怎麼啦?一口氣說完它,結結巴巴的,害我半個宇也沒聽懂。」
「三……三哥被……」男子吞嚥口水。一鼓作氣地講完:「被抬回來了。」
「抬?!」女子的明眸倏地轉為銳眼。「說清楚。」
「三哥奉老大之命與『山口』談判,結果……剛剛被抬回來了,連口氣都不剩。」男子渾身猛打哆嗦。三哥那副死相真慘,腸子都跑了出來;看了那一幕,他大概會三個月不敢吃肉。雖然他生在幫派、長在幫派,可他今年才十七,老大也只准他見習,不准他行動。他見過大的場面也不過就是走私交易,如此血腥的他沒碰過哩。
「該死!」女子詛咒了一句,連忙起身往外走。
男子緊隨在後,但哆嗦得連路都走不太穩了。
來到大廳,數百名男女已圍在四周,神情哀淒悲憤。
女子輕輕掀開躺在正中央的那龔白布,繼而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地說:
「可惡!『山口』既不給面子、不留餘地,那咱們『大家』也無須客氣了。我大塚虹姬在此宣告,為了老三之死,咱們與『山口』誓不兩立!」
眾人群起激憤,贊呼聲響徹天際。
一件「老三之死」,怕又會激起一場幫派間無可避免的鬥爭了
***
東京的街充斥著各式各樣的人,尤其越晚越是擁擠。
一輛豪華進口轎車行駛於間,突然一陣緊急煞車,使得司徒青魁往前微撲。等車身穩住後,乘於後坐的他開口問:
「發生了什麼事?」
「董事長,有個女人倒在我們車子前面。」司機回答。
「我們撞到她了?」
「沒有,是她自己倒下的。」司機忙澄清。
「下去瞧瞧。」
「是。」
司機聽令下車察看,一會兒後他回來報告:
「董事長,她身上有槍傷,好像……」
司徒青魁眉心一揪,立刻下了個決定:
「救人要緊,快把她抱進車內。」
「是。」司機又匆匆轉身行動。
胸口有處傷口血流不止的女子被安置在司徒青魁身側。他端詳片刻,接著道:
「直接回家。」
「可是……」司機本能覺得送醫院較為妥當。一般閒事都少惹為妙了,更何況是此等血光之事。
「我自有主張,開回家。」洞悉司機心思的司徒青魁如是說。
***
回到宅邸,司徒青魁緊急傳來家庭醫師小杜。在一連串取子彈、消炎、包紮等手續完成後,一直安靜旁觀的司徒青魁將視線從面無血色、昏躺在床的女子身上轉向小杜,問:
「情況怎麼樣?」
「還好。子彈雖射穿胸腔,但偏離心臟零點五公分,沒中要害,所以不會喪命;至於其它外傷,休養一陣子就可以痊癒了。」
司徒青魁以食指夾取出彈頭凝神端詳,喃道:
「這是『山口』專用的。」
「你怎麼知道?」小杜停住收拾醫藥箱的手,訝然問。
「這不重要,我納悶的是這個女人的來歷。『山口』是個嚴謹的組織,它向來不會隨便製造事端;更何況是對眼前如此無害、手無寸鐵、臉色蒼白,瞧上去頂多二十幾歲的清麗女子。」
「你的意思是這其中必然有什麼不對是不?」
「不,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臆測罷了。真正的事由,我看還是等她醒了再問個清楚。」
「說的也是。」小杜點點頭,拿起醫藥箱道:「我還有其他病患,要先走一步,有事再Call我。」
「嗯,謝謝你跑一趟。」
小杜揮揮手後便離開。
司徒青魁為床上人兒蓋好被,盯視她半晌,不懂自己為何要將也帶回來?她是個謎,還有從她身體裡取出的那顆子彈也是。她會是個麻煩嗎?他很少多管閒事的,今兒個為什麼破例呢?
看來,這謎團只有等她醒後才得以解了。
***
過了兩天,她的臉色不再蒼白如紙,情況似乎好轉了些。
司徒青魁委實不解自己何以親自照顧一位連名字都不曉得的陌生女子;是為了那子彈之謎?她的身世之謎?抑或因她嬌弱的身軀而心生憐惜?
