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楚齡
他話未完,一名總管走向他倆,打斷司徒冀的話。「小王爺,王爺有請。」
「不煩勞小王爺,先走一步。」曲晸揚拱手作揖後,便飛快地趕往凜府。
「爹怎麼會這個時候找我?」司徒冀擺手讓人退下,原本不霽的心情更蒙上一層黑。
「莫非爹又要做什麼了……」他無奈地歎口氣,也不多逗留地離開小橋。
***
凜冽最近陷入極度痛惡自己的境界當中。
自己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會幫她找來大夫呢?她不是自己報仇的對象嗎?為什麼曲若水差點流產的事情都過一段日子了,他還是會天天囑咐小六子為她請楊大夫來看看?甚至,他得努力地克制自己,才忍得下不要去探望她的衝動。
他大可說是要去看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無恙否,但是他發覺他沒辦法說出這樣的謊言。他不是個懂得手下留情的人啊!但現在的他是怎麼搞的?
凜冽發覺自己常回想起前些日子被自己一腳踹開,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還有她在床上昏迷的那抹孱弱。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心,居然開始因為曲若水而有了起伏。
越是不願想那張不出色、卻溫柔可人的小臉,他的心越是牽掛著她。曾幾何時,他凜冽居然會為個女子而煩心,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絆住似的不再自由自在。
他覺得他已漸漸不再是自己,不再是那個成天只想著要復仇的凜冽。
改變的原因他不想去仔細思考,因為他怕面對那個最真實的感情。身負復仇大任的他不容許自己在最後關頭軟化自己的意志,否則這不是太對不起在天之靈的雙親?
「凜,你怎麼了?」衛子塵隨意晃晃,沒想到在「驚鴻橋」看見沉思中的凜冽。
沒料到衛子塵會突然過來,凜冽抹把臉。「想想事情罷了,沒什麼。」他又望向半融的湖面,逕自發呆著。
「幹嘛一臉沮喪?」衛子塵非常不以為然。「現在你的復仇也成功泰半,你不但沒有很開心,怎麼反倒變的這麼奇怪呢?」
「我也不知道……」凜冽摸著下巴,依然沒有仔細聽衛子塵說話。
不過凜冽的不專心並沒有維持太久。當他聽見衛子塵說到「狠狠地踹曲若水」時,他像是只被激怒的獅子,一把抓住衛子塵的衣領,「你剛說什麼?」
衛子塵有些愣住。「我說,前陣子我在後山,看見小六子在幫曲若水劈柴,然後……」
「說重點!」凜冽咬著牙,狠狠地瞪著衛子塵。「你居然……你居然踹她?」
「你何必這麼緊張?」衛子塵憤憤地拍下凜冽的手。「你忘了你之前千辛萬苦拐她的心過來是為什麼嗎?不就是為了報仇?你千萬他媽的不要像上回一樣倒戈了你!」
凜冽震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會不懂?」衛子塵冷哼。「你忘了嗎?當時你明明讓我負責她的事,為什麼最後不但破壞我的『好事』,還自己上了她?怎麼?難道你想要『分攤』一點罪惡感嗎?我看不是吧!」衛子塵瞪著不說話的凜冽。「上回在『問心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真的是想要了我的命?還有,你和她度過多少個春花雪月的日子?你敢說你只是作戲?差一點,只差一點,你就成了她的繞指柔了。」衛子塵指著他的鼻破口大罵:「你忘了她是誰嗎?她可是曲震遠的女兒啊!你怎麼可以對自己的敵人心軟?」
像是從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密室,突然被丟到陽光底下,凜冽覺得既是錯愕又是欣喜。他突然懂了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麼。「如果……」不過當凜冽想起想到自己目前是不能前進又無法後退的窘境時,他只能是一臉苦澀地看著面紅耳赤的衛子塵。
「倘若你是我,卻知道自己敵人的女兒懷了自己的小孩,你會怎麼辦?你還是會繼續、一味實行你的復仇計劃嗎?」
衛子塵還沒回答,小六子便匆匆忙忙地稟報:「凜爺、衛爺,曲家公子來了。」
「曲晸揚那小賊子怎麼敢自己送上門來?很好,這回我就要了他的小命!」衛子塵滿腔的怨氣狠狠地散開。
凜冽知道曲晸揚找上門是遲早的事,但他非常不願意在自己還沒想透一切利害關係前的這個節骨眼上和曲晸揚二度交手。
各懷心事的兩人來到「降鷹廳」,看見曲晸揚正在打量牆上掛著的匾額。
斜眼瞧見他倆,曲晸揚撇嘴一笑。「『降鷹廳』?我現在就讓鷹重新飛揚!」
曲晸揚提起真氣,一口氣躍上廳上樑柱。
見情況不妙,衛子塵也飛快地跳起,擋在曲晸揚面前。「要拆匾額,先拆了我再說!」
曲晸揚斯文的臉露出不屑的笑。「拆你?易如反掌!」
兩個人沒說幾句話,便開始打了起來。
小六子唯唯諾諾地站在凜冽身旁。「凜爺……就這樣讓他們打嗎?」
評估一下兩人功夫不分軒輊,凜冽叫小六子無須那麼緊張。「一時間不會鬧出什麼事的,放心吧。」
小六子看得驚心膽顫,凜冽則趁著機會好好釐清自己的情緒。
他不懂,為什麼自己在作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之後,曲若水看他的眼神一如往昔的迷戀。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著她,甘願屈就在凜府,只作個下人?
