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蟲我
冰宿在迴廊的轉彎處遇上科摩,科摩向她確定弋翅的行蹤後,便朝寢宮方向而去。
*&
*&
*&
命令?
弋翅煩鬱地想著,冰宿為何總是將這個詞掛在嘴上?好似他與她之間除了責任,就再無其他關聯似的。
九年前他就已經決定她是他的妻子,他給她所有的信任與忠誠,她也必須回報他同等的信任與忠誠。但她先是欺瞞他典恩的死因、任遠的存在,又不時違抗他、挑戰他的意志力,最後竟然還向他坦承她心裡有另一個男人!
他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可以輕易掌握一個國家,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他與冰宿之間的問題。
他可以原諒她之前的欺瞞與違抗;可以原諒之前她心裡容有另一個男人,但她必須在往後用同等的信任與忠誠來補償他。
然而,依現在的情形來看,她甚至不認為她有錯。
他歎了口氣。他與她之間的確存在著深切的責任聯繫,但除此之外,一定有什麼東西是能將他們緊緊相連在一起的。
只要想通那是什麼,他就可以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陛——下——」科摩拉長音的叫道。
但弋翅沒反應。
科摩奇怪的扁扁嘴。他進弋翅的寢官、等他洗完澡後就與他討論政事,誰知討論一結束,還不等他行禮告退,弋翅竟然就轉身走到窗前發起呆來了。
就算他們之間不需太拘謹的顧及所有禮節,但他也不能這樣對他理都不理呀,那會傷害到他脆弱的心靈也。
「陛下!」科摩這次加大了音量。
弋翅總算回過神,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裡?」
科摩無奈的歎口氣,「黑鷹主子,就算您在煩惱冰宿的事也別這麼忽視我呀!我是不知道您和她之間到底怎麼一回事啦,但您是知道的,弟兄們都很喜歡冰宿,為了您的聲譽著想,您可別再做出讓冰宿傷心的事了。」
他在進門前遇到冰宿,一眼就發現她神色裡的哀愁。雖然她一直掩飾得很好,但只要細心點,就不難發現自那日弋翅當眾打了她之後,她就越來越沉靜憂鬱,看得他們一夥弟兄心疼不已。
弋翅皺眉,每次當科摩提起此事,很明顯的,他的部下們全都一窩蜂地倒向冰宿那邊,認定是他欺負了她,教他百口莫辯。
科摩繼續說著:「說實在的,冰宿和一般女人不同,聰明能幹又堅強勇敢,雖然話少了點,但只要看見她眼裡的堅毅,根本不必懷疑她有足以撂倒男人的本事。兄弟們都認為,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弋翅意有所指的地道:「我注意到了。」
科摩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髮,原來弋翅早就發現他們老是乘機偷看冰宿了,不過這也沒辦法啊,冰宿實在太特別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想矇混過往的「不良行為」。他再次強調,「我們是真的很高興你愛上的是那樣的女人。」
弋翅像是沒聽到科摩所說的話,他放下環在胸前的雙手改叉在腰上,不一會兒又抬起一手輕撫額際,最後終於看向科摩,問道:「你說什麼?」
科摩蹙起眉,睜圓了眼望著弋翅,仿拂不敢相信剛才的問話真是出自弋翅嘴裡。有沒有搞錯?黑鷹主子是發燒還是神志不清了?耳聰目明加記憶力特好的人竟會問他說什麼?天下紅雨也沒這麼離奇!
弋翅又皺眉,科摩那看怪物似的眼光讓他不舒服,他斥道:「懷疑什麼?把你說的話再說一次!」
科摩訥訥地重複道:「我們都很替你高興。」
弋翅神情嚴肅的擺動手指,「下一句。」
下一句?科摩想了想,「你愛上的是一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我愛上的女人?」
「是啊,冰宿不是你愛上的女人嗎?」
冰宿是他愛上的女人?
他不是不知道愛情,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與冰宿之間會是這樣的情況。
愛嗎?
當初他只是認為冰宿適合他。因為他不要一個嬌嬌弱弱的女人,他要的是一個有能力與他一同奮鬥,一同開創畢諾瓦新局面的女人,而普天之下怕再難找到堅毅如冰宿的女子,他一直相信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一旦是他認定的事就難再改變,只是,他沒想到他對她的感情已經超越了責任。
在他的觀念裡,他人生的唯一使命就是要讓畢諾瓦強盛起來,對於其他事——包括女人,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及。
九年前遇上冰宿,原以為早早認定她,就可以早早替他省去不少找妻子的工夫;沒想到九年後回來,她帶給他的衝擊遠遠超出他所預想的,像是他對她的佔有慾、輕易被她激起的怒氣、對典恩的妒忌……
原來,這一切失常的行為是因為他愛上了她!
