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戴·勒克萊爾
他把她抓得更緊了。「咱們走著瞧。」
她知道反抗無用就停止了掙扎。她用自己惟一的武器——語言來和他鬥爭。「你真的相信在你拋棄我這麼多年之後,還能夠回到我的軌道上逍遙散步嗎?你太狂了,狂的讓我不敢相信。你過去那樣對我,現在我什麼也不會給你!」
「你不認為你衝動得有點過頭了嗎?」
她將所有的憤怒宣洩而出,以此來獲得一種滿足。「衝動過頭?絕對不是。當年是你偷走了我的身子,你這個雜種。而你這樣做的惟一目的就是想佔有這個牧場。」她把心中壓抑多年的痛苦盡情地吐出來。她把她的極端痛苦絲毫不加掩飾地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我當時才十八歲,瘋狂地愛著你,而你卻利用了我,你利用了我!」
「我利用你?胡說八道。只不過你願給、我願要罷了。」
他的殘酷語言深深刺痛了她,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沒去打他。不過她想起了他從前那閃電般的動作。不等她打到他,他就會又快又狠地還擊回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不能輕易地逃脫責任。你想要什麼就拿什麼,從來不管別人的死活。」
他的臉上現出嚴肅的神情。「你從來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
「不知道?」他真的以為她對男人的卑鄙動機那麼盲目無知?也許八年前她會這樣,可是現在不同了。他的言行已經治好了她的這個毛病。「你還是那老一套,你想要我的土地。好吧,說說你想要的範圍。」
「現在沒有範圍,」他咬牙切齒地說,「將來也不會有。你必須現在在這裡面對現實。」
他把她拉得更近一些,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他慢慢地、無情地把她拉過來,摟住,讓她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中。她彷彿陷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網中,雖然拚命掙扎仍然逃脫不掉。她雙手用力推他的胸部,希望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一點。可是這一來反而讓她憶起了遺忘多年的感情,想起了過去的一切。她拚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眼淚不起任何作用,對這個男人更是如此。
「你幹嗎這樣?為什麼現在要這樣?」
「因為這樣可以讓我得到我最想得到的。」
她靜靜地笑了一下,不是因為快樂,而是因為痛苦和幻想的破滅。「八年前你對我說這話時,我曾傻乎乎地以為你最想得到的是我,可是現在我懂得了你最想得到的是牧場。」
他毫無表情,問道:「我是這樣嗎?」
「就是!你不是想利用和我上床的機會嗎?因為那樣你可以實現你的夢想。可是這個辦法行不通,是嗎?」
「和你上床?這種說法似乎不太合適。更接近事實的是一些比較粗俗的描述。根據我的記憶,我們兩個在一起時從來沒有用過床。」
她並不為上床這樣的人生樂事感到羞愧。「沒有,我們沒有上過床,這是因為在你離開前我們沒有機會。當然,在父親威脅說取消我的繼承權以前你還沒離開。他讓我選擇:要你還是要牧場。」
「咱們倆都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她抓住他的襯衫:「你怎麼會知道?」她激動地質問他,無法控制滿腹的委屈。「你待在這裡的時間那麼短,根本沒有時間理解我。不過,我現在可以向你保證,過去我選擇你是個錯誤,而且感到終生遺憾。我從來沒有想到,如果沒有牧場我還值多少錢。」因為瞭解到這一點,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不過,也正是自尊心讓她承受住了這個打擊。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堅強。「你得到了你所能得到的,所以你離開了。」
他咧著嘴冷笑,雙手抓住她的手,逼她把他的襯衫鬆開。「咱們把話說清楚。我沒有走掉而是被拖住了。」
「別和我來這一套。我在牧場邊的小屋裡等了你好幾個小時,聽到這個你是不是很高興呀?」她說話時呼吸急促,痛苦的景象又伴隨回憶湧現出來。「那天下午天氣悶熱,可我還是在小屋裡等你。我真怕牧場上的哪個工人會因為某種原因留在那裡……也許他需要把那些容易離群的馬圈起來,或者需要修補柵欄,這樣他就得在那裡過夜。那就會發現我。可是我仍舊沒有離開。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你會來的。時間好像永恆不變了,彷彿世界在向前移動而把我拋在了後面。甚至於在日落之後我還在找各種理由為你的失約辯解。」
