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陳怡璇
「你不該把氣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相干?」她冷笑。就是他——秦裕龍,正是他逼死了我的父親,害得媽和我及年幼的弟妹,一下失去所估,你一定沒嘗過飢寒交迫的滋味吧!那時,我只希望能死去,也不願流著口水看著別人的小孩大口大口地吃著美食,可是我不甘心,沒讓我們流落街頭的人也享受一下逼害別人的感受,我絕不輕易罷休!」
「所以你用肉體去執行你的偉大計劃。」他一點也不憐憫,諷刺地說:「你不嫌太齷齪了些?」
「女人的身軀就是最佳的武器。」她不以為恥,朝他拋了個媚眼。「你不也承認這一點。」
對於自己受她蠱惑的事實,江銘松相當懊惱。
「想怎麼做是你的事,你不該將我扯進去淪為你的犯罪工具。」
王絲薇手不在乎地一揮。「不要惺惺作態了,我們都是同類的人。」
「我們不同,我的血至少比你的血有熱度些。」
「十篇大論的想裝聖人啊!」她懶洋洋地。「你要是好人,就不會和有夫之婦上床。」
「這是我有史以來,做過最錯的事。」他十分後悔。
「要是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不曾認識過你。」
「要跟我劃限扯清啊!你不覺得我們在床上,有很好的配合度?」她抬高一隻露在短褲下,白皙勻稱的腿。「想不想再來次臨別的紀念?」
江銘松作了個想吐的表情。「你真教人感到噁心!」
「何以你以前不這麼認為?」
「那時我瞎了眼!看不清你歹毒的內心!」
她卻覺得有趣。「現在呢?」
「現在連多看你一眼,都讓我覺得污穢了我的眼睛。」
江銘松說完,立即往外走。
「哈!哈!」
他甩上門時,仍可聽見由裡頭傳來的縱聲大笑。可怕的女人!原先對她存有的依戀之心已蕩然無存,他再也不想與她有絲毫瓜葛。
☆☆☆
他是個好學生,她是個壞學生。他是個好男孩;她是個壞女孩。
秦珍婷坐在操場的一隅,看著在球場上身手矯健,不斷衝入對方陣營得分,個兒高高瘦瘦、長得清秀的男孩。
不論是在功課上、或是體育上,孟天星都是佼佼者。學校的女同學,像眾星拱月般的圍繞著他,將他捧得高高地;他在仰慕他的眾人中,就仿如君臨天下般的高傲。她欣賞他,像那些圍著他繞的女生般,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睞。不過,她很有自知之明;他高傲的眼睛,絕不會多著她一眼,又何必去湊熱鬧?
球打往她的方向來,就落在她的腳邊,孟天星跑了幾步地喊:
「把球丟過來。」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會照做,去他的高傲!秦珍婷將腳旁的球,踢向更遠的地方——
「你在做什麼?」孟天星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憤怒地瞪著她。「為什麼把球踢走?」
她淡淡地回望他:「踢走你的自以為了不起。」
「什麼?」他不解地皺眉。
「沒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像七爺八爺嗎?」
「什麼七爺、八爺?」他更是迷糊。
秦珍婷學著城皇爺出巡,走在前頭的七爺、八爺走起路來的模樣。
「你走路有風——太拽了!」
而後,她拿起放在草地上的書包,往肩上一甩,留下一臉愕然的他離開。
其實,她不是想這麼說的,她想像那些愛慕他的女孩般,要他用電影上那些男主角望著女主角般的溫柔眼神,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她太實際了,連做夢也不願;那只會浪費時間。
第二章
今天不用上班。
假日對宋雅綺而言,不是愉快的休息日;空暇太多,她有不知如何安排自己的痛苦,
甚至連起床的勁兒都沒。她靜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直到兩眼酸痛才起身。該做什麼?
買菜吧!於是她到廚房提著籃子,心想:珍婷看起來太瘦了,買隻雞回去給她補一補。
就在經過客廳時,她瞥了眼桌上留有張條子,一定是秦珍婷留的,她拿起一看——
姊:
別出門。會有客人上門,我出去了——想也知道,絕非圖書館之類的地方。哈!別
等我吃飯。辭留
有客人?宋雅綺思索地放下字條,從母親過世後,加上現在的珍婷,這間屋裡便不
曾有第四個人走動。誰會來此?王絲薇?盈姿?她立即否定地搖頭,不會是她們,那會
是誰?她放下籃子,坐在椅子上,誰會來?什麼時候來……不行!不能再胡亂猜測!她
站了起來找事情做,將不大的屋子打掃了遍、洗好了衣服……再瞧瞧手腕上的表已走至
十二點了,仍未見秦珍婷所說的客人來。一定是珍婷開的玩笑!於是她決定照原計劃上
市場買菜。
宋雅綺再次拿起菜籃,打開門,身體卻突地與一個健壯的胸膛撞上,她輕呼了聲,
再看清對方時,整個人仿如觸電般的震動著……他就這麼鮮明地站在自己的眼底,可以
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氣息,她不敢眨動眼,一定是思念太切所產生的幻象!
