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常歡
「不是說好了沒事少到這兒來嗎?你那雙腿沒斷還真是奇跡!」小韜頭也不回,拉起釣桿,一尾鮮肥的大魚在鉤上劇烈掙扎。
他解下大魚,丟進竹簍,開始再上餌,甩桿。
清爽的和風略帶冷意撲面而來,他微微抿嘴,搖頭一笑,把竹竿插進土裡,才轉過身子面對浣浣。
他朝她的衣襟皺起了眉頭;浣浣意識到了,趕忙拉好衣服。
「天氣熱嘛!寨子裡大房、小屋多的是地方可住,你偏偏愛找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偏僻地帶做窩,看來除了我和恩恩,大概沒幾個人肯過來吧!」她趕忙解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就是我堅持要住這兒的原因,清靜!小浣,你有事找我可以放鴿子,何必讓自己喘成這副德性呢?還有,我們打個商量,你要想跟我說話,就麻煩你在胸口那兒多揀塊絹子遮掩一下,這兒雖然天高皇帝遠,沒那套道德規範來管你、束你;不過,對我來說還是挺刺眼的!」
「你很煩耶!不說話就不說話,一說話就嘰嘰咕咕地沒完沒了,我走到這兒來累得半死,也沒見你有茶有水地招待一下,見了面就猛說教!」浣浣不高興地嘀咕起來。
小韜站起來,伸手把還賴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浣浣拉起來。「你還有這麼多口水好揮灑,需要我倒茶給你嗎?」
「喂!二當家的,你不是普通的煩耶!」她跺跺腳。「嘴巴這麼毒幹嘛?人家又沒得罪你。」
小韜兩手抱胸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是為了那丫頭,對吧?要不然你才不會不辭辛勞地跑來找我。」
「知道就好了!誰曉得你們倆到底發什麼失心瘋?我啊!沒事就被她罵得火上心頭。嘖!搞不懂,以前她從沒這麼難伺候。這兩天丫頭飯也沒吃多少,我看著看著好擔心,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事為什麼不能攤開來講呢?」浣浣收了抱怨,語氣反有些擔憂。
「沒事。」他寒下臉,語氣冷淡。
「沒事就是有事!二當家的,別跟我來這一套,我們都算是她的哥哥、姐姐,哪有兄弟姐妹鬧彆扭鬧成這樣的?」她柔聲勸他:「就聽浣浣一次,好不好?恩恩的個性就這樣,我們不都習慣了?你們越這樣,大當家的嘴上不說,我相信他心裡也難過。
沉默了好久,小韜突然走回河畔,把竹簍裡十幾條大魚盡數拋入水裡。他把竹簍扔在草地上,扳著她的肩。「上船吧!我泡壺茶,把事情說給你聽。」
「嗯!」浣浣甜甜一笑,握著他的手朝畫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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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了十幾天後,曉恩終於忍不住。她放了信鴿,把小韜引到寨裡的議事大廳,發瘋似的和他大吵了一頓。小韜鐵青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她被劉文還有幾個父執輩哄哄勸勸地給拉回。見小韜仍無動於衷,她開始放聲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哭得連向來心腸冷硬的劉文也心慌了。
「丫頭,有什麼事說出來好商量嘛!你這麼哭哭啼啼的,叫我這老頭子怎麼幫你呢?」他笨拙地用袖子去抹她的淚水。
「是呀!小韜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人老實,不會說話,有什麼事跟大娘說。」說話的是劉文的妻子劉大娘。
「對呀!恩恩,你和他不是向來處得不錯,何苦鬧到這個地步?說出來聽聽,要真是二當家的不對,安大伯打包票,一定給你做主。」
「唉!小姐,二當家就是那樣嘛,你幹嘛找他吵?」浣浣啜了口茶,幾個人之中就數她最為神定氣閒。自主子回山後,那股彆扭樣她早已見怪不怪,加上她找過小韜,把原因弄清楚了,她知道曉恩在煩什麼。
「浣丫頭也真是的,主子臉都哭花了,你還喝什麼茶?」劉文不滿地說。
「唉呀!大叔,您別擔心。小姐,走走走,咱們到裡頭說去!」她對曉恩笑著猛擠眼。
「還有什麼好說的?」曉恩被劉大娘攬進懷裡,淚汪汪地抽泣。
「當然有,我就不懂,你幹嘛老憋著不講呢?你心頭上那個男人是誰?就講出來嘛,大夥兒也好合計合計。二當家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愛講,小姐有時候就是太任性了點兒。」
「什麼男人?」卜老虎耳尖地聽到,馬上一聲巨吼過來,把浣浣給駭得一口茶全數噴到劉文那張老臉上。
