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常歡
她沒有再哭下去,松吟的嘴唇堵住她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又果又迂的松吟怎麼會突然變個人?曉恩被迷亂的感覺給握住了。
她的心暈陶陶,她的人醉茫茫,她不自覺地提起身子,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熱烈地回應著他。這麼令人舒服和心安的感動,有什麼疑問,一會兒再說吧!
松吟在他的舌尖上嘗到她的眼淚,貼著她溫冷的臉頰,感覺她熱烈的回應,松吟終於確定了她的心意。喔,老刀要不是他嘴巴正忙著,肯定他又要歎氣了;但,這回該是滿足又快活的歎氣!
再怎麼不懂事,曉恩也明白這一吻的意義,之後她抬眼迷茫茫地瞅視他,兩頰羞得像桃花初開,那雙眼睛沾著淚水,益發地閃亮。
松吟也是一臉的醉意,他攬她入懷,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恩恩,我等這天,等好久了。」
「討厭啦!」她低聲埋怨,心裡卻好歡喜。
夜色漸深,兩人不知是真累了,還是怎麼著?就這麼相互摟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徐至圭這廝油水真夠足,家當不少嘛,看來他們今年可以過個好年了。
一群由陳小韜帶領的人,連同身下的馬,靜悄悄地包圍了徐府。
「記得大當家交代的,東西可以拿,但不准傷害任何人。」用低沉的聲音說完,他舉個手勢,朝大門方向一揮。
數十個人蒙面的漢子身手利落地下馬,迅速地摸進黑暗中,宛如一支訓練精良的軍隊。
徐家七、八十口人,連同奴僕,全給他們特製的迷香給薰昏了,就連養著的幾隻猛大也只能趴在地上猛喘。
除了刻上官印的元寶外,其餘值錢的東西都被搜括得差不多了;突然一名大漢神色慌張地奔至小韜身邊,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小韜的眼神驀然發寒。
「先離開;還有,這件事誰都不要提,你告訴大當家的,我隨後跟上。」他低低說完,無聲地快步穿過月門朝小花園跑去。
恩恩居然在這裡!還跟個酸書生同處一室!小韜咬牙切齒地消化掉方才下屬告知的消息。真他媽的該死!這丫頭越來越不檢點了,好好的山上有吃、有喝的不待,跑下山來胡搞、瞎搞,還撒了漫天大謊騙他,回頭看他怎麼整治她!
他詛咒地推開門,看到臥房裡被迷昏的一男一女。
床上的男人趴在床邊,垂著兩手,連同一顆腦袋瓜都擱在曉恩的肩上。不!他聽到所謂的「同處一室」實在太含蓄了;這男人……小韜瞪著那兩條胳臂,根本就是把她摟得死緊!曉恩還一副書僮的裝扮,梳著兩髻,唇邊尚有隱約的笑容,彷彿正做著好夢。
他從小呵護到大的曉恩……該死!小韜狠抓起松吟的頭,臉色更加鐵青一層。
什麼進學?什麼把佔她便宜的男人宰了?全是狗屁!
強抑下憤怒的喘息把蒙臉的巾子吹得飄蕩蕩地,他撥開男人的胳臂,抱起曉恩,將她扛在肩上,也不怕吵醒人,一腳把大門門板踹開,怒氣騰騰地走出去。
就在迴廊轉角,小韜先覺一股怪味傳出,而後一碗濃稠發燙的藥汁不偏不倚地潑在他胸前,接著一個柔軟的軀體撞上他,被他反彈了回去。
地上是個摔得四腳朝天的蒙臉書生,那嚇壞了的眼睛一望見他臉上的表情,便起身沒命地往回跑。小韜也任那人奔去,他已經被曉恩的任性氣得無法思考這府裡怎麼還會有漏網之魚?回頭他一定要逼侯老頭罰曉恩寫上一輩子的《道德經》,讓她真正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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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吟醒來的時候,徐府有如天下大亂。所有貴重的東西皆被搜括一空,從金銀珠寶到古玩字畫,從綾羅綢緞到奇花異草,無一倖免。
徐至圭那如嬰兒般粉嫩、粉嫩的臉終於皺起來了。他五官絞成一團,大哭大嚷地望著一室的空空蕩蕩。
他一生的心血全玩完了!這些天殺的賊全都是行家,普通值錢的玩意兒拿走也就算了,偏偏帶走的全都是他收藏中的珍品。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徐府死了一個人,那名遠從京城請來,能歌善舞的官妓楊倩,竟在那天早上,被人發現她披頭散髮、衣著凌亂地躺在徐府最尾端的後花園一角。
原來她早在中秋過後即該打道回京的,但不知怎麼?人卻多留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才離開徐府。徐家幾個傭人還親自把她的轎子送出了城,結果她的屍體卻倒在徐家大院。沒有人知道兇手是誰,徐至圭也是受害者,官府把箭頭全指向竊賊,但是時間、地點皆有疑點。當夜住在徐家的所有人全都昏睡不醒,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連縣衙也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松吟近乎發狂,他最心愛的女人不見了!才確定了曉恩的心意,卻又失去了她,教他怎不惶惶有如喪家之犬?
