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杜宇
「因為被你們兩位充當小丑的精神所感,本人決定午餐我請客,想吃什麼儘管點。」
「真的?不准賴皮喔!」
牧夕芬回頭個了原綸一個勝利鬼臉,得意的向他示威。
看這情形,原綸知道希望落空了,不過看小藍興高采烈搭著夕芬的肩,恢復了愉悅心情,他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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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緊張充實的一天過去,沒想到早上還看見晴陽,到了下午,已飄起細密的綿雨。
憂藍一想到家裡等著她的不愉快,以往的歸心似箭全化為沉重的歎息。
踽步跚跚,旁邊的行人來去匆匆,她完全沒有他們那般的好活力,就連躲雨的興致也無。
「憂鬱的藍色,灰暗的陰雨,小藍,你這根本是自虐。心情不好要發洩出來,換上開朗亮麗的顏色,找個好天氣,快快樂樂去瘋一場,把那什麼鬼嵐心帶來的烏煙瘴氣全丟回垃圾坑。」原綸肯定會不厭其煩的這麼勸。
可是他不懂,悲傷的苦酒有時候需要獨自醞釀、沉澱才能揮發。
長久以來,她為母親的情傷感懷,也為父母間輕易被毀滅的恩愛傷懷,更為一個幸福美滿家庭不再梗懷……
無常的世事,無常的人心。
她人生中能追求什麼?又有什麼能永恆不變?
雨仍是不停的飄落,渾然不覺一身濕的憂藍,駐足觀看剛一前一後跑過她身邊的男女。那應該是吵架的情侶吧!
男的似乎低聲下氣在道歉,應該頂著頭亮麗髮型的時髦女性,此時臉頰上不知是淚是雨,滿身的濕讓她狼狽不堪,但臉上厲色不肯稍緩。
許多路人也好奇的慢下步伐,順便等綠燈。當燈號閃黃轉綠,那女郎見車子都停在斑馬線前,於是甩開男人的拉扯,疾步狂奔。
不料一個加速趕黃燈的機車騎士,剎車不及,在男的淒厲喊叫聲中,女郎宛如柳絮被撞飛出去。
「呼!」噩兆的竊笑。
真是無常啊!
憂藍沒時間傷春悲球了,醫生的本分令她立即趨前查看傷患的情況。女郎身上有多處挫傷,骨頭也許斷了幾根,幸好頭部沒有承受太大的撞擊。
「請幫忙叫救護車。」
圍成一圈的群眾,隨綠燈走了又來,仍舊趕著時間,仍舊躲著雨。
地上的血跡讓雨水沖散,一個生命正逐漸流逝,而整個世界卻毫不眷念的運行不悖。好渺小的人類,好微不足道的傷歡悲喜。
「你快過來幫我壓住這傷口!」憂藍對驚嚇過度的男人大吼。急救必須搶時間,她實在沒多餘的同情心去安撫他。
但好氣人,這男人傻愣的遲緩教人耐性全無。
「我來。」來自天籟的嗓音,感謝上天。
「謝謝,麻煩你微捧高傷患的脖子,另一隻手使力壓住她手臂傷口上方的動脈……」
救護車的鳴笛已經很近了,鬆了口氣,憂藍方抬頭注意見義勇為的人。
「是你……」
「這似乎不是再見的好場合。」幽邃的黑瞳寫滿笑意。
就因為經歷太多,憂藍比別人更纖細敏感,與這雙曾撼動她芳心的眼眸,再度相遇……
是有意無意?
是緣或巧?
