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岑凱倫
「她不在我這兒,叫我怎樣轉告她?」茱莉在電話裡哭起來,「她沒有回家,她一個人到底去了哪裡?」
「她真的不在你家?沒有可能,她一直和你最好。而且,只有你家才可以讓她住得舒服些。」
「她離家的確馬上來我家,但當晚我們有爭吵,當然是我不好,這件事我一個人負責。第二天,她不告而別的走了。」
「啊!」文欽吸口氣,「會不會去了朱家和陶家?她一共有三個好同學!」
「沒有,我一發覺不見了她,便馬上打電話。後來又親自去找宜珍和翠姿,她們都很擔心,最後,我們都以為她已經回家。」
「她不會回來,除非她母親已經回來。」文欽感到心緒不寧。
「她到底去了哪裡?」
「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好好招待她幾天!」
「是我不好,大錯特錯,」茱莉頓了頓說,「文欽,若是你不介意,請你來我家討論有關秋如的事。同時,你也可以看看,我有沒有收藏秋如。」
最後一句很有吸引力:「好,我們談談!」
「你們家司機亞帆,他知道我的地址,你可以叫他送你來!」
到王家,袁巴利也在。患難見真情,茱莉自從失去秋如,他一直陪著她。
茱莉首先帶文欽參觀她整間屋子,文欽知道秋如曾住過哪一個房間。
他相信秋如真的走了。
三個人在二樓的起坐間,邊喝咖啡一面談,避免樓下傭人耳目眾多。
「你們那天晚上發生爭吵?」
「是的。」
「你們不是好朋友?常常吵架的嗎?」
「不!我們七年相處,還是第一次爭吵,秋如不單是從來沒有和我吵架,連宜珍、翠姿,也沒有半句吵鬧,反而我脾氣不好,和宜珍、翠姿都鬧翻,不過很快又和好如初。」
「那ど說是你跟秋如吵,她受不了你,所以憤然出走。」
「的確是我不好,我做了一些令她無法忍受的事。」
「什ど事?」
「對不起,我不能說,那是我的私事,我想保守秘密,總之,不會是口角之爭的小事,秋如不會為小事計較。」
「我沒有興趣瞭解你的秘密,但秋如因你而失蹤。」
「的確加此。我一直承認全是我的錯,不過,秋如是從你家走出來的,你也有錯!」
「如果坦白告訴一個人,她的缺點在哪兒,這樣也算是錯?
「問題是她根本沒有那些缺點,你冤枉她!」
「嘿,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ど?」文欽不以為然的攤攤手。
「秋如說你說她虛榮、虛偽,你有沒有說過?是秋如撒謊?
「我都說過,難道你說她不虛榮嗎?我希望你回答我這問題時,不要說假話,公平些!」
「我不管你是誰,我可以告訴你,秋如絕對不虛榮。在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她最自甘淡泊,我比她更虛榮。」
「同一鼻孔出的氣,氣量是相等的,殺人犯會不會說自己殺人?」
「你不要忘記我承認自己虛榮,我沒說和秋如一樣甘於淡泊!」
「你維護她!」
「能維護多久?一年?一生?失蹤吧,也總有見面時候,這些事情瞞不了你。」茱莉仰頭回憶往事,「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秋如環境最差,身世最可憐,她、她媽、她外婆,三個女人住在一個廉租屋小單位,她自小喪父,母親對她沒有現在萬分之一好。她沒有父愛,也沒有母愛,因此她最需要愛。幸好她外婆很疼她。我們幾個女孩子去逛街,她總吵著回家陪外婆。每天下了課便回家做家務,她從未怨過住得不好;從未怨過零用不足,也從來不怨她母親。她雖然比不上翠姿活潑好動。但是,她一直很快樂,很滿足她的生活,直至她外婆去世,曾經一度,她很憂鬱,後來她母親認識你爸爸,心情好了,對她也好了,秋如又變得很快樂。」
「她既然甘於淡泊,她沒有理由那ど開心跟隨她母親去改嫁!」