「閉嘴,莉亞」
但是她不能閉嘴。她的話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回憶彷彿是一個上滿了發條的音樂盒。連續不斷地發出音樂,直到發條完全鬆了為止。「那晚皓月當空,我坐在地上望著明月從一扇窗戶移到另一扇窗戶,慢慢移過整個天空。」
他凝視著她,冷漠而毫無表情。「那天在下雨。」
她從噩夢中驚醒,注視著他的臉。「清早兩點下的雨,」她糾正著他。聲音木然,毫無生氣。「暴風雨從南面而來,天上的星星彷彿被一隻憤怒的手一下子全抹掉了。小屋的屋頂像個篩子一樣曄嘩漏雨,可是我傻極了,仍舊躲在裡面。」她低下頭,幾乎崩潰了。「我在那兒等呀,等呀,等呀。」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在那兒等著?」他逼問著。「莉亞,看著我的眼睛,把你剩下的謊話都說出來。你說的沒有一句是實話。」
她低聲問:「你又不在那裡,你怎麼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告訴我!」
在他無情的命令之下,她抬起頭來,把臉上的一縷淡金色的頭髮往後捋了一下。儘管他的手稍微溫和了一些,然而他的表情仍然……
「我等著是因為我期待你騎馬來接我走,這是你答應的。」說這話時她的聲音都變了。「拂曉時我意識到你不會來了。我發誓從此再也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我決不讓任何一個男人控制我的感情,我決不對他們敞開胸懷,暴露我的弱點,那樣只會給我帶來痛念所以亨特,老實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那麼重要才使你不能回來接我?」
「都是因為行政司法長官洛斯。」
她費了很長時間來琢磨他的話,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心裡害怕起來。
他大笑,刺耳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片切割著她的神經。「別胡扯啦,莉亞。什麼在悶熱的小屋裡等我啦,什麼看月亮啦,都是胡說八道。根本沒有過這些事。我知道,你也知道。雖然我很欣賞你說的屋頂漏雨那一節,很哀婉動人。」
「行政司法長官和你有什麼關係?」她急切地問。
「我按約定到了小屋,可是你不在。」他意味深長地停了一下。「那個司法行政長官卻在那裡,還帶了幾個人。」
「不,我不信。」
「他們一共六個人,把我拉出來。在你編的傷心故事中你忘了那些打壞了的桌椅和破碎的窗戶,以及掉了鉸鏈的門。他們差點把我抓住,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逃掉了。」
「我不知道……」她盡力回想著。傢俱和窗都打壞了嗎?「屋裡的東西是有點亂,不過——」
他不等她說完就說:「你大概是光忙著看天上的星星了吧。」他抓住她銀色的辮子,挽在手上,把她拉過來。他的嘴唇幾乎貼在她的嘴上,接著說:「也許因為你說的每句話都是謊言,所以沒有注意這些。承認吧,你根本沒去那個小屋。」
「我在那裡!」
「不可能。只有兩個人知道我們的約會,你……和我。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既然是那位長官代替你去了,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你改主意了。你怕我受不了,所以把我們約會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你父親,請他幫你逃出這個尷尬的局面。」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那你告訴我:如果那天下午我們見面了,你會跟我逃走嗎?會嗎?」他用嚴厲而蠻橫的目光盯著她。「會嗎?」
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謊話。現在也不打算開始說謊。不管他如何看待此事,也不管他作何反應,她要告訴他實情。「不,我不會跟你走。」
猛然地,他的手把她抓得更緊了,不過她瞭解他,他決不會傷害她的身體,所以她毫不畏懼地等待著,等他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當時可不這麼想。」他把她鬆開,站得離她遠一點。
她的解釋不會起什麼作用,不過她不得不試試。她第一次主動地伸出手去搭住他的手臂,感覺到那裡微微跳動的強勁的肌肉。「我那時不能跟你走是有原因的……」
「夠了,莉亞。」他的眼神冷酷無情。「我聽夠了。舊事不必重提。說老實話,我對你的解釋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