不論何者,會讓他丟下公事超過一天,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但今天有個會議必須由他親自主持,所以他不得不將她交由管家照料。
穿好西裝、結好領帶,臨出門前他還到房裡檢視她一眼才悄聲離開。
事實上,他的體型就東方人而言是過於魁梧了些;近一九O的身高,渾身充滿力量的肌肉,濃眉、利眼、薄唇,乍見之下會令人誤以為他是黑道大哥。沒有人會想得到在他黝黑、冷然的表相下,竟有一副迷人的好嗓子,宛若天籟之音,幾乎令所有靠聲音吃飯的人都自歎弗如;乍聽之下,往往會不由自主給催眠了去。
「奧嬸,這姑娘就麻煩你看顧一天,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通知我。」司徒青魁對送他到門口的管家再三交代。不知怎地,他就是放心不下。
「先生,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奧嬸兢兢業業地回。她在這服務也快半年了,雖明白先生是個好人,但總震懾於他的體型。
司徒青魁點點頭,坐上了車子。
「我會回來吃晚餐。」語畢,他拍拍駕駛座。「小周,開車。」
***
抱著資料一路直抵會議室,待主管們集合完畢,就針對一筆兩億元預算的大案子提出了一連串的對策與討論,花了近兩個小時才結束這場冗長的會議。
回到辦公室,司徒青魁往他的專用椅一躺;忽地,他又記起了另一件要事,便按了內線問門外秘書:
「今天從台灣總公司調派一位財務經理來填咱們公司的缺,到了沒?」
「到了,董事長。她正在會客室候著。」
「你去請她過來。」
「是。」秘書柔膩的嗓音應著。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司徒青魁頭也沒抬地便說:
「進來。」
開門的聲音、高跟鞋的聲音……最後一秒,司徒青魁精確無誤地迎視來者。
照理說,一般人皆會被他冷然的注視駭退三步,然而——這一個居然沒有!
司徒青魁深感意外,不禁打量起眼前一臉冷靜、從容不迫的女子。
「坐。」
「謝董事長。」她依言入座。
連聲音都這麼冷靜,很少有女人第一眼見到他能有此表現。嗯,值得嘉許。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女人他向來特別欣賞,只是很罕見就是了。
「秘書,泡兩杯咖啡進來。」
「給我一杯茶就可以了。」安美美出聲更正,只因她向來就不喜歡咖啡。
司徒青魁眉一挑,立刻吩咐秘書換成一杯咖啡、一杯茶。
「你叫什麼名字?」
「安美美。」
「為什麼會想到日本來?一個女孩子家離鄉背井很辛苦的,不是嗎?」
「我並不覺得。」安美美的表情始終淡然。
「你一向都這麼惜言如金嗎?」司徒青魁不禁好奇問。
「比起一般女孩,你是;不過我很欣賞你。」他由衷道,畢竟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女人真的很令人難以忍受。
「謝謝。關於我的職務,可有人願意為我說明一下?」
她一心一意效忠工作的態度令司徒青魁有些訝異,她渾身散發著一股自信,傳統的丹鳳眼中更有抹堅定的光采。如果立場是對立的,他絕不敢小覷像她這樣的對手;幸好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他相信她將是一名得力助手,因為她的自信同時也代表了她的能力。
「我為你說明吧,走,我帶你到辦公室。」司徒青魁起身道。
「這樣子好嗎?」
「你是特例。因為只有你在第一次見到我就敢與我對視,而且說話不會發抖。」
「只有我?!」這下安美美反倒錯愕了。「為什麼大家第一次跟你說話會發抖?」
「你不覺得我的外型很嚇人?」
「怎麼會?」她一笑置之。不管什麼類型的男人,她都免疫了。因為她姐夫和妹夫都是南台灣兩大幫派的頭頭,底下的嘍囉高、矮、胖、瘦、俊、俏、丑皆有,她看早不想看;就因為如此,她判定一個男人的品性是由他不經意的小動作,而非外表。
司徙青魁聽完抿唇而笑。
「所以我說你是特例。」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成為這個『特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