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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丁冬

    「你的願望達成了。」

    「你的任務也達成了。」

    四目相對,他們兩人靜靜地不發一語。

    風過,亂起一陣銀杏之舞,玲球聲響脆似金銀交擊。

    水無月翼驀地將冷緋衣拉進懷中緊擁。

    「你的願望達成了,這就是你要的權力、地位……你滿足了嗎?」水無月翼強迫冷緋衣抬頭看他。

    「這就是你要的!你滿足了嗎?」看著冷緋衣緊皺的眉心,他知道她正被罪惡感折磨著。

    「夠了、夠了……跟我走,我們找個地方隱姓埋名,把這一切骯髒的回憶都拋開……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不……」冷緋衣在水無月翼懷中掙扎著,但他摟得太緊,教她掙脫不開。

    「你還在留戀什麼?二宮神保死了,你的兒子得到這座城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扣住冷緋衣的下顎,水無月翼強硬地吻上她——這一刻他等了八年……早在第一次的接觸就知道彼此的心情,然而,命運對他們的安排不如所願,因而蹉跎了八年光陰。

    「跟我走……」攬緊她的腰,水無月翼將自己的臉埋進冷緋衣的胸前,「不……」冷緋衣搖頭。「我不能……」她的丈夫才剛死,就死在現下擁抱著她的人手上……冷緋衣在這一刻看見自己的不堪,只因她察覺自己的心竟然給了肯定的答案,她想跟他一起走……可是不行,她這一走,她的孩子該怎麼辦?他才八歲,她不能拋下他……而這一雙已經把自己弄得污穢不堪的手,又怎麼去捉住真心想要的愛情?不配……她不配……冷緋衣搖著頭,柔絲搖曳成春風中的柳,落下的淚漾出漣漪,震得水無月翼的心迷亂。輕輕為她拭去眼角迸出的晶瑩,他不由心疼地蹙起了眉。

    戀戀地以唇親吻著她,這綻放著冷冷暗香的身子……無數次,他在夢裡擁抱她,觸感、體溫和香味都和現在所接收到的一模一樣,因此,不免錯疑置身夢境,使雙手躁急地在她背上撫摸,以確認這一刻的真實。

    「跟我走……」低喃於耳畔的勸誘混在灼熱的氣息中一起被吐出。

    濕熱唇舌自冷緋衣的頰滑至頸側,在敏感血管上吮吻,引來冷緋衣的輕顫。白皙肌膚因情慾的湧現而染上紅暈,長睫沾淚如凝露芙蓉,輕顫如輕風。無雙美顏,教水無月翼再也按捺不住,將冷緋衣壓倒在身下,似以唇舌膜拜,吻遍她的眼、她的頰、她的頸……在珠玉般細巧耳垂上輕舐。

    熾熱的喘息自冷緋衣喉間沒出,雙手不自禁緊攀著水無月翼的肩。衣衫在扭動磨蹭間紊亂,散成淫亂柳褻的線條——玉白修長的腿自裙擺開叉處裸露,輕勾住水無月翼的,每一輕觸都教人燃燒,致使緊閉雙目中似是盛滿了那紅色的月,教人迷亂、讓人瘋狂……不由自主地響應著他貪婪縈求的吻,冷緋衣彷彿融化了一般,攤軟在水無月翼的懷裡。在他堅實的胸膛中她感覺自己不再無助。那股安心的感覺迷惑了她,教她剎時忘了身周的一切,放縱自己的心貪戀這一刻的甜蜜。

    驀地,一道不和諧的氣息切進兩人的縫燃,氯氛熱情遭冷冽驅散。

    凝香殿的屏風後,二宮神已瞪大了雙眼看著他們。

    「神已……」冷緋衣放開了拉住水無月翼衣襟的手怔怔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隱匿在屏風後。

    「神已——!」冷緋衣推開水無月翼,後殿黝暗的黑在她眼前無限擴大。

    第九章

    樹葉細枝擦過臉頰,刮出一道細細血痕。

    二宮神已不辨方向地在花樹間狂奔,被隨後追來的花澤嵐猛地撲倒。

    「少主!」花澤嵐呼呼嘯氣,俯瞰著二宮神已。只見那張小臉上佈滿驚煌之色,大眼圓睜、細眉微蹙,彷彿要哭的神氣。但花澤嵐知道,二宮神已不會放任自己軟弱地流淚。

    二宮神已在花澤嵐的扶持下站起,心思索繞在剛才目睹的情景上。為什麼母親會讓那個男人擁抱?那是殺了他父親的男人啊!二宮神已記得那雙冷冽的眼眸,就是有著那樣一對眼睛的男人一刀斬下了他父親的頭顱。

    為什麼……母親會和他擁抱?二宮神已無法理解,卻憑著莫名的直覺分辨出那男人和父親在母親心中是處於不同地位的。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母親——脆弱堪憐,是過去從不曾在母親身上看到的。

    他的母親高貴冷傲,像月亮上的公主,是每個人情不自禁的嚮往,卻不是任何凡夫俗子可以親近的,即使是父親……對二宮神已來說,即使是父親也配不上母親。但是,為什麼母親卻對那個殺了父親的男人……二宮神已察覺——母親對那個男人明顯不同……那流竄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激烈波動是什麼?