「唉唉唉……劉大叔,真是抱歉啊!」她胡亂擦拭著劉文的臉,兩眼瞪著站在門口的罪魁禍首。「大當家的,別這麼嚇人好不好,我侯浣浣可只有這麼一點點兒膽,嚇壞了可就沒啦!」
「浣丫頭,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冒失!去去去,去忙別的,這兒我來就好了。大當家的,你別站著,自個兒找地方坐啊!」劉大娘氣惱地歎口氣,把浣浣推到曉恩旁邊,接手去擦丈夫的臉。
劉文沒說話,他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說吧!恩恩,那個男人是誰?」他也想聽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眼看避不過了,曉恩狠狠地瞪丫環一眼,心想一定是小韜哥說的。可惡!她不情願地擦掉眼淚,把認識蕭松吟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恩丫頭有心上人了,居然還是個當過官兒的!卜老虎煩躁得把頭髮一陣亂抓,這消息著實把他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難怪小韜會氣成那樣,這下可麻煩了!就私心而論,他中意小韜,至少那孩子和恩恩是一塊長大的,感情上也跟他親了一層;但是,唉!他好歹也得站在女兒的立場替她想想,要是她不喜歡小韜,為了女兒的幸福,說什麼這親事都不能點頭。
女兒家的心事最難懂了,尤其曉恩這孩子,心眼兒千萬個,稍稍摸不準就搞砸了。他一廂情願地認定小韜是醋意橫生,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全是女兒調皮惹來了禍端。
聽來那姓蕭的書獃子好像還不錯,但卜老虎細細一想,卻越想越不對勁兒。
「丫頭啊!你告訴過那呆子咱們的出身沒?」劉文搓搓一臉的鬍渣子,沉思問道。
她淒楚地搖頭。「他以為我們是獵戶。」
「那別說,什麼都別說,也別下山去。目前最重要的是徐府那件案子,真他媽的撞邪了,十幾年來沒碰過這種鳥事,這次居然這麼巧!」卜老虎歎了口氣。
「壞就壞在現在每個人都以為是咱們幹的!」安大伯朝地上吐了口痰,憤怒地掄起拳頭。
「這也不一定,至少還不曾有人見過我們的真面目。」一陣酒味傳來,侯老頭眼醉心不醉地跌進來。
「這倒也是;不過,真正的兇手一日沒捉到,我還是很難心安。」卜老虎急急問過幾個把風的弟兄,根本沒見到徐府還有人在走動。他一臉疑惑,百思不解。
「爹……」曉恩扯著卜老虎的袖子。「該說的人家都已經說了,那晚我對蕭公子不告而別,你好歹讓我捎個信給他報報訊嘛!」
「不行,不行!你要那樣做鐵定完蛋!」浣浣叫起來:「二當家的把你從徐府扛走,這事和命案,還有咱們打劫這三件事全在一個晚上發生,就算你要去見人,也得合計合計,一個弄不好,會害了我們大夥兒,聽你說那呆子還是個翰林出身,人家可沒你這麼莽撞!」
「你別叫他呆子,人家有名有姓,少沒禮貌!」曉恩抗議。
浣浣瞅著她猛笑。「心疼啦?」難得逮到報復的機會,浣浣哪能輕易放過,她睨著曉恩又叫了一句:「呆子!」
「你的手癢話多是不是?待會兒我叫侯老爹讓你寫上一萬回莊老頭。」曉恩拉下臉瞪她。
「都給我閉嘴!」卜老虎耙耙頭髮,煩躁地說道:「恩恩,小浣說得有道理,你別胡搞害了大家。」
曉恩一聽,事情還是沒解決,她憋著氣悶悶地答應。
一陣山風自林間呼呼地刮起,不知是冷還是什麼的,曉恩無端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浣浣那些話竟像一團不祥的烏雲,漸漸地籠罩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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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一點兒都不像尋常的打獵人家!
松吟在卜山山腳下,攔住一位負著弓正要上馬的漢子,正要問明卜家寨的去向時,那人轉過身,令松吟有些詫異——那是他曾見過面的男人,就是那天在路上攔下他找人的劉文。
在被一陣銳利眼光審視之後,劉文抓抓鬍子,再度看了他好一會兒,才不情願地粗聲吩咐幾個粗壯的漢子領他上山,接著又從掛在馬身後的籠子裡抓出一隻信鴿,朝空中一放,那鴿子隨即振翅朝山裡飛去。松吟見狀沒吭聲,但心裡頭的疑團卻多了一重。
一路走上山去,山勢陡峭,那些男人不時地回頭打量他,好像他的腳程跟不上;更詭異的是他們的目光,那同時含著親近和排斥的矛盾視線令松吟不安。
「我說還好沒讓浣丫頭見著,要不然我可就沒望了。」一行人走著,其中叫阿狗的嘀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