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常歡
「來者何人?!是好漢的就不要鬼鬼祟祟!」古承休大吼,眼睛望著屋頂。
「你看那兒做什麼,我在這兒。」門口的馮即安笑吟吟的答話,出手擲筷,花牡丹身後的男人前一秒才舉刀,後一秒已經扶著受創的手臂跪了下來。
「古承休,你不會連我都不認得吧?」馮即安談笑自若,如入無人之境。他出現不過數分鐘,已把花牡丹和張華平安的納入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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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瞧見縮在牆角的梁紅豆,只見他臉頰無端抽搐了幾下,再也不見他的笑。
傍晚才吵嘴,夜裡卻在這種地方見面。梁紅豆回過神想逃,手腕卻被古承休扣住。這下好了,全部人都沒事,就剩她這個多管閒事的淪為人質。天呀,她真是倒楣透頂,要是現下她再不想辦法從他眼前消失,回頭一定被恥笑。
梁紅豆才爬起身,手腕卻傳來錐心刺痛,古承休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拖到身前。
「放開我!你這野蠻人!」梁紅豆掙扎,聲音發顫。
「閉嘴!」古承休怒吼,狠狠踹了她一腳。
但他卻錯估了一件事,馮即安可沒法忍受這種畫面,手拍劍鞘,背後長劍脫開,劍光一現,刺在古承休踢人的腿上,劍身搖晃數下,登時血流如注。
「走!」劍一脫鞘,馮即安的身子同時前撲,暴喝一聲,揪住梁紅豆的衣領,擰轉翻身,將她像皮球似丟到花牡丹那頭,右手聚力為爪倏然轉向,凌厲的抓向古承休。
這一起一落,快得驚人,古承休哪裡見過這等身手,駭得臉都白了。閃了兩招,見避不過第三爪,只得閉上眼等死。
「馮先生手下留情!」張華喊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請將他交給下官處理。」
馮即安聞言,硬生生收手,彈指封了古承休幾處大穴,一面揪起他。「算你好運,如果再讓我瞧見你對女人動粗,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剁了你。」
古承休打顫著點頭,竟說不出一字半句。
他仍不忘怒瞪梁紅豆一眼,隨即望向花牡丹。
「你們沒事吧?」
他竟然連句關心話都沒有,反而先跑去跟另外一個女人噓寒問暖,梁紅豆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於流下來,她倔強的昂起臉,推開花牡丹,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看見梁紅豆走了,花牡丹連忙起身推馮即安。「你還愣在這兒幹嘛?」
眼見她差點斃命,馮即安心情惡劣無比;氣咻咻把頭一擺。
「她還走得出去,一時半刻死不了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嘔她。」見他說出這種話,花牡丹也惱了,臉色一沉,只差點沒撩裙擺,抬腳去踹馮即安。
「人家一個好好姑娘,為了你,連這種地方都來了,你就不能成熟些嗎?」
馮即安懊惱的喟歎一聲,跟著奔出門,一翻身,人已擋住梁紅豆的去路。
「我還沒問你話,你倒心虛先溜了。」出乎意外,他的聲音竟打著顫。
「我……我哪有溜。」她恨恨的把淚拭掉。「我光明正大的從你面前走過,算什麼溜。」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誰讓你來這種地方的?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江湖有名的狠角兒?」
他越說越大聲,脾氣越來越不能控制,但梁紅豆垂著頭,揉著手腕卻始終不吭一句。
直到馮即安又大吼一聲,梁紅豆抬頭,眼淚嘩啦嘩啦的往下掉,語帶哽咽的罵回去:「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沒來這兒,你的花姑娘就死翹翹了!你凶什麼!」
「我凶?我有你凶嗎?一個姑娘家跑來這種地方!要是我遲了一步,你的小命就不保!」
她渾身無一處不痛,偏偏這混蛋又喋喋不休個沒完。「那就扯平!我救你的花牡丹,你救我梁紅豆,一命抵一命,可以了嗎?」
見她越說越激動,馮即安又氣又惱。天!他沒法子在這種情況下講道理!
「我送你回去。」他憋著氣,突然拖著她往前走。
「不用了。」她掙開他。
「你以為我喜歡?我是怕你走錯路,又鬧笑話!」他大吼,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為什麼她總要讓他擔驚受怕。但是這些話他卻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梁紅豆回過頭,一個巴掌便要向他甩過去,但是這回被馮即安接個正著。他瞪著她,眼睛裡都是火光,氣勢十分駭人。
難怪劉文一天到晚想把她嫁出去,他憤怒的想。以她這種從不考慮自身安全便往險境裡沖的個性,光是這點,就夠理由讓她未來的丈夫心臟停擺!
