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杜熙培
她還想爭論反擊,起碼表達對那鳩佔鵲巢的女人的不屑,此時手機響起,是送機的同事催促的電話。
「工作就是我的一切,只有事業上的成功才永遠不會背棄我,永遠屬於我自己的。」她再次堅決自己生命中無悔的選擇,他不能接受,有人還很鼓勵她呢。
許維恩冷笑,沒耐心再聆聽她的宣言,想打動誰?連疼惜她語中過往滄桑的力氣都嫌浪費,除了她自己,誰也無能為力。
他當然也沒留下來,欣賞她挺直肩膀漂亮拂袖而去的姿態。
當兩顆心愈行愈遠已不復記憶時,再美、再好的優點都不再吸引他任何的注意。
許維恩看見未來老婆在他面前抱著別的男人時,他熱鼎湯沸,雷霆厲電,怒濤洶湧都不足以形容。
庾醫師很難不去感受精通那赤灼的兇猛目光,可惜現在不是挑釁的好時機,他輕聲告訴懷裡的她許維恩的存在。
許維恩看見樂蓉蓉淚流滿面的抬起頭,心不由得猛然驚跳。
她衝進他懷裡哀哀慼慼的悲泣無法言語。
「檢查結果?」許維恩望向庾醫師。
「很抱歉!院方實在無法查出令公子的確實病因,但其體內混雜著疑似怪異的侵蝕病毒菌類,目前醫學尚未有這種病例,所以更不可能在根治的療法,以後恐怕會陸續引起器官及各關節的併發症。」
一霎間,他只能緊擁樂蓉蓉,許久不能動彈。
「什麼病毒?」她極度驚訝的問出許維恩的疑問。
「這點我們可能需要你多提供一些詳細資料,這近一、兩個月飲食、衛生等等,阿嘟都吃了些什麼食物,有沒有比較特別的……」
樂蓉蓉已經沒有任何思考能力,腦中轟轟作響。
「這些我們明天整理出來。」許維恩朝他點點頭,摟著她先到電梯旁閱覽室定定神。
「阿嘟呢?」
「有雯她們在逗他玩。」樂蓉蓉深吸口氣,用濃濃的鼻音回答。「怎麼辦?阿嘟還那麼小,為什麼是他?」頃刻她悲不自抑淚如雨下。
「噓……」他哽咽的安慰她,「你別哭了,待會眼睛紅腫阿嘟一定會胡思亂想,別讓他知道。」
「嗯。」她胡亂抹去淚痕強忍著。「你會有辦法的,對不對?世界上一定有剛發明的新藥或治療的方法只是尚未公開,你比較常接觸這些高科技的資訊,你去想想辦法,你去想想辦法……」她幾度被淚意哽塞說不出話來,她怎麼能想像阿嘟生命即將走至盡頭……
「我會的!你看著他。」許維恩心亂如麻間,捕捉到一點曙光,龍騰!他們或許有辦法。
龍騰聽到消息,迅速調派海外知名醫師前來台灣,申屠奎很快就檢驗理清院方不解的病例。
「申屠奎是龍騰屬一屬二的頂尖醫師,不過他只能解掉你小孩被植入的部分異毒,至於血癌的部分……」崔勝彥惋惜道。
所以阿嘟還是沒救?許維恩遭受打擊,仍勉力理清他所說的另一個重點。
「記得我提醒過你織村可能的報復,織村會社這些年勢力日益萎縮不振,當初新任社長原想借助跨世紀的發明重振聲威,在你們還沒簽定合約時他就已經私下散播消息,他們名下的企業股票還因此飆升,不過結果……」許維恩決定和龍騰合作,而織村也欲振乏力損失巨大,是靠內部人才全力支援,才瞞過外界媒體。
「就這樣?堂堂一個國際財團對七、八歲的小孩下手?」無恥的作風,有朝一日他的實驗成功,還不知會被他們怎麼誤用為斂財工具。
「龍騰應該更小心保護你們的安全的,是我們的警覺性不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風鑒堯也聞訊親自趕到台灣,這次他為下屬的判斷錯誤引以為咎,對許維恩更是過意不去。
「風先生,是我的督促不周請勿自責。」崔勝彥恭敬的行禮致歉,他們私下感情勝手足,但公事上面絕不循私、賞罰分明。
「這我們自己日後再檢討,你先向許先生交代清楚。」風鑒堯命令完後樹立一旁,全權交由崔勝彥主掌。
「許先生,經我們查證確實,實驗室的紀錄是織村的人竊取,他們可能以為你的實驗已有成果,不料卻是繁長而雜瑣的數據資料,因此才出下下策想藉你兒子來試探,一旦你利用分子轉換醫治,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巧取豪奪、威脅利誘。」
「他們是怎麼接近他的?和徐嫂有關嗎?」許維恩想來想去就只剩她有機會,但是真正崔勝彥說的人卻嚇他一跳。
