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常歡
「捂著捂著,這樣才不會吵到人。」
他嘀咕完,心裡也有些感動,為她的真情流露,但面子上說不過去;再說他也不清楚這時候該說什麼話比較好,只好應應景,難得地歎口氣。
跌下山後,小韜掛在一顆突出的樹枝上,逃過一劫,那時他腦海裡想的全是要為她活下去,只要賀家還存在一天,霽蓮和小荷就有生命之虞。
她們母女倆已經成為他的牽掛,像南方潮濕的雨露,那種被水氣濕潤緊附的感覺。小韜在抱住賀龍震同時翻落山的那一刻,才明白他有多愛霽蓮。
他早習慣有她的存在,他一開始認為自己只是單純地對她的迷戀,在這些天以來,他終於確定了他的感情,她愛生氣、愛臉紅、愛掉眼淚的毛病,注定將牽絆他一生。
「女人,拜託你別哭了,好不好?」
懷裡的霽蓮才不管他的咕噥呢,臉下的肌肉還是這樣結實溫暖,她急於去感覺,再度去熟悉那種被擁抱的幸福感。
「你……你怎麼逃過的……大當家的明明看見你和賀龍震一起跌下山崖。
小韜翻翻白眼,又歎了一口氣。
「噓--霽蓮,不要哭了,我還沒死,拜託你別再掉眼淚了好不好?」
分真想激怒她,這樣做才會讓她停止掉眼淚,可是這招失效了;她愛他,她早把他看穿了。
「人家……人家太高興了嘛--」他還在嗚咽。
這女人真是麻煩,難過也哭,快樂也哭。小韜搖頭失笑,耐下性子拍拍她的肩膀。
天哪--要是一年前的他能預見這種情況,一定笑得打跌,冷漠的陳小韜也會為愛捕獲,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他將她的下顎輕輕抬起,見她一雙眼睛還是淚盈盈地泛著淚光,心頭也不禁有些難受。
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這張美麗細緻的臉何嘗不是他朝思暮想的?
「哭成這樣,醜死了,真的好醜!當我的女人是不能隨便哭泣的,你懂嗎?」
捧著她梨花帶雨的臉,小韜頑皮地揚起嘴角,逗她、笑她;但當他凝視著那對為他注滿了感情的眸子,他再也說不出話了。他府下頭,把臉湊向她,輕柔地蓋上自己的嘴唇。
一吻之後,霽蓮停住了眼淚,急急抽開身子,羞得垂下頭不敢望他,只是猛吸鼻子。
「還哭!再哭我就這樣對你喔!」兩手大拇指抹了她殘餘的淚水,小韜將她拉進懷裡。
霽蓮抿抿嘴,抽袖輕拍他手臂一下,才哽咽地出聲埋怨:「你真的很壞!人家都傷心死了,你還這樣逗人家。」
「我本來就沒有死嘛!」他嘟嚷了一句,又迫不及待低下頭去吻她。
喔--老天,捱了十多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此時佳人在抱,這親吻她的滋味太美妙了。
她的嘴唇溫暖潮濕宛若清晨滿含露水的花瓣,他忘情地吸吮著她,心跳漸漸加快。
霽蓮恍若置身於卜山上的流星群中,閉上雙眼,她迷失了--
她覺得光燦的明亮和寧靜的黑暗同時擁有了她,這兩種感受完全是對立的,可是她卻這麼強烈地感受到。
光燦的幸福,寧靜的心靈,她下意識伸長手臂摟緊小韜,彷彿不勝孤寒,本能地偎向他,像那一夜,她給他鼓勵,讓他知道,她需要他。
小韜受不住這樣的鼓舞,心頭大震,卜山後,小河邊,河岸上的私訂終身,記憶仍烙在心頭。他輕輕推她躺下,兩眼注滿愛意,癡癡凝望她,緩緩解下腰帶,褪去長衫,一副散著溫柔暖意的軀體有如大鵬覆住了霽蓮。
他緩緩地合上眼,感覺他憐愛的細碎輕吻,暖暖如風印上她赤裸的肩頭。
那強烈的幸福感讓眼淚無端地再度滑下她的臉龐,小韜感覺到她臉頰的冰涼濕濡,視線回到她的臉。
「是否……」再見到她的淚,他反而不知所措。
「抱著我,小韜,請你不要停,我是這麼這麼地愛你啊--別再那樣離開我了,我禁不起再失去一切,你和小荷是我生命的全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好怕好怕你忽然就走了。求求你愛我,我禁不起你這樣嚇我!」
她猛然抱住他,浮動的淚水紛紛而下,她語無論次地說了又哭,卻不知小韜被這赤裸裸的告白震撼得無法言語,他只能呆呆地傾聽著。
「我……我很傻對不對?」她離開他的懷裡,無視自己僅著小衣,只是狼狽地頻頻去拭淚水。
那半裸的身子透露著她全然純真無邪,此刻她就像個嬰孩,脆弱得惹人心疼。
小韜終於知道,在他失蹤的這段日子裡,霽蓮所受的折磨並沒有比他小。
熱意湧上他的眼底,他陳小韜何德何能,能得佳人如此傾心相愛。
