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慈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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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很晚了,自從朝陽從睿王府回來後,她就一直沉寂的坐在窗前,幽暗的房裡沒有點上燭火,惟一的光線就是窗外的月光。
「格格,你不要這樣……我看得好難過……」沒離開過半步的宛兒,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哭了起來。
格格以前是很開朗的,不管受了什麼打擊,也一定會在哭過之後振作起來,可是現在她就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宛兒知道她現在心裡一定很苦很苦,她那麼愛鳳青貝勒,沒想到得到的回應,竟然是如此殘酷的打擊。
朝陽的臉腫了,宛兒想拿水幫她敷,可是朝陽只是微弱的回拒,還說如果可以她不想要這張臉。宛兒聽得好害怕,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格格,你為什麼不哭呢?至少哭出來會好過一點。」宛兒道。
「沒事的,你別難過。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今天以前我竟然還妄想用愛來感動鳳青讓他愛上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我努力一點,總有一天我會取代凡芷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事實證明我在癡人說夢,今天鳳青可以為了凡芷打我,但他又會為我打誰?沒有,因為我就只是這一副空軀殼罷了,我不可能代替凡芷,也不可能讓他把愛轉移到我身上。」
「你不是癡人說夢,是貝勒爺不好,辜負了你的感情,你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你沒有錯啊!」宛兒雙肩聳動,涕淚縱橫,濕了又濕的手絹,早已沾滿她的淚水。
「真的嗎?」她緩緩起了身,走到桌前點燃了燭火,「可是愛上他就是我的錯,我貪婪的迷戀他的懷抱,讓自己不斷的作著夢,而現在夢醒了,因為是夢,所以負傷的只有我一個。」
「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如果不是他纏著要娶你,你又怎麼會愛上他,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受傷害的不應該是你是他!」宛兒吼了起來,激動得抓著朝陽的手臂,她不要朝陽怪自己,格格沒有錯,真的沒有錯!
朝陽移開注視她的視線,凝望窗外的黑夜,「宛兒,你知道絕望是什麼感覺嗎?它就像這夜幕,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我是如此的絕望痛心……」
「格格……」宛兒再也泣不成聲,斗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滾出眼眶,「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拿回玉珮,也不會發生今天這件事。」
「早一點認清事實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機會讓我抽身。」朝陽溫婉的道,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她要離開他!離開這個無法愛她的男人,自私如她,虛幻的婚姻她不要。
「抽身?」宛兒止住了淚水,「你的意思是離開他,放棄對他的感情?」
「如果能說放棄,我就不會這樣的倍受煎熬了,離開這條路是要走的,只是我多帶了一份感情。」朝陽無怨恨的道,十分珍惜這份「愛」,而這就是她要的。
「可是格格你要走去哪裡?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啊……」宛兒緊張的道。
朝陽幽然一笑,「去哪裡都行,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宛兒頓時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格格……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猛揪緊朝陽,慌亂的道:「格格你不可以尋短見,千萬不可以!」
「傻瓜,尋死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我不會尋死的。」她笑著移開宛兒的手,優雅的走到床邊坐下,不知怎麼的,她的笑令宛兒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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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玄一進鳳青的房間,眉頭便挑得半高,「兄弟,你別告訴我你正在藉酒消愁。」
鳳青笑了兩聲,揚著嘴角嘲弄道:「我就是在藉酒消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喝也醉不了。」
「那我可真來對了時候,兩個為情所困的可憐蟲,正好互相慰藉。」他灑脫一笑,自動自發坐下來斟杯喝酒。
「你怎麼看得出我為情所困?」鳳青挺好奇的問。
「我們做朋友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情,你這副墮落的德行不是為了女色,難道會是為大清帝國的政務?見鬼的才有可能!」歌玄半調侃的道,一把扇子悠悠的扇著。
「說得好,想我鳳青貝勒金戈戰馬奔馳於沙場上,衝鋒陷陣面對數十萬大軍,也沒今天來的懦弱。」鳳青嫌惡的看著自己的一雙手,他怎麼能忍心下得了手?她是如此的嬌弱,如何能承受得起自己的蠻力?