那天一大早被官府派來的人馬吵醒時,他腦海裡第一個念頭想的就是曉恩,但伊人卻不在床畔。他心情亂糟糟地跑出房,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卻只見到徐至圭拈著絹子在大廳裡哭哭嚷嚷,而知道曉恩名字的幾個下人也全在衙門那回話。他心一焦,無法可想,心亂之際,卻在後頭廂房看見紀連慘澹著一張臉,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他問紀連有沒有看見曉恩,只見紀連刷白了臉,連連猛搖頭,說府裡遭竊,又死了人,所以想遠離這是非之地。
他放棄繼續問人,盲目地從徐府一路找回蕭家大宅,但執事管家根本沒見到曉恩回來過。松吟再度回到徐府,對著滿室的空寂,他真想咆哮出自己的無力感。
以他的身份,官方自然沒有為難他,可是他也不好拿這種書僮失蹤的事去雪上加霜。兩天過去,他整個人幾乎要因這無助感而崩潰。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從頭好好地回想了一遍,決定再去找紀連;可是紀連早走了,跟著一大堆徐府被遣散的下人,不知流落何方?然而就在曉恩失蹤後的第十天,一封不知從何處來的短箋送進了蕭家。
蕭兄:
曉恩人已回山,勿掛念,亦勿報官。
弟連
是紀連!那天晚上他明明知道這一切,卻沒告訴官府。松吟疑心大起,紀連為什麼不講?又為什麼不要他報官?曉恩什麼時候回卜山的?為何不告訴他一聲?
「誰把信送來的?」他問管家。
管家搖搖頭,回答道:「這封信一大清早就被人丟在門口,只在封套上註明他的姓名,不知從何處來。」
他花了整晚的時間,回憶初識曉恩時,她說的話和遇見的人,越想越覺不對勁兒。他列出所有疑問,然後擬出一個符合這些疑問的答案。當一切趨於明朗化時,他的心慢慢變冷,卻勒令自己不要輕易妄下定論。
最後他決定,要單槍匹馬地上卜山一趟,或者他能解開這謎團。
第八章
打從徐府命案的事傳回卜山,卜考慮沒一日睡得安穩,加上曉恩的事情,他簡直煩得想砍人。
先說曉恩吧!被小韜抓回卜山後,她就沒擺過一天好臉色給他看。侯老頭罰她每日抄寫一千遍《道德經》,才幾天下來,那些《道德經》浪費的一疊厚紙大概可以一張接一張地排到嶺南去了;不過,她倒也認命,一個人倔強地窩在房裡沒心沒思地胡寫,有時候像中邪了一般,沒事便自問自答兼踱步又歎氣。還有小韜;說是氣曉恩不老實,曉恩也不知在氣什麼?徑罵小韜是不分青紅皂白的糊塗蟲!兩人打從小建立的兄妹親情,兩個月冷戰下來,已經弄得一無所剩。想替他們調解,偏偏這兩個人脾氣又倔,死都要對方認錯,把他弄得一團亂,叫浣浣去嘛,也被曉恩罵得狗血淋頭,搞得他兩邊不是人;更糟的是,小韜不知用什麼辦法,竟讓侯老頭把每日罰寫一千遍《道德經》改成每日五千遍。
這會兒連卜老虎都同情她了,他不止一次私底下找女兒來問是怎麼回事?曉恩就是撇著嘴,只嚷著要下山去,每次都把他氣得從憐憫轉成重罰。
「你不說是不是?好,我叫侯老頭來管你。小浣,你也離開,不准你幫這丫頭!」他氣急敗壞地吼完,蹬著沉重步伐出房去了。
她悶不吭聲,求救地望望丫環,但浣浣也鐵了心地不願幫下去。曉恩如同洩了氣的皮球,沒有搞頭。她火一大,悶著氣猛畫一團,交給侯老頭的《道德經》全是一張張滿滿的烏龜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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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起落落過了好幾個陡坡,浣浣香汗淋漓地撥開樹葉,喘了一口氣,總算到了。她捶捶裙下酸痛不堪的膝頭,大大地哀歎一聲。
那河上的畫肪盈盈隨波蕩著,她休息了一會兒,索性在背對著她垂釣的青衫男子後頭盤腿就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