攬她入懷,他把將要守護她生生世世的拆於心中重申一遍。
「怎麼會這麼說?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傻呢?我如果說我對你也是這種心情,你是不不也要笑我傻氣?「他清清喉嚨,確定自己不會迸出夾帶哭腔的聲音,才摸摸鼻子說話。
好半晌只能呆呆地望著他,當霽蓮完全瞭解他在說什麼,表明的是什麼的時候,她立刻垂首咬住唇,不太情願地翹起嘴角。
「你故意的。「她指控地說。
他只是偏著頭促狹地睨著她笑。
霽蓮吸吸鼻子,突然歡愉地爆出笑聲。
「你故意的,陳小韜,你這個壞蛋!我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你想哄我,想騙我對不對?」她輕嚷著,揚起拳頭小力地捶他,卻被他低沉笑聲和粗壯的手臂緊緊環住。「你好可惡,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這話已經講出口了,我可不許你後悔,陳小韜!我真的真的不許你後……」
小韜早不耐煩讓她說完,先低下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拉下她僅剩的衣衫,他迫不及待去觸摸她的溫軟肌膚,最後一個正經的想法是--想對付舒霽蓮,這招真的是屢試不爽。
啊!他真的愛死她了,這愛哭的傻女人。
燭火燒盡,火光在蠟淚中微弱地熄去,對相親相愛的人來說,這一夜豈是幸福兩字了得。
「後來你是怎麼脫險的?」纏綿之後,霽蓮有些喘呈,偎在情郎懷裡低聲問他。
小韜沒說話,他的手指繞著她飛散的秀髮柔柔畫圈。
平凡、單純的觸摸,一觸一摸皆是踏實的幸福。
天色未明,廂房外寂寥寥地只有蟲鳴和涼意,她困盹得閉上眼,也不是真心要他回答。
「我真的好想你!」她忽然大聲地宣佈,之後才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鼻尖磨磨他的胸膛,睡著了。
小韜看了看懷裡的霽蓮,露出滿足的笑;一個平凡的男人只能要求這麼多了,明天再說吧!
***
「當劉大叔一帶著孩子離開,官家便押我走了,一到斷魂嶺,卜山的人馬早就等在那兒,賀龍震眼見手下全被咱們的人一舉解決得乾乾淨淨--喔!我們只是把他們的人一一打昏,可不是像他們這麼沒品,提刀拿劍地就亂砍,你也知道卜家的戒律是不許殺人,我和姓賀的扭打成一團,雙雙掉下懸崖,他跌斷了頸子,我卻掛在樹上,昏了兩天一夜才睜開眼睛。醒來時,才發現手臂嚴重骨折,根本無法使力爬上山,就這樣,直到一位路過大叔救了我,我把骨頭接好後,想著你和小荷,還有卜山的人。賀家和王振的關係你也清楚,他被卜家殺掉的消息一傳出去,不曉得朝廷會怎麼做。我越想越不放心,硬撐著身子又趕到關外,結果卻在路上看見乾爹發狂似的趕著馬跑,跟我擦身而過都不曉得,直到我攔住他。他一見了我,居然像見了鬼似的大哭起來,想到那時的情形……嘻……」小韜搖頭捶著胸口一陣笑,咧開著大嘴無法繼續說下去。
霽蓮咬著唇也想笑,但對象是卜老虎,且她一想到是自己的不告而別,只好努力憋著。
「然後呢?」
他忽然不滿地橫掃了好一眼,目光彷彿在說:「你還敢問我然後?」
霽蓮當然不知道是闖禍了。
「然後我聽乾爹說你本來已經跟他們一同到關外牧場去,結果到了半路居然留書出走。他越說越生氣,又是吼叫又是咆哮,說我要是找到你,一定要狠狠罵你一頓,才能彌補劉大娘被嚇走一半的魂兒。」
「我……我以為你真的走了……又想走我的家人、我的仇恨……我越想越傷心,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即使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卑微,我也要幫你做些什麼,我不要讓那些人把你說得這麼不堪!」她垂下頭,兩頰紅紅地說。
「我真的嚇壞了!誰曉得你這顆頑固的腦袋會想出什麼糟糕透頂的主意?我要乾爹先回關外,然後一路往回找尋你;誰曉得到了這兒,卻惹火了一隻野貓,還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在拐個彎罵她凶悍呢!霽蓮不依地拍了他一下,伸手拉下他的長袍,裸出他還刮傷處處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