    思索間,二宮神已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花澤嵐的衣襟,顫抖著,花澤嵐輕拍著他纖小的肩背安撫著。

    看著花澤嵐,二宮神已這才想起:母親做的事不能被發現……雖然他才八歲,卻也知道那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暴露在陽光底下的——因為那個男人不是他的父親。

    「不許說出去!」二宮神已對花澤嵐下令。

    花澤嵐聞言跪下。「是。」

    「你發誓!」

    「我,花澤嵐以性命及名譽發誓,絕對不透露今晚的事。」

    「真的?」

    看二宮神已臉上仍有懷疑之色,花澤嵐二話不說地掏出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舌頭割下去——二宮神已連忙握住了花澤嵐的手,怔怔地看著忠心的小僕人,眼淚禁不住撲籟籟落下。

    二宮神已撲進花澤嵐的懷裡,狠命咬住了嘴唇忍住低泣。

    他不懂,那個男人殺了父親,可為何母親卻和那男人如此親密?他也害怕,因為母親在那個男人懷中顯得如此陌生……彷彿不是他的母親,而是另外一個女人……莫名地,他覺得——那個男人會搶走他的母親。

    想著,二宮神已恐懼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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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他、他……他看到了……」汗濕了頭髮凌亂地貼在頰上。失去冷靜的冷緋衣慌亂失措地奔跑著。

    「冷夫人!」水無月翼拉住冷緋衣,看著她空洞失焦的大眼,他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冷緋衣怔怔地瞪著大眼,凝視著空茫處的某一點,臉上表情是失了心的瀕臨瘋狂。她喃喃自語著:「我傷了他,我玷污了他的世界,讓他看到了如此醜陋的我……」抓緊水無月翼衣袖的手放開了,她低頭看著自己顫抖不已的手,自掌心處汨汩地冒出血,是幻覺?還是真實?

    「我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啊!可是我……我做了什麼?」

    為了維持二宮神已的地位,她害死了華姨娘和她肚子裡無辜的小生命;和巖崎忠夫密謀,以將來的權勢交換他的輔助;和水無月翼交換條件,以二宮神保的人頭換取她兒子的平安……謀位奪權,她害了許多人,包括二宮神保的庶子……這一切,她無法說自己絕對心無愧疚,但她甘願承受良心的譴責。

    為二宮神已而讓雙手沾滿鮮血,她不後悔;為了心愛的孩子,放棄女人最渴望的愛情,她也不在乎,可是……至少,希望能夠保持她在孩子心目中的模樣……這是她唯一的奢求。但是她卻……冷緋衣摀住了臉,尖叫出聲。

    抱緊了冷緋衣,水無月翼試圖安撫她的慌亂。

    「這一切早該停止,但是現在收手也還不晚,我們帶著神已離開這裡,拋棄這些名位、權勢……我任務已了我可以自由做我想做的事了,我們走吧!讓我們離開這裡。」

    聽著,冷緋衣笑了,笑得冷而苦澀。

    「太遲了……那孩子不會原諒我的……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泥足深陷,我……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怔怔地放開冷緋衣,水無月翼茫然了。

    殺二宮神保,是他生就的任務,當他成為影月流的份子時,斷絕二宮家血脈就是他無法逃避的責任。過去,為了執行主君的命令,他殺的人也夠多了,但這一次……」

    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懷有著那麼濃烈的殺意。

    那是嫉妒。他恨著二宮神保,嫉妒他能光明正大地將冷緋衣擁在懷裡,而他,卻只能擁有悻德的夢境,然後在甦醒的那一刻憎惡自己的污穢……刀刃上,一邊照著二宮神保無神的雙眼,另一邊,則映出自己唇邊森冷的笑意——心醉於那分快感,他因而笑了。

    雖然是和過去一樣接受命令的殺人,但,卻是他第一次經由自主意識出發的殺人……忘不了刀刃劃過二宮神保頸項時的觸感——刀上微微傳來阻力,加勁、橫拖,液體噴灑的聲音充斥耳鼓、生命躍動的火紅色彩佔據了視界……生命流失喪斷時的淒准更勝落櫻之舞,竟讓他忍不住享受地吸進血腥味裡的那抹甜香……而在殺了二宮神保之後,他就再也壓抑不住想要冷緋衣的慾望——多麼醜陋的慾望……可笑!已經污穢的靈魂,竟敢期待擁有崇高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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