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丁羽嬙
嚴瀚雲的唇,移至了她頭上,鼻尖,耳垂及雙頰,在那留下許多烙印後,又回到了她的唇上。
「你們在做什麼?」小安突然送出的聲音,使兩人猛然分開,像做錯事的小孩似的,困窘的看著他。小安則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著他們,眼底寫滿了詢問。
筱崎努力的控制那不平穩的呼吸,臉孔發熱,雙頰紅酡。狼狽不堪的撫平凌亂的衣衫、混沌的腦袋,還停留在方纔的激情之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對小安解釋這一幕,只有尷尬的看著他。
嚴瀚雲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臉上也如往日般平穩,絲毫沒有半點困窘之意。他很快的越過廚房,走到門口,彎著身子,溫柔地道:「叔叔在親你媽媽。」
他坦白的口吻令筱崎倒抽一口氣,不知如何解釋。
「是不是因為媽媽乖乖的吃藥?叔叔獎勵她?」
「聰明的小鬼。」他輕撫他的頭,「你進來有什麼事嗎?」
「我們什麼時候去捉蝦蝦呀!」
「現在就走好不好?」
「好棒呀!」
「小安,」筱崎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轉身拿起野餐盒,「喏!拿去,裡面有小安最喜歡吃的三明治。」
小安跑到她跟前,接過野餐盒,小手環上她的頸窩,在她臉頰上各親一下。
「謝謝媽媽。」說完,便放開了她,拉著嚴瀚雲往外跑。
筱崎呆立在流理台邊,側身看了一眼那還未燒開的開水,如果此時將那茶壺放到她額頭上,不需一分鐘,水壺的水一定馬上沸騰。她的身子好燙唷!那激情的溫熱,竟如此不願散去,停駐在此。
「我們要出發了。」嚴瀚雲不知何時回到她身邊。
她抬起頭,一顆心瞬間掉至谷底,冷漠的神情早已取代了那原有的溫柔。
怎麼了,你還希冀什麼?那只不過是一個吻罷了,一個出自生理慾望的吻,你還奢求什麼?你還盼望什麼?
「你的病才剛好,別讓自己太累了,早點回床上休息吧!」
休息!呵,他冷峻的關懷為什麼聽起來如此剌耳?
「我的病不勞您費心了,嚴先生。」她在最後一秒鐘找到了自己的舌頭,挺直背脊,冷冷的下逐客令,「我能照顧自己和小安的,請在日落前帶他回來,麻煩你了。」她僵直的走回房間,在鎖上門的剎那,淚水涔涔而下。
她永遠不知道,嚴瀚雲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手指也因緊握而嵌入肉裡。他沒追她,也從不知自己竟會落淚,他多希望能追她而去,抱著她訴說自己的愛意,化去她心中的怨慰,但他沒有,他只能在這暗自垂淚。
不管怎樣,他已經欠了筱崎一輩子了,他不能再虧負靜婷了。他悲涼地笑一笑,多希望當年歐偉綸在家,多希望自己沒遇上她,這樣,她的臉上應該還掛著那平凡卻魅力無窮的笑容,而不是這種怨慰,惱恨的眼神。
他抹去自己的淚,不時的看了看四周。
看來,他真的待太久了。
☆☆☆
筱崎不知道自己在房間待了多久,也不曉得究竟淌了多少淚。她的雙眼因哭泣而疼痛,一顆心也疼得無法碰觸。
多愚昧呀!早該過了作夢年齡的她,竟然會因與初戀情人再相遇,而存著一絲幻想,而這夢如此的易碎,她才傷得如此之重,這是你最後一次為此而流淚了。她對自己道,不管怎麼,他永遠不可能愛上你的,你一定要認清這個事實,別再做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夢了。
她像遊魂一般的飄進廚房,替自己勉強的塞了一些食物,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憔悴、易碎,讓自己有足夠的體力去應付他那無心機,但對她而言,卻是無比殘酷的溫柔;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縫補這顆在這溫柔下容易迷失、破碎的心。
傷害往往是無意間造成的,但她絕不讓他知道,自己的傷口有多深。
門鈴的響聲像利劍般地直刺她心底。
下一刻,她宛如一隻受到驚嚇的免子,舉步便逃,只希望能躲得遠遠的。踏了兩步,筱崎便對自己的反應過度及驚惶失措的動作搖了搖頭。
連續且不曾間歇的門鈴聲不斷傳來,傾吐了門外撳鈴者的不耐。筱崎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挺胸,拉直背桿。讓自己看來夠正常,才緩緩越過客廳,拉開大門。
一開門,她先是呆了一下,驚喜很快的接踵而至。
天,此時她真的需要一個知道一切,且能給予她一些精神與力量的朋友了。
「詠傑,你怎麼能夠回來?」筱崎驚嚷,沒注意到詠傑凝重且憤怒的神情。「你前幾天不是才休過假,怎麼這會兒又休假了?」
詠傑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他只是忿忿的越過她,直直地走進屋內,粗魯的打開每一扇房門,檢查似地察看。
「你在做什麼?」筱崎斥道。
「他在這裡,你讓他住在這。」他冷冷的道。
「詠傑,你在說什麼?」筱崎察覺到那絲不對勁,不由得害怕起來,一股打從心底的害怕。今天的詠傑出奇的不對勁,眼中沒有往昔的溫柔及不在乎,昔日寫滿關懷及偶爾有點小小陰鬱的雙眸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這對像野獸般濃熾的攻擊火簇,不住在他眼眸中閃動。原來,一個溫柔的人,也可以變得這麼可怕。筱崎發覺,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
「我說他在這,對不對。」
「詠傑,你到底怎麼回事?」筱崎的聲音有著控制不住的顫抖。這個一向溫柔的人究竟怎麼了?