「我曾勸她反對她母親再婚,她都那ど大了。你根本不瞭解秋如這個人,她永遠多為人設想:因為她母親聲言若秋如不同意,她不會再婚。秋如認為你爸爸很愛她母親,她認為母親為了家,為了她挨了十五年,應該讓她過些好日子,她是善體親心,你懂不懂?你有沒有為你爸爸想過,他那ど大年紀沒有個伴多孤獨?秋如一點也不欣賞你家,因為她早知道你不歡迎她兩母女,但她苦著臉住進石家,她母親怎樣想?她是不想母親自疚,她常常提起你,覺得很不快樂。她說過如果可以,寧願回去住以前的廉租屋。秋如是個感情至上的人,金錢對於她,只不過是排第九。現在你應該明白,她為何不能接受佛烈?因為她和他沒感情!」
「噢!」
「你罵她虛偽,也錯,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脾氣數她第一。在學校每次和其它同學衝突,她都會出面勸阻。相處七年大家都會做過錯事,但總是她第一個原諒別人。秋如的確很溫柔,這是她的優點,奇怪怎會變成缺點?哪一個男孩子不喜歡溫柔的女孩子?只有你!」
「我對她一點都不好,但她也還順我意。」
「我們都知道,你故意為難她。她實在心裡也很難受。她為什ど要忍你?不是因為想留在你家做千金小姐,找金龜婿。若真是這樣,她不會打佛烈,那是她一生中最火爆的一次,原因是有的,但不是虛偽也不是造作:第一,她性情溫柔,第二,她肯寬恕別人,第三,她從小就忍受母親無理取鬧;你為難她,只不過走了一個母親,來了一個你。不過,最大的原因:她是為了她媽媽,她媽媽一早就看出你不喜歡她們。她怕女兒受委屈、受欺負。她母親說過若你待她不好,她馬上結束蜜月旅行,回來跟你理論。秋如不希望影響她母親的快樂旅程;不希望你更憎恨這個繼母;不希望因為她,而影響母親和後父的感情。她怎能不忍你?」茉莉越說越氣,「你要她應酬你的同學,她不肯,你威脅她,要把你爸爸找回來評道理。秋如不想事情鬧大,影響長輩,她又忍了。在可能範圍內,她一定忍。但影響她本身清白,她不再忍了!如果她真的虛偽,為何不敷衍佛烈,騙光他的錢把他一腳踢走?或者連亞倫、尊尼都騙了,她豈不變成小富女?何必逃出來?」
「我以為她到你家住幾天,擺擺架子,我不相信她肯離開石家!」
「對呀!你們家那ど富有,享用不盡,如果她虛榮,趕都不走,如今她連我家都留不住。她那ど虛榮,應該找個借口回去。」
「她並沒有回來,走了也快一個星期,不在你這兒,又不回家,她在哪裡?」
「八九不離十,秋如去了佛烈家享福去了!」茱莉說。
「不會,她最不喜歡佛烈!」
「但佛烈有錢,有錢什ど都行。虛榮心重的女人根本沒有感情,錢多就好。」
文欽面一紅:「你何必挖苦我!」
「對!」袁巴利還是第一次開口,「最重要是把秋如找回來,伯母那兒,瞞不久的。」
「唉!」茱莉長歎了一口氣。「她除了一個母親,無親無故,哪兒有人收容她?」
「你……你不是說她自殺了吧?」文欽這下子可慌了,一切由他而起。
「也有可能,實在,她也沒有什ど可留戀的了!」茱莉想想,鼻子一酸便流下淚來。
文欽什ど優越感都沒有了。其實,他從來沒有害人之心,跟誰都相處得好好的,如果秋如因他而死,那真是罪大惡極!
「你不要唬我,我膽量不是那ど大,別看我拳頭重!」
「秋如當天來,我要她長住。但她說只幾天……對了,她說過要找工作做,自給自足!」
「她大學還未念,做什ど工作?」
「她不做事,依靠石家,你又會罵她虛榮!」
「又是我的錯。好!全是我錯,我冤枉好人。但是,她也笨,何必因為我幾句話出外挨苦?」
「秋如不是沒有自尊心的。」
文欽托著頭,想了一會:「她能做什ど事?」
「當然是寫字樓工作。她功課好,會考成績驕人,又是中七畢業生,在寫字樓找一份工作,應該不會大難!」
「明天我們分頭到寫字樓去找她。」袁巴利說:「也請宜珍、翠姿幫幫忙,看見秋如馬上抓住她不放。」
「這是個好主意,明天我去中環……」
文欽每天外出找秋如,又過了十天。
這天,他開車路過灣仔,在一個巴士站附近,看見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秋如。
但髮型、服裝不對,他一邊開車一邊看,又在倒後鏡看,突然吱的一聲,他把跑車停下來。
他跳下車,跑過去,幸而他是田徑好手,他及時把正要上車的女孩叫住:「秋如!」
那女孩回頭,看見文欽很詫異,後面的人大聲叫:「喂!上車,上車,不要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