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浪蝶戲荷心

第2頁 文 / 柴茜

    嚴馨梅當然知道楚星灝身為楚家堡少堡主的責任,她也是覬覦著堡主夫人的身份,和卓爾出眾的他,才對他另眼視之。

    「若真為了楚家堡的事,倒無可厚非。但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你直說無妨。」

    「我聽說……」她邊說邊留意楚星灝的柙情,「你要娶妻了。」

    楚星灝的表情只有一瞬的不自然,隨即恢復正常,「你聽誰亂嚼舌根!」

    「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大唐公主要許給你,你卻不識好歹地拒絕了,理由是你已經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

    的確,這事傳遍整個長安。

    皇上識才,千里傳書將楚星灝由江南召來京師,欲將湘蓮公主許給他,卻遭楚星灝堅

    「此事不假。」他淡然道。

    「你真的拒婚,真的有妻子?」她從來沒聽他說過。

    「嗯。」

    「爺,怎麼你一句也沒提過?」她的語氣開始焦急。

    她從十五歲開始掛牌,第一次見到楚星灝後,就下定決心,非他不嫁。而今卻連連冒出個公主和未婚妻,壞了她的大計。

    「這事……唉,不提也罷。」他又倒杯酒往肚裡灌。

    這事怎能不提?

    「爺,你說說看,說不定梅兒能為你分憂解勞。」

    「你?」楚星灝思忖著可能性。

    也罷,這件事悶在他心裡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人傾訴,正巧嚴馨梅提了出來。它是他的紅顏知己,正是個最佳的傾聽者。

    「其實我也是上京之前才知道這件事,我爹是在十五年前為我訂下這門親事。」

    「什麼?」怎麼可以!

    「教人驚訝吧!剛開始我也不信,不過,我爹已經請李夫人去接她了。」

    「你真要娶她嗎?」

    或許吧!等他氣消了。他現在無法原諒父親竟然如此隨便就決定了他的終身大事,萬一對方缺手斷腳、其貌不揚,也硬要他娶嗎?

    「到時再說吧!」

    嚴馨梅還想追問,楚星灝抬手阻止了她,「別談這些掃興事了,你再彈一首曲子為我解解悶。」

    「好的,爺。」嚴馨梅淺笑應著,纖纖細指輕輕一掄,優美動人的琴韻立時輕洩而出。

    楚星灝閉上眼仔細聆賞著音律,錯過了嚴馨梅眸中一閃而過的深深忌恨。

    ★★★

    凌予禾拎著一個小包袱,神色慼然地站在她與母親相依為命住了許久的破茅草屋前。

    張大坤此時正喜孜孜地對著他的財神爺——李大嬸鞠躬哈腰,極盡諂媚之能事。

    予禾沒費神理會張大坤和李大嬸說了些什麼,她不在乎,也無所謂。反正她到哪兒都沒差別,天底下除了溫柔的娘親,沒人會關心她是死是活。

    因此她也沒留意到李大嬸一見到她時,眼中流露的不捨與疼惜。

    談了一會兒,張大坤歡歡喜喜地將三十兩銀子搋在懷裡,堆上滿臉的笑,硬是將不情不願的女兒推向前。

    「我家這個野丫頭就麻煩你了,她要是不守規矩,你儘管整治。」張大坤錢一到手,嘴巴更是笑得合不攏,尤其「價碼」又比原先多了十兩銀子。

    李大嬸朝予禾那張倔強的小臉一瞥,暗自喝了一聲釆。好個標緻的丫頭!

    當然這還得把她那骯髒的外表整理整理,將她身上、臉上的淤青除掉,再把她過於瘦削的身子養胖。

    她相信在那狼狽的儀表下,隱藏著一張絕美無雙的清麗容顏。

    「嘖,這麼乾癟!這樣如何帶得進楚府大門。」李大嬸嫌惡地道。這股嫌惡並非針對予禾,而是生氣張大坤不僅將繼女賣了,而且沒好好對待她。

    但聽在予木耳裡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她是沒多好,不過當面聽人這麼批評倒也挺不好受。

    「你要是不滿意的話,大可不必浪費錢買我。」她沒好氣地道。

    「死丫頭,你胡說些什麼!你能值三十兩銀子,就應該偷笑了,還敢這麼大聲說話。看來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你是不會知道好歹的!」

    「教訓我?你憑什麼教訓我,你又不是我的親爹。」予禾毫不客氣的頂撞張大坤,她已經不把他當作繼父看待。

    「臭丫頭,翅膀硬了,敢頂嘴了。」張大坤手一揚,就要往她纖細的身子揮去。

    予禾連躲都不想躲,反正她身上的淤青不差這一個。事實上,她也躲不過,閃躲只會換來更重的拳頭罷了。

    當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揍得跌在地上爬不起來,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向張大坤,後者正出乎她意料的哀號著。

