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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康絲坦斯·歐班揚

    泰利凝視海面,好半天才再開口。「常常可以看到年輕的丈夫站在碼頭上等他的愛妻,到頭來卻發現她死在海上,那種悲拗簡直令人不忍卒睹。有的時候則是妻子在眾人中搜尋丈夫,結果只能收屍而已。有的人病得不能工作,只能活活餓死。」

    他的目光轉向市區,直覺地尋找水晶宮。「舊金山是個瘟疫窩。一到雨季,街道就變成河渠,到處都可以看見浮屍。這裡也沒有真正的法律,大家各自為政,一切靠武力解決。」

    「我以為你喜歡舊金山,可是聽起來倒像你恨這兒似的。」蔽妮說道。

    泰利對她一笑。「不!我愛這塊土地,我只是不喜歡這裡所發生的事。」

    「你對採礦沒興趣嗎?賈先生?」芙蘭想知道。

    「沒有!我認為在這裡才能真正賺到錢。我跟麥斯的祖父借錢,蓋了水晶宮。」他掠薇妮一眼。「我從不後悔。最近我更走運,遇到一個天才,結果讓我賺進不少錢。不!我可不想進礦坑去,不是傷心就是傷身。」

    薇妮望向母親,發現她已經有了倦色。夕陽西斜,西天紅霞奕奕。「我們也該回家了,媽媽。」她柔聲道,扶著母親的肩。

    泰利彬彬有禮地告辭,跨上馬背,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了蹤影。「這個年輕人氣宇不凡,我喜歡他。」芙蘭品評道。

    「我也喜歡」,蔽妮答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對,不過你跟他在一起時,眼睛沒有跟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時來得亮。知女莫若母,我曉得你看見溫先生陪著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所以很難過。其實你根本不必介意那種女人,只是你還不懂。」

    薇妮挽著母親走向馬車。「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她輕聲道。「溫先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第八章

    回家的路上,芙蘭沉默得出奇。她只是靜靜倚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薇妮擔憂地握住她的手,竟是冰涼的。

    「我們一定是在外面待太久了,媽媽,用完午餐後,我們就該回家的。」

    「不!我今天過得很愉快,不是這回事——」她遲疑了一會兒。「只是賈先生說到妻離子散時,我忍不住想到你父親。我真想他,薇妮,我需要他。」

    薇妮心疼地輕撫母親的臉頰。「我一定盡力追查父親的下落,媽媽。你放心吧!」

    她們回到家裡,芙蘭再也不說一句話。薇妮和莎梅很快地幫她換下衣服,扶她上床就寢。薇妮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無助得想哭。

    她試試母親的額頭,並沒有發燒的跡象,先鬆了一口氣,看來不像會發病的樣子。薇妮慢慢領悟過來,母親得心病了。在暗淡的光線中,她看見母親的頰上多了兩行清淚。光照顧她的身體還不夠,必須醫她的心病才行。

    薇妮越想越覺得心寒:如果她找不到父親,母親必死無疑。

    芙蘭入睡許久,薇妮還留在床邊。當她悄悄退出來時,莎梅已經泡好一杯茶等著她。

    「出去散心也沒用,薇妮。這不是你的錯,只要你母親想起你父親,就會這個樣子。」

    「媽媽一想到爸爸就麻煩了,」薇妮望著莎梅。「如果我沒有找到父親,她就不可能痊癒,莎梅。我決定了,星期一再去一趟礦坑。」

    薇妮原以為莎梅會反對,可是她只是點點頭。「你必須聽你自己心裡的話。除了你母親之外,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煩惱?」莎梅還是那麼敏銳。

    「我發現麥斯說謊。」

    「怎麼回事?」

    「他告訴喬丹娜,他要出城幾天,可是我和媽媽今天看見他了。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我想那是他的…··。」

    「情婦。」莎梅替她說出來。

    「對。我不曉得溫麥斯要有幾個女人才夠。他訂婚了,另外有個情婦,還想追求一個舞孃,我再也不想見他了。你不曉得,今天在飯店裡頭,他對我和媽媽一點禮貌都沒有。」

    「你說他和情婦在一起,在那種情況下,他能怎麼做?難道把他的情婦介紹給你們?」

    「我心裡好亂,莎梅。我可以感覺得到,一整個下午他就瞪著我看。要不是我早知道不可能,真要以為他在吃泰利的醋了。」

    莎梅露出她特有的神秘微笑。「等到薇妮和喬丹娜合而為一時.也許溫麥斯要的就只有你了。在那之前,他必須經過內心的掙扎,慢慢領悟他對你們兩個的感情。記住,別讓他太早發現你的真實身份,否則你會失去他。」

