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常歡
所以每次想逼她出門的決心,往往淪為替她們三人送菜送飯的愚行!
他不會讓自己輸了這盤棋,敗給一個女人?絕不!他有信心堅持到底,勝負要到最後一刻才能見分曉。
小韜磨著牙,偌大的身軀在紅瓦屋簷下屈膝而坐,隔著一棵垂籐參天大樹,他冷峭地盯住結門那一角小小的院落。
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震醒他的思緒,小韜轉向樹梢間,探子小字正撥開樹葉伸出頭。
「二當家,有狀況!」說完小安身手敏捷地跳至屋簷上。
小韜懶洋洋地望了手下一眼,回過頭,看見舒霽蓮抱著一盆衣服走到院子。
「說下去。」他皺起眉頭,這女人今早換上了男人的長袍,令他有些惱火。
「昨晚聽兄弟說,鎮上來了兩名面生的漢子,蘇州口音,不像商人,身上帶著傢伙。」
「然後。」把話收進耳朵的同時,他也看見舒霽蓮抖開一件小孩的內衣,晾上竹竿。
小荷那女娃兒八成又尿床了,那種可能讓他在心底微笑。
「兄弟昨晚摸進客棧,將那兩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跟咱們同路,來收拾東西的。」看見舒霽蓮衣服全晾好,拎著空木桶回房去,小韜綞回過神,冷漠地看著手下。
「滅口嗎?」他摸摸鼻子,臉色越想越沉。
「看樣子是。」
「再查,我等你消息。」
「屬下這就去辦。」小安跳離了屋頂,鑽進樹葉堆裡去了。
上天保佑那兩個笨蛋,他們最刀不是來找舒霽蓮,要不然……等等!其實這有什麼關係?小韜突然心情大好,就讓他們來吧!說不定他既可以藉著打一架來好好澆息被舒霽蓮點燃的怒火;再者,也可以順便利用這兩個笨蛋搖醒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
他一陣興奮地摩拳擦掌,天知道,他這回有多麼期待黑夜的到來!
***
不出小韜所料,那兩個人真的是來殺人滅口的。
舒霽蓮不知是倒了什麼楣,大概犯上天狼星或者是白虎星吧?
三個月前她親眼看見滅家仇人賀龍震之子賀斐意在徐至圭的府邸殺了一個妓女,她嚇跑了,以為自己躲起來就沒有事,哪裡知道,她在現場掉了一塊腰間常繫著的玉塊,上面明明刻著「紀連」兩字。
所以,不管她告不告官,心狠手辣的賀斐意當然不會放過她。
這件事他並不出面,只是私下交代管家派了兩名殺手,想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這個書生。
入夜後,霽蓮仍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扛著笨重的掃帚,在屋內各處巡視一番,才準備要進房間。
前院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音,像是有人踢翻了她親手所植的茉莉花。霽蓮的頸後寒毛突然沒理由地根根豎直。
是貓嗎?她卻沒聽到任何叫聲,而且那盆泥土很沉,一隻野貓絕對推不倒。
是那個「人」嗎?不!她馬上否認這個答案,他不會趁夜摸黑進來的,那不像他的作風。
那麼……她全身起雞皮疙瘩,想到屋裡還睡著一大一小,霽蓮咬牙忍受著正啃噬心頭,無名恐懼,她快速走出門外,將房門正門掩上。
一隻手掌無息地覆住她,她還來不及尖叫,即被屬於男人強而有力的臂膀狠狠地拽離門口。
一片黑暗中,她睜大雙眼,又看見兩名鬼鬼崇崇,在天井裡探頭探腦的黑影。
不知哪飛來一隻貓頭鷹,停在牆外一棵梧桐上,咕咕地怪叫起來,把那兩個黑影嚇了一跳,搞清楚後開始詛咒出聲。
霽蓮發覺自己被迫靠在一個男人的懷中看著這一切,她該害怕的,但在與此同時,她卻感覺到奇異而陌生的騷動,就在她的胸口,還有她的小腹,撲鼻而來的是全然乾淨清楚的男性氣息,有清新為淡淡青草香,覆住她半臉的大手佈滿了粗繭和厚皮。
她一陣臉紅心跳,慌得無法再思考,開始猛力掙扎。
小韜只怕他的手會因為磨擦而不小心刮傷她粉粉生嫩的臉頰。
在他指端的女人溫度和驚喘是那樣的熾熱,他扣住另一隻不住朝後要揮打的小手,小韜幾乎讓她手臂上肌膚的滑膩給折服。
上天為證,他從沒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
看她這麼慌亂,小韜低下在她耳邊呵著氣,輕輕吐著:「噓--」
一知道是誰抱住她,霽蓮馬上安靜下來。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她安慰自己,誰知渾身竟開始軟弱無力,雖然穩住心跳,卻只能癱在他懷裡。
不為什麼,她直覺相信這男人會保護她!霽蓮努力吸氣,卻忍不住淚汪汪。