    為什麼呢?予禾眼光一轉,很快找到答案。

    一個她生平所見最高大的男子僅用兩隻手指夾住張大坤的手腕,看起來毫不費力,卻令張大坤哀叫連連。

    「這是警告你,千萬別打女人,否則你會得到比這更慘的下場。」那男子面無表情,語氣中的威脅卻教人不容置疑。

    「你……」張大坤痛得說不出話。

    李大嬸心中暗自叫了聲好,她也想好好教訓一下張大坤這個無賴,卻不得不阻止道:「谷鷹,別胡鬧。快放了張大叔。」

    唔,原來他叫谷鷹。

    予禾立時對他充滿感謝之情,她長這麼大,頭一次有人阻擋了繼父對她的欺陵,適時保護了她。

    谷鷹頗不甘的鬆手,漠然地返到一旁,予禾這才明瞭原先之所以沒注意到他,是因他總是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語地站在一邊。

    「都怪我教子無方,冒犯了你實在不好意思。」李大嬸不甚有誠意地賠禮。

    張大坤瞪了谷鷹一眼,雖苦惱卻不便發作,怕萬一谷鷹打過來,他可沒法招架。只得忍著痛道:「沒事,沒事。小孩子嘛!難免血氣方剛,我瞭解。」

    「既然如此,我就將你家閨女帶走了。」

    「好好好。你慢走,不送。」張大坤恨不得谷鷹趕緊消失在他眼前。

    李大嬸向谷鷹使了個眼色,谷鷹會意地走向在一旁歇息的轎夫,指示他們預備起程。

    「走吧,張姑娘,咱們該動身了。」李大嬸伸手欲牽予禾的手。

    予禾身子一縮,閃過李大嬸,不領情的道:「我姓凌,不姓張。」

    「凌?」李大嬸故作詫異地瞥向張大坤,心中卻兀自偷笑。事實上她早知道予禾的身世,否則她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欲將予禾買下。

    「她是跟她那個死去的爹姓。」張大坤沒好氣的道,「虧我照顧她們母女那麼多年,結果呢?她母女心裡只有那個姓凌的膽小鬼。」

    「你別侮辱我爹,我爹一點也不膽小。」予禾激動的喊著。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人家說她的父親是膽小鬼。雖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娘總是輕拂她額頭的髮絲,噙著淚告訴她,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娘都這麼說了,爹自然不會是膽小鬼,沒有人可以侮辱他。

    「哼,你那個始亂終棄的爹,拋下你們孤兒寡母不說,聽說還娶了個番婆在西域享褔。做男人沒男人的樣子,不叫他膽小鬼要叫他什麼?」張大坤仍不罷休。

    「你胡說,我爹不是這種人,他才不像你們說的那樣!」

    「是嗎?」張大坤賊賊一笑,擺明了是在嘲笑她。

    予禾氣得直想一拳打掉他臉上自以為是的笑容,一雙溫熱的手適時搭上她快控制不住的拳頭,頓時她什麼力氣也便不出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搬無法動彈。

    她抬眼望向那雙柔荑的主人,竟然是李大嬸。後者正笑吟吟地,雖是抓住她,但眼神中卻無敵意。

    「凌姑娘,請聽我一句勸,忍一時風平浪靜,你著實不必為幾句話動氣。」

    「你……」予禾隱隱察覺這位李大嬸絕非普通人物。

    李大嬸趁著予禾愣怔的當口,半脅迫性地挽著她往轎子走去,往後拋了句話給張大坤:「張老,咱們就此別過。」最好是別再相見。

    她扶予禾上了轎,自己則與谷鷹騎上隨行而來的兩匹黑白駿馬。

    李大嬸呼喝一聲,神情與方才平凡婦人的模樣相去甚遠,張大坤一時看傻了,呆呆地無法反應,等到他回過神來,人、轎早已揚長而去。

    他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可能被騙了,不過錢已到手,他倒也無所謂。身子一晃,又往賭坊前進,作他的發財大夢去了。

    而在轎中的予禾就沒這般輕鬆。

    望著小茅屋愈行愈遠,她的心便愈揪愈緊,雙手也下意識地緊抓著身上僅有的行囊。

    那小小的包袱裡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僅有母親臨終時留給她的一縷青絲和一隻刻著龍形的精巧鐲子。

    青絲是要給她十多年沒見過面的爹——如果他還在的話;鐲子則是娘為她留下的嫁妝。娘唯一盼望的就是她能尋得佳婿,一生無憂。

    要是娘親得知她如今的處境,大概會很傷心。都怪那貪財的張大坤,自己沒女兒賣,就賣別人家的。予禾愈想愈是不甘,她沒理由接受這樣的命運。

    逃走?

    是的,她得逃走。有何不可呢?

    收錢的是張大坤,又不是她,她幹嘛得為他做牛做馬地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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