突然,凜冽好想什麼都放下,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讓時間回到曲若水剛來凜府,然後,然後……
一柱香時間過去了,樑柱上的兩個人還是互不相讓,絲毫分不出高低。
「凜爺……」小六子的呼喚聲讓凜冽立刻驚醒。
該死的!他在想什麼?這一連串的計劃已經開始執行,像骨牌效應般疊疊層層地推展下去了,他還在這想那些有的沒的作什麼?
是啊!早在當時要司徒冀幫忙的時候,他已經作了抉擇了不是嗎?現在的他,已經沒辦法停下步伐了……
凜冽瞧出衛子塵有逐漸退敗的趨勢,他一個健步,加入那兩人的爭鬥。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凜冽便輕鬆打落曲晸揚。
「唔!」曲晸揚連忙穩住自己,旋身落坐一旁的椅子。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衛子塵喘吁吁地扶著曲晸揚對面的椅子坐下。「你真是不想活了!」
曲晸揚護住心脈,蒼白的唇上滑下怵目的腥紅。「你這技不如人的狗還敢亂吠?」
衛子塵就是不爽曲晸揚的態度。「哼!你別搞錯了,這裡可是凜府,我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不理衛子塵,曲晸揚盯著瞧不出情緒的凜冽。「我是來帶走水兒的,人給我,我立刻離開。」
「要人?你憑什麼要人?你沒看見你踩著誰的地盤?你敢在這叫囂?我……」衛子塵譏笑。
「衛。」凜冽拋給衛子塵「噤聲」的表情。「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水兒在我這,我可以放過曲家。」
「你少睜眼說瞎話。放過曲家?你說得真好聽。」曲晸揚一個激動,又嘔出一口血。他連忙緩下情緒。「水兒畢竟是我曲家的人,我想,就算生活再苦,水兒還是會跟著我走的。」
「是這樣嗎?」衛子塵忍不住又答腔。「什麼你曲家的人,曲若水早就不是你曲家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曲晸揚忍不住又血氣翻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水兒不是我曲家的人?」
衛子塵就是要逼死曲晸揚。「你以為你那寶貝妹子多清高?她早就不要臉的爬上凜的床去了。哼!這種抵人債的賤主意,也只有你曲家才會有!」
「你!」曲晸揚急怒攻心,噴出一大口血。
「哥哥!」不知從哪裡得知曲晸揚來的消息,曲若水什麼也不顧地跑進「降鷹廳」。
當她看見曲晸揚口吐腥血,快要昏倒在地,她臉色慘白地奔向曲晸揚。
「哥哥,哥哥,你還好嗎?」
「水兒……」曲晸揚的眼神閃過痛苦,「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曲若水看著虛弱的曲晸揚,隱忍多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滴了下來。
曲晸揚見到曲若水的表情,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希望曲若水可以說不,即使是撒謊他也不介意啊。他紅著眼,顫抖地伸出手,抹去曲若水的淚。「你說……只要你否認,哥哥會相信你的。」
衛子塵痛快地看著地上抱成一團的曲家兄妹,涼涼地又捕上一句話。「還有什麼好否認的,她連凜的孩子都有了呢!」
「你說夠了沒?」曲若水抬起憤怒的眼,「我愛冽,我懷他的孩子又怎樣!」
「水兒,你在說什麼啊?」曲晸揚一陣暈眩,使不上力的手只能輕揮過曲若水的臉頰,但是其中的失望以及不捨,曲若水全都感覺到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怎麼可以……惡!」曲晸揚的血灑在曲若水蒼白的臉,引來曲若水心疼的驚喊。
「快殺了曲晸揚吧!」衛子塵撞撞凜冽,低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