「不!是你的前妻!」
「珞瓔?!這和她有什麼牽連?」雖然她自私,但也不至於冷酷到不顧念親情加害阿嘟,可是他馬上又想到樂樂前幾天生氣珞瓔到小學探訪的事。
「是你的前妻沒錯,不過她應該不知情,秦小姐公司目前接洽的日本大戶,就是由人稱『夜魅』的冷嵩引介,照理說冷嵩不可能接這種不入流的買賣,總之他的確捉住了人性的弱點,投其所好,秦小姐事業上有這麼大的助力,很難會不動心,才會一時迷惑。依判斷,毒的確是秦小姐帶他到學校探望小孩時在可樂裡動了手腳,不過冷嵩一定有減少劑量,否則小孩不可能到現在都沒事。」
不管兩者是否真有無牽連,但阿嘟可預期的生命有限,這豈叫沒事?織村、珞纓和夜魅?!許維恩心中有說不出的痛恨與鄙視。
翟勝彥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但實在不知如何勸解,現今除非能找到怪醫崔穎,否則任何不關痛癢的安慰都是假的。
「其實也幸有這毒菌發作,起碼因此早一點發現小孩體內的癌細胞,可以盡早治療。」他安慰道。
許維恩心知肚明,若不是癌細胞已經嚴重擴散,申屠奎醫師不至於束手無策。
「還不要放棄希望,我已經發佈龍騰全球搜尋令,希望能及時的到宇文俊先生家族的私人醫師──翟穎,他自從去年發生船難就不知蹤影,雖然機會渺芒但總是一線生機。翟穎一向是所有疑難雜症的剋星,雖然不一定能根治病症,但是他自有說法讓病人身體的生理細胞和病菌和平共處相安無事,這種醫學理論與實驗不謀而合。」風鑒堯激勵道。
許維恩衷心虔誠祈禱,而他的實驗甚至到臨床的階段都遙遙無期。為什麼自己的研究遲遲不能突破?他對自己突然產生懷疑,為什麼不是再晚幾年呢?如果再晚幾年就好了,阿嘟……
「申醫師會盡所有能力挽救,並且讓令郎減少病痛的折磨。」風鑒堯給予保證,其餘的只能交諸上蒼安排了。至於織村,龍騰的人自有對付的手段!
☆☆☆
阿嘟是多麼聰明的小孩子,當他住院從一星期延麼到一個月,甚至無盡無期,他大致隱約瞭解到自己並非阿姨所說的感冒、貧血。
還有爺爺、奶奶眼眶紅紅的說是風沙吹的,連樂奶奶都趕來緊抱著他,緊得害他差點喘不過氣來,還邊開玩笑數落阿姨沒餵他吃東西,所以抱起來全身都是骨頭像非洲難民似的,她轉過身偷偷擦掉眼淚以為他沒看見。
「阿嘟啊,你要快點好起來,身體健健康康的才好當你爸爸、阿姨婚禮上的花童。」許奶奶喉嚨聲音怪怪的,「我們期待樂樂當你新媽咪已經好久了,對不對?」
「嗯!」阿嘟重重的點頭,然後他們就匆匆忙忙掩面出去。
她回到阿嘟病房,他靜靜的在讀故事書,整個人消瘦許多,白色病床顯得好龐大。
「阿姨,人死了是不是會上天堂?」阿嘟放下書問道,臉上有不屬於他年紀的智慧。
樂蓉蓉聽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阿嘟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我以後死了會跑去哪裡?」
「不准你胡說八道!」她難得用這種嚴厲的口吻對阿嘟說話,可是那個字就好像一種惡咒,她受不了。
阿嘟小手不停的拭去她臉上的濕痕,「阿姨對不起,阿嘟以後不再問了,你不要哭。」
樂蓉蓉抽抽噎噎的努力平復情緒,「是阿姨不好,我不應該自己心情不好就遷怒。來,告訴阿姨,你為什麼想問這個?」
「我怕自己一個人到好遠、好遠的地方,都看不到阿姨、爹地、爺爺和奶奶。」她好怕呀。
她圈著他,輕聲哼著「親親我的寶貝」,這是樂蓉蓉最常哄阿嘟睡覺時哼的歌。
「當阿嘟是小天使時,隨時可以在天上看見你想念的家人、同學,你不會是一個人,那裡也有很好的朋友,阿姨想阿嘟時也會哼這首歌。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我們仍在彼此心裡面,永遠都不會忘記。」
「嗯,永遠都不忘記。」阿嘟摟緊她脖子,漸漸有了睏意,「阿姨,以後你要再做我真正的媽咪喔!」他們勾了勾手指約定。
「阿嘟……」她疼惜的撫摸他稚嫩的小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