他放下手,小心地扣住她,除了手臂和肩膀,他避免自己接觸到某些敏感部位;可是……小韜咬著牙把自己身子移開些,卻在心裡低低咆哮著自己腰下的急速變化。
直到那兩道黑影移近門前,步上台階,他急忙收住淫亂的念頭,把霽蓮拉到身後,然後暴躁地盯著正要拉開門的男人。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去打開那扇門。」他那低沉的聲量並不比細語高上多少,擔語氣中的冷酷卻令人寒氣陡生。
這是三天前才抱著小荷微笑以對的男人嗎?他看起來殺氣重重。霽蓮被駭得退了一步,卻立刻又被拉回他身邊。
那兩道影子快速地退到階下,抽出刀子相向。
「沒我的命令別出來。」他走出屋角,替霽蓮拉開門,快速地把她推進去。
她不敢看,光聽到外頭一陣乒乒乓乓吵翻天的聲音,就夠她嚇壞了。小荷!霽蓮想到女兒,急急往房間裡奔去,布簾掀開時,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
有人多點了一根蠟燭,使房裡看來更明亮舒適。在床邊,小荷伏在一名精壯削瘦的男子懷中睡得正香;大病初癒的湘兒則臉泛桃花,猛低著頭朝床裡望去。
「你是誰?」怕吵醒女兒,她小心輕聲移近。
「噓!」那男子示意霽蓮噤聲,一臉興味地盯著門外跳高躍低的三道人影。
斷斷續續地,外頭傳出一些哀號,接下來是重物墜地的落地聲沉沉響起。
霽蓮皺皺眉,抱著小荷的男子轉過頭,映著燭光對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結束了。」他說。
湘兒紅著臉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什麼結束了?」
「想除掉了你們的壞蛋。」他很是輕鬆地笑著對湘兒說:「二當家都收拾乾淨了。喔!對了,我叫小安,姑娘可以直接叫我的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湘兒,這人什麼時候進房間的?你又怎麼會在這兒?」霽蓮寒著一張臉,她越來越迷糊,也越來越生氣。「在你們眼底,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哼!王法在這種糟糟亂世裡,一斤能賣得幾文錢?」小安撇下臉,還她一臉輕蔑,接著又加了一句:「王法比狗屎還賤。抱歉!我是個粗人,粗人到底不像你們閨閣出身的說話斯文秀氣,就連丫頭也像仙女似的。」他說完又緩下臉,笑吟吟地望著湘兒。
聽到這種比阿庚還多帶點真心的「讚美」話,向來令牙俐齒的湘兒臉更紅了。
「我不……不知道,剛才我聽到聲音……很害怕,想叫小……呃……叫相公,可是……這位小安要我別出聲,然後……然後就把我抱到這兒來和小荷一起。小……相公,你沒事吧?」
湘兒有些結巴,顯然這個微笑著小安的男子把她的少女芳心全搞亂了。
「你為什麼不叫她舒姑娘呢?這樣順口多了?」小安看著湘兒,一抹溫柔出現在眼中。
湘兒嚇白了臉。「我……我……小安大爺,你不會跟別人說……說去吧?我們是不得已的。」
「湘兒,我沒事。別跟外人說這麼多。小安大爺,外頭那個你剛叫他什麼?二當家的,他到底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除掉我們的壞蛋?請解釋。」
霽蓮並不介意這人識破她的女兒身,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那個叫二當家的大嘴巴說的。也現在只想弄清楚,究竟門外的兩個人是否早發覺她們主僕並未死於那場大火。
「他……呃……他就在後頭,舒姑娘,你就讓他親自跟你解釋吧!我把湘兒姑娘送回房裡,我怕吵了小荷。」小安還是滿臉笑容,不費吹灰之力便把湘兒抱出去,霽蓮無法不在意,丫環那張臉除了羞怯,還有少女情懷的歡喜。
只有小安在抱著湘兒經過他時,他對湘兒低語了些什麼,而湘兒垂下臉,並溫柔報以一笑。
「謝謝你,大爺,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霽蓮末了只聽聞湘兒這麼說。
霽蓮惱怒地衝了出去,她痛恨這樣,兩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夜之間掌控了她的家,她卻什麼都不知道,連他天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叫「人」!
而且,可恨的是她的女兒,該死的才一見面就衝著人家喊爹!呸--去他個爛好「人」!
在門口小韜卻攔住她,將她拉到房裡,一句話堵掉她狂吼欲出的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