而她居然還有理由對他發火,他另一隻手在身後捏緊又鬆開,卻不知該怎麼辦。
「你還想打人!」
「我是打你,怎麼樣?!」她的眼淚比切了一斤蒜頭辣椒時所流的還要多。越哭越激動,越哭越委屈,越哭也越大聲!
再這樣下去,馮即安只擔心全妓院的嫖客姑娘都會圍過來指指點點,到時他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這兒,馮即安不禁一拍腦袋,喟然歎口氣。早在連番數次救她的時候他就注定要洗不清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原以為是獅子般的吼聲,在她震天的哭聲裡,卻變成微不足道的軟弱低吟。
瞪著她許久,突然間,馮即安把她擁入懷中,灰白的臉上,再也沒有談笑自若,表情滿滿的全是認命,看起來幾乎也要跟她同聲一哭了。
「罷了,罷了,你這個傻瓜蛋,我認栽了。」
梁紅豆哭得厲害。這個男人說了什麼她全沒聽清楚,只是哭,一口氣喘不上來,她咳了咳,發現自己竟埋在他懷裡,她大力推開他,像下定決心似的。
「我……我……今日之後,我是徹底死心了,你要死要活,我是再也不管你了!」她想掙脫他的手,馮即安卻不動分毫。
「你這個樣子,說什麼我也不放。」
無法可想,梁紅豆俯下頭,竟張嘴一口咬下,牙齒陷進肉裡,馮即安呼痛,急忙鬆手。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這個白癡,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臭東西!……」
她又跺腳又哭叫,一連十幾句我恨你喊出,罵人的字句流利得沒吃半點螺絲。馮即安呆呆的瞪著她越奔越遠的背影,竟只能待在原地,什麼都不能做。
第八章
翌日傍晚。
聽聞夥計來報,說有個白衣女人指名要找梁紅豆,卻在櫃檯裡和江磊發生爭執。楊瓊玉匆匆走出來;昨晚紅豆回到阜雨樓後,湊巧一群夥計全坐在院子裡聊天,明顯哭過的樣子當然瞞不過眾人,可是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就連私交最好的楊瓊玉也無法從她嘴裡套出半個字。
隔日卻見到花牡丹親自來阜雨樓一趟,楊瓊玉更是滿臉疑竇。
「我說過,她不會見你的。」
「那是你說的,她不一定不……」
「你……找他做什麼?」望著花牡丹,這是楊瓊玉第一次跟青樓女子說話,口氣有些結巴。
「你和馮即安把她氣得還不夠嗎?她不在,你走吧。」江磊帶著敵意的說。
「我知道她在,你們不用瞞我,」花牡丹堅持的開口。「我有重要的事,一定得跟她說。」
江磊才不理她這一套,但是楊瓊玉拉住了他,搖搖頭,為難的走到花牡丹面前。「她這兩天也不知怎麼地,心情很不好,連廚房都沒下來,就算你堅持,她也未必肯見你。」
「我知道她為什麼心情不好,」花牡丹似乎早就料知一切。「我也知道她發生什麼事,她救了我一命,我是來謝謝她的。」
救人一命?楊瓊玉和江磊困惑的對望一眼。這個花牡丹今日來時一身樸素,脂粉末施,也不招搖,看起來特別誠懇。難道,真有什麼連他們也不曉得的事?
「你進去吧,至於她肯不肯見你,我就不曉得了。」楊瓊玉沉思了一會兒,才說。
「瓊玉!」江磊不贊同的看著她。
「你從門外出去,走側邊穿過月門,到院外再穿過一片水塘,會看到有間小屋。」
花牡丹點點頭,嫣然一笑的施個禮走了。
江磊拉住楊瓊玉,口氣有些不悅:「你是怎麼了?昨兒個紅豆怎麼樣你也是瞧見的,放這女人進去,就不怕再惹她傷心?」
「也許,她真是來幫她的呢。」楊瓊玉意有所指。
江磊抱胸以待,只是連連搖頭。
依楊瓊玉指示,花牡丹很快的便瞧見了那座小屋。遠遠望去,屋內燭光微映,花牡丹推門而入,見梁紅豆竟連頭也沒抬,仍動也不動靠在窗戶邊發呆。
「梁姑娘。」花牡丹喊了一聲,把幾盒禮物放在桌上。
「這是做什麼?」看到她,梁紅豆也不驚訝,只是望著那幾包東西,怏怏不樂的問。
「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花牡丹微笑。「不成敬意,請收下。」
「喔。」
「你怎麼了?」
梁紅豆沒精打采的瞪著窗外。「沒事,我禮物收了,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