「我沒想到……」會碰到他,也沒料到他此時此刻攏高衣袖,不介意手、襯衫上血跡的模樣。
「你沒想到的事還很多……」秋致悅意味深長的揭開追求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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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迎新會上初見井憂藍便怦然心動的秋大總裁,雖然接連幾天都為繁忙的公事往返於歐美,但每當空閒下來的幾分鐘,或夜深人靜時,他無時無刻不憶起這倩容。
素雅高貴的舉止,恬靜的氣質,即使她輕笑的時候,週身彷彿瀰漫揮之不去的愁霧,使人忍不住想憐惜呵護。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欣賞的女性,卻不曾這般放不下,連午夜夢迴,也始終記掛在心底深處。
所以他確定心裡那股莫名的騷動,並不會隨時間而消逝減退,那並不僅是異性間的化學磁場作用,而是情動。
苦思多天,仍不知道如何進行追求,如何讓他們有交集。
他就像情竇初開的青少年守在醫院門口,等待機會,等待她回眸。
下班的人潮幾乎使他錯失,沒想到就看到她從車前經過,救助患者。
當下他立即吩咐司機停靠路邊,頂著雨絲奔向她。
雖然這麼說很不恰當,可是這名傷患確實成了他和她的媒介,為此,他絕對會交代醫院予以特別照顧的。
井憂藍清澈的大眼已不復初見的陌生、保持距離,此時,他們是一對同心合力幫助傷者的夥伴。
「呃,你衣服都弄髒了。」她看得出那應該價值不菲。
秋致悅只是溫柔的伸手拂去她髮絲上的水珠。「而你濕透了,會著涼的。」然後有些自責的說道:「剛剛我該先想到的,現在沒辦法脫下外套給你披上了。」
「沒……沒關係。」她看向他壓在病患身上的兩手,「你也一樣會受寒……」憂藍為他語中所代表的含意而羞怯。
他看了眼她臉上不自主的潮紅,滿意的笑了。
隨即由救護人員接手,迅速將傷患抬上車,憂藍瞭解急救程序,便隨行照顧,並順帶將傻愣落淚的男主角拉上車,連聲再見也來不及,車子直奔最近的天城醫院。
「小藍!」在急診室值班的原綸驚訝道:「發生什麼事?」
「路上碰到車禍。」
憂藍將初診的傷處情況告知,讓醫師做最快、最適當的處理。
傷患被送進開刀房,而安慰那男人不該是她的責任。憂藍看已經沒自己的事,揉揉僵硬的肩頸,走出醫院方想及,一直背在身側的背包不見了。
現在可好了,她要怎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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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濕冷的雨中乍見溫暖慇勤的笑容,憂藍不自禁也揚開嘴角。
「你忘了在車禍現場。」
是她的背包,她探手要接過時,秋致悅技巧的連人帶物勾向自己。
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一副溫文儒雅的紳士派頭,很難教人生氣。
「這是……」她別臉問。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然後呢?」
秋致悅又笑了出來。「你說呢?」她提防的樣子真可愛。
一般女人,此刻應該是花枝亂顫的媚笑,甚或天馬行空的自作多情,以他度過三十二個年頭的黃金歲月,有太多的機會可看清,所以他很確定這點。雖然不該,但憂藍嚴肅的表情就是讓他想笑。
這時她已坐進豪華房車。少趟計程車錢也沒什麼不好,一整天工作下來,加上剛才的突發事故,她早已累斃了。
「你想請我吃飯以資答謝,我當然不會有意見。」他從善如流的順應她的問題。
憂藍先交代司機住址,才轉頭想要繼續他的話題,一發覺兩人這麼靠近,連忙不動聲色的移做窗邊。
「你每天應該都有應酬,什麼山珍海味都像家常便飯,所以……」
「可是吃飯的對象不同,即使很普通的一碗牛肉麵,味道嘗起來也會不一樣。」看她睜大眼,似乎挺懷疑的。「我說真的。」
「我不會是個有趣的同伴,」事實上,她一直都這麼以為,直到碰到他。從頭到尾他好像都很開心,真是莫名其妙,「所以……」
「見仁見智,我喜歡就好。」
「這是什麼愚人節玩笑,或是其他惡作劇嗎?」她還是不懂。
她可沒妄自做什麼春秋大夢。一個大總裁和初出茅廬的實習醫師能有何交集?
「憂藍,」她實在越看越可愛。狀似數落抱怨的,他輕點下她鼻端。「不過是請頓飯,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秋先生什麼時候有空?」
「隨時隨地,只要你事先說一聲。」
她腦筋轉一圈,打算盡快解決掉欠著的人情,然後全部拋諸腦後。
「下星期我開始值夜班,不如就週一中午吧,我在醫院門口等你,這樣可以嗎?」她不信他真抽得出空檔。
「不見不散。」他以著磁性嗓音期待的說道。
她大眼裡寫著懷疑,怎麼可能?
他僅是淺笑,溫柔的撫過她頭髮。「憂藍,你家到了。」
「喔,謝謝。」往窗外一看,的確是她熟悉的家,她頰泛紅,匆匆下車,手卻被他拉住,「什麼?」
「我可以喊你憂藍吧?」
這什麼無聊問題,之前沒她允許,他還不是直喊不諱。
「我可以拒絕嗎?」
她話一出口,他又是一陣大笑,就醫生立場,真該建議他去做個檢查。
秋致悅在她手背輕吻了下,「下週一,不見不散。」
望著車影絕塵而去,手背上的餘溫讓她有些怔忡。
「呦?井大小姐站在大門口思春啊?」嵐心尖酸的諷刺聲傳來。
這才是她的真實生活。憂藍很快打起精神,「你多久沒做口腔癌檢查了?」秋致悅的這段插曲已無暇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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