詠傑並沒有回答,只是猝然的捉住筱崎的手腕,吼道:「別迴避我的問題,回答我呀!」
「詠傑,」她掙不開他的手,「你弄痛我了。」
他並沒有因此而放手,反而因筱崎的掙扎而加重了手指的力量,喃喃道:「你讓他住在這,你竟然讓嚴瀚雲住在這?」
「他是住在這,可是那是因為——」
「他已經快要結婚了,你還讓他住這。他只是像五年前一般玩弄你的感情而已,他根本不愛你,你——」
「我知道的再清楚不過了,你不用一再強調,」這個事實令她心碎,防禦的大吼。「他住在這,不過是因我發燒昏倒,他正好經過,救了我,也順便照顧需要人家照顧的小安,如此而已。」
「我媽可以照顧小安,輪不到他。」他嘲諷的道,「你愛他,所以你想利用小安,賴上他,看來,他也知道自己才是小安的父親吧!」
筱崎氣得臉色慘白,難怪有人說:「當你愛上一個人時,傷害便已經產生了」。
原來「愛」「恨」之間的分線是如此的無法用眼睛辨視。
「那不干你的事,」筱崎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顧不得手腕上明顯的指痕,「如果你只是要跟我確定這件事,你可以走了,恕我不送,只不過請你記得,下次出門前,順便把理智一起帶出來,不要把它擱在櫃子裡。」
「筱崎,」他的臉上多了點歉疚,「我愛你呀!你知道嗎,當我一知道你讓他住在你的屋子時,我真的嫉妒的快要瘋了,差點將一個病患送上西天。為了你,我還謊稱,老媽突然昏倒了,我得趕緊回來看個究竟。我不是故意講那些話傷你害的,我真的氣瘋了。」
筱崎撇過頭,不忍看他那副受傷的表情。感情的傷她有受過,她瞭解其中的痛楚;妒火焚燒的滋味,她也嘗過,感受過其中的酸苦。
「我不怪你,你走吧!」她道。
「不,」詠傑突然爆發了。重重地將她拉入懷裡,狂亂粗暴且佔有的搜尋她的唇。筱崎驚惶且掙扎的想躲開他的唇,脫離他的懷抱,卻躲不掉,也掙不開。
啪!詠傑驚愕地鬆開手,受傷、悲痛且不能置信的凝視她。
「出去!」筱崎因剛才的掙扎而喘息,「馬上給我出去,否則我們之間的友誼,從此一刀兩斷。」
「筱崎,對不起,我——」
「你要我叫警察嗎?」
「該死!」他重重的捶了沙發一拳,「該死,」又一拳,「該死。」再一拳……
筱崎歎了口氣,捉住他的手,惻隱的道:「你這是何苦呢!」
詠傑反手握住她,悲淒、乞憐地道:「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筱崎疲倦的閉上眼睛,歎息道:「我以為你早知道答案了。」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他苦笑。「我不斷的告訴自己,你只是怕被別人指責為不貞,丈夫死後沒多久,就接受了表弟的感情,所以你才會一直逃避我,甚至還告訴我你還愛著嚴瀚雲。」
「詠傑——」
「別說了,不是你的錯,你的答案一直那麼明顯。」
筱崎只能祈禱,祈禱他能遇上一個值得他愛一生一世的女孩。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為他做什麼了。
「告訴我,」他突然抬起頭,「我哪裡比不上他。」
「詠傑,你有許多他不及的地方,正如他也有許多你不及的地方。你們各自擁有獨特的特質,我從沒想過要將你們兩人放在天平上來秤,藉以肯定你們的價值。那是不公平的,你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