她伸手向前,觸摸著那張令她魂牽夢索的臉,她以為不會有形體;沒想到觸手間,
卻是個溫熱的實體,他真的站在那兒!不是幻想?天啊!紅暈佈滿她的歡顏,她竟在他
的面前出醜,窘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窘狀,定定地看著她,好似想將過去未見她的那些空缺,一
股腦兒地全補足……財間似乎停止了推進,他們就這麼呆立在門前,貪婪地看著彼此。
而後一聲尖叫聲——
「那不是王豪偉嗎?我最喜歡看他播報新聞了。」聲音將他們拉回現今的時空。
他們尚來不及作反應,高八度的聲音,再次興奮地發出。
「王豪偉,我是你的忠實觀眾耶!我每天一定會準時地守在電視機前,看你播報新
聞……」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他忙推著她進入屬內地關上門。隔著道門,依然能聽到那人疑惑的聲音……
「沒聽過王豪偉有李生兄弟啊?天底下真有這麼相像的人嗎?」
他們相視一笑後猛感尷尬地煞住笑意,宋雅綺雙手互絞,有些不知所措。
「晦!」他先開口。「好久不見。」
「是啊!」她吶吶地應聲。「好久不見。」
然後,沒有了聲音,兩人全不知該說些什麼地頓住,在靜默了好一會兒後,兩人一
起開口——
「你……」
又一起困窘地停住,在不自在的幾分鐘後,她低下頭。
「你先說。」
「珍婷告訴我你住在這兒。」他聲音低低的。
他就是秦珍婷所說的客人。她急於舒緩下自己激盪的情緒,指著椅子:「請坐,我
去倒杯茶。」
「不忙。」他沒有坐下。「我不渴。」
宋雅綺快步走進廚房,身體有些端地靠著水槽。他的出現太教人意外了,她需時間
來調適他突然出現的震動。他來幹什麼?就因珍婷要他來?還是另有目的?
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與盈姿的婚禮上,那是她有生以來,最難捱的一天。她不能
躲,酸楚地看著一對壁人、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而她眼中濕潤,嘴角卻得帶笑地回應
賓客的讚美之辭。那天好冷、也好長,長得她以為會熬不過去地出醜——
開水煮沸的呼呼聲,提醒她進來的目的,她打開櫃子,找出茶葉沖泡;在端出去前,
她手撫在胸前,調順了下呼吸後,才走入客廳。這是父親遺留下來的屋子,已十分老舊,
在母親嫁給秦裕龍後,即一直空留著,直至她得知他與盈姿成定局後,重新整理過地搬
出秦宅、住了進來。地上沒鋪磁磚,也沒地毯,是灰暗的水泥;牆上她雖油漆過,但總
是粗糙,他會嫌棄它太簡陋嗎?
但他似乎沒留意到屋況,雙手負在背後地看著牆上的油畫。糟了!她暗叫了聲,手
中的茶盤差點掉落,從未想過他會有進入這屋子的一天,已經來不及將牆上的畫取下,
不由得手捧著茶盤失神地呆立著。
「畫得很好。」他微笑。「我一直認為你有這方面的天分。」
「呃……呃……」紅暈擴散至脖子、耳根,半天說不出句話。
他走過去,將她手中的茶盤放在桌上,深深地凝望著她,彷彿牆上那幅巨大油畫裡
的那對男女,走出了畫框;畫裡的男人是他、女人是她,她將心中對他的思慕與渴念,
藉由畫布宣洩而出。
「你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他眼光留戀地駐留在她身上。
宋雅綺忍不住摸了摸瞼,變醜了?她已好久無心打扮自己,他似乎讀出她的疑問。
「你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他微笑。「除去了以前的青澀。」
果真如此的話,現在他會愛她嗎……哦!她無聲地呻吟了聲,她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是姊夫……姊夫……宋雅綺腦中轟轟作響,她還有企盼的空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