彷彿所有問題都有了解答,弋翅臉上綻出豁然開朗的光彩,唇邊揚起微笑。
「黑鷹主子?」科摩叫了聲。弋翅像失了魂似的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看得他有點心驚膽戰。
不對!愛上她之後呢?她愛的卻是別人呀!弋翅又擰起眉,壞臉色難看得像夏季的午後雷陣雨,沒有預警,說來就來。
科摩走到他面前,舉手晃了晃,「黑鷹主子,你還好吧?」
弋翅突然一把抓握住他的臂膀,劈頭就問:「你愛上一個女人,但她愛的是別人呢?」
科摩一愣,沒多加細想就直覺地回道:「這好辦嘛,搶過來不就得了。」
弋翅沒好氣的放開他,「又不是東西,說搶就能搶?」
「不然可以放棄呀!天涯何處無芳草嘛。」科摩仍是沒什麼神經的提出意見。
弋翅狠狠地瞪向科摩。
放棄?這是什麼爛主意!他想都沒想過要放棄冰宿,冰宿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比不上她。
被他一瞪,科摩才頓悟他問話中的用意。他正了正神色,「黑鷹主子,你若不願放棄就只剩一個辦法——讓那女人愛上你。只要你比她愛上的人更愛她,到最後女人都一定會選擇比較愛她的那個人。」
對呀!弋翅恍然大悟。他怎麼沒想到?只要讓她愛上自己,不就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嗎?
仿如雨過天晴般,他衝著科摩一笑,「科摩,我會感激你的。」
說完,也不管科摩瞪大了的眼,弋翅急驚風似的就奔出房間,跑得不見人影了。
科摩瞪著砰然關上的木門良久,愣愣的神智還是不怎麼相信一件事。不會吧!一個絕頂聰明的男人,竟然在遇上愛情時變成了超級大傻瓜?
*&
*&
*&
弋翅在原來的護衛寢居中找到冰宿。
冰宿聽見開門聲就迅速從床上起身,看清來人,正欲行禮問候,弋翅早已三兩步走到她面前。
抬起她的臉,他衝口而出,「我愛你。」
什麼?他在說什麼?冰宿恍若未聞的看著他。
弋翅滿面笑容的捧著冰宿的臉蛋,深情的凝注她,「我愛你。」他又說了一次。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說真的。冰宿睜大了眼,腦中一片空白。
「我愛你。」隨著重複低語的是他一個輕吻。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對待她。冰宿惶恐的直瞪著弋翅,纖細的身子瑟瑟抖顫。他怎麼可以愛她?怎麼可以如此蠻橫的宣告愛她?
「我愛你。」弋翅輕柔的吻著她的眉、她的鼻、她的頰……
「不,這不是真的。」她緊閉上眼,無助的以為不聽不看,就可以當一切都是虛幻。
弋翅用力將她擁進懷中,在她耳畔堅定地低語:「這是真的,我愛你。」
感覺冰宿輕搖著頭,他不死心的握住她的肩,強迫她正視他。
「看著我,冰宿,看著我。」
他一連說了幾次,冰宿終於睜開眼,蒼灰的瞳眸空洞無依。
弋翅被冰宿的眼神狠狠揪痛了心。他痛心她的抗拒,卻也心疼她的憂懼。
她真是這般厭惡他?寧願當他的情婦也不願做他妻子的身份?他做了什麼讓她這般憎惡?還是她仍然對典恩念念不忘?
不!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她!
他憐惜的輕撫她的凝脂玉頰,「我愛你——不!」他抬手輕觸她的眼瞼,阻止她再次將眼閉上,「別再閉上眼,聽我說完。我知道你還沒愛上我,也知道你心裡另有他人,但我不會放棄,總有一天我絕對會讓你愛上我。」
他專橫的口氣一如他的倨傲狂放。話一說完,不給她任何拒絕的餘地,他輕柔卻堅定的將唇印上她的。
冰宿的心在淌血,為什麼他要愛她?在她決意離去的時候,他為什麼要告訴她他愛她?讓她好不容易重新冰藏起的心再次重重被撞裂開來,散落成整片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汪洋浮冰。
他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的對待她?
弋翅細細親吻著她,他不曾吻得這般輕、這般柔、這般綿密、這般使人揪心……思及她就要離開這令人眷戀的溫柔愛撫,被撕扯的心越益痛得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