歌玄敏銳的察覺出他的自責,以扇子點了點他的手心道:「你到底用這雙手對你的寶貝格格做了什麼事?」
「我打了她,狠狠的打了她。」鳳青沉吼著,明顯的愧疚不言而喻。
歌玄玩味的吹了一聲口哨,戲謔的笑道:「不管誰對誰錯,我勸你還是趕快去跟她道歉,以我縱橫情海的經驗告訴我,女人這個時候是非常不可理喻的,輕者哭鬧一場,重者難保不會自殺。」他可一點也不危言聳聽,常碰到嘛!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現在事情已經複雜到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鳳青愁悶的道,歷歷在目的淒涼身影令他心痛如絞,他知道令朝陽淒涼的除了那兩巴掌,更包括他的虛情假意。
「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有內情?」歌玄問。
「內情就是我不愛她,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嘖嘖嘖,鳳青啊鳳青,原來你比我想像中還無情,你可以人前人後恩愛的對她,心底卻徹底沒付出過,看來我這個『狠男人』得讓你做了。」在他看來,自己可比鳳青有人性多了,至少他對女人都會事先聲明是逢場作戲,除了……那麼一次,而且那麼一次,現在正陷他於水深火熱之中。換了個口氣,歌玄尖銳的反問:「你既然說你對她沒感情,那你又何必在這裡藉酒消愁?唉,鳳青,感情不是你說了就算的!」他語重心長的道。
他的話讓鳳青一陣驚愕,盯著酒瓶,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瞥了一眼悶重的空氣,歌玄理了理衣著起身,「快下雨了,我得回府了,原本是來訴苦的,竟然變成我在開導你,真是吃力不討好。」他邊走邊抱怨著,方欲開門之際,一個僕役搶先推門進來。
「貝勒爺,不好了,出事了!」僕役慌張的道。
「出了什麼事?」鳳青緊張的追問,一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朝陽格格失蹤了,碩王爺現在憤怒的上……」僕役話都還沒講完,已見鳳青迅即離開了房間,「門興師問罪……」
別人沒瞧見,歌玄可看得清清楚楚。鳳青這種反應也太大了吧?做事向來處變不驚,穩如泰山的他,竟然會沒聽人把話說完,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跑?「沒感情?愚昧!」歌玄咕噥了一句,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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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王爺……」鳳青神色慌然的走進正堂。
「鳳青你來得正好,我問你,你到底對朝陽做了什麼事?」碩王爺雷霆萬鈞的一陣吼聲,瞬間響蕩於整個正堂。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他管不得碩王爺現在究竟有多氣,他只要知道朝陽的下落。
「怎麼樣?失蹤了,怎麼樣?鳳青,我把女兒交給你,是相信你能照顧她,現在你非但沒盡到半點責任,還連帶傷害她,我真是看走了眼!」碩王爺氣憤難平的對他叫罵。
「碩王爺,今天這件事錯在我,他日我一定親自登門請罪,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朝陽才是。」鳳青務實的道。
「是啊,王爺,你趕快讓貝勒爺去找格格。」宛兒憂心的接口,朝陽那句話在腦海揮之不去。
碩王爺的火氣剎那間軟化了下來,但仍沒好氣的說:「今天這件事,我改天再跟你算,你最好祈禱朝陽平安無事,否則我惟你是問。」
鳳青得了碩王爺的應諾,立刻轉身詢問宛兒,「可是你發現格格失蹤?」
「是啊,自我們回府後,格格就一直呆坐在房裡,直到天黑才把我支開,晚些時候,我想格格整晚沒吃東西,於是熱了些飯菜到她房裡,怎麼知道門一開就不見人影了。」
「府裡可曾找過?」
「找過了,格格說她要離開你,就算死了也沒關係,貝勒爺,我求求你快點去找,再晚就來不及了。」宛兒道及此,眼淚已禁不住掉了下來。
離開我?不,我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他寒著臉色對宛兒道:「你放心,我會把她平安的找回來,現在告訴我,從你被支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時辰?」
「大約三個時辰了,碩王府早先已經遣人出去找了。」
「備馬!」他轉身對僕役叫道,刻不容緩舉步離開。朝陽不會騎馬,所以三個時辰的腳程不可能走得太遠,只是她會往哪裡去?
雷聲隆隆四起,不久雨水便一滴滴的掉下來,傾盆大雨隨之而到。
鳳青冒雨出府,他只能放手一搏,假設朝陽是個膽小的女人,只敢往她去過的地方走,但是天不從人願,他找了五六處帶她去過的名勝,就是找不到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