    「我怎麼會失去他呢?我根本不曾擁有他。」

    莎梅逞自走到火爐邊,添了一根柴火。薇妮疲倦地歎了一口氣,她實在也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為什麼上帝使得生活如此複雜呢,莎梅?」

    莎梅明亮的眼睛彷彿直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上帝並沒有把生活複雜化,而是凡人自行其是,自找麻煩。」

    「你說得對,莎梅,我想我大概是有些自憐了。」

    「你難得這麼沮喪的,薇妮。你一向是個敢於向命運挑戰的女孩,你的母親就沒有你堅強,她必須倚賴你。我曉得,你的負擔太重了些,我能幫的忙也有限,你必須強自扛起最重的擔子。」

    薇妮親愛地看著影響她最深的女人。「如果我堅強,那也是你教我的。我愛媽媽,但你才是從小就陪在我身邊的人。因為你,我才擁有力量。』」

    莎梅回視她,眼中淚光瑩然。「我自己沒有女兒。感謝上帝,他把你借給我。不久之後,會有另一個人走進你的生活,給你力量……」

    薇妮實在太累了,抓不住莎梅話裡的意思,聽著聽著已經開始打盹了。莎梅拿開她的杯子,扶她站起來走向床邊,薇妮卻又搖搖頭。「我還不能睡,要做的事太多了。如果我要去礦坑,必須先做些計劃。」

    「一切等明天再說,「莎梅堅持道,幫蔽妮換上睡衣。「你累了,趕快睡吧!我來替你安排行程。」

    薇妮已經閉上眼睛,在被窩裡仍然哺哺不停。「要做的事情那麼多。我得通知亞哥,讓他早做準備。還得通知賈先生……」

    「睡吧!」莎梅哄她。「我會替你做好。」

    莎梅默默看著她沉入夢鄉,真希望自己能擔下她的重擔。然而痛苦也是成長必經的歷程,自從到了加利福尼亞,薇妮就被迫長大了。然而她應付得很好,她的勇氣和毅力讓莎梅深深引以為傲。

    莎梅從薇妮的更衣室溜出來,悄悄走到泰利的辦公室門前。確定沒有人看見她之後,她才輕輕敲門,然後聽見泰利喊她進去。

    泰利倒沒想到來人會是莎梅。自從他僱用薇妮之後,莎梅就一直躲在暗處,因為如果有人發現她,薇妮的真實身份就會暴露了。

    泰利請她坐下,可是莎梅仍固執地站著,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披肩,整個人看不太清楚。「你家小姐沒事吧?」他立刻問道。

    莎梅上前一步。「不!只是她母親大概是今天出去觸景傷情,又想起丈夫了。薇妮要我通知你,她要親目去一趟礦坑,看能不能查到她父親失蹤的線索。」

    泰利慢慢站起來。「她想幹什麼呢,莎梅?麥斯已經盡了全力在追查貝先生的下落,她就算去礦坑也是無濟於事。」

    「薇妮會做她認為該做的事。」莎梅也喜歡賈泰利,因為他很照顧薇妮。他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而且她曉得他愛薇妮。

    泰利暗暗罵了一聲。「她自己一個人做得了什麼事?難道上一回受的教訓還不夠嗎?」

    「那也阻止不了她。」莎梅肯定地說。

    「該死!如果我阻止不了她,我只好跟她去,反正她不能一個人走。」

    莎梅低下頭。「你做你認為該做的事。我只是來告訴你,明晚過後,喬丹娜就得消失一陣子了。」

    泰利嚴厲地看著她。「她打算什麼時候上路呢?」

    「星期一」

    「你家小姐會騎馬嗎?」

    「騎得很好。」

    「好。回去告訴她,我會安排一切事宜。星期一早上六點鐘,我會牽馬過去。如果她非去不可,那我們最好早一些動身。」

    「我會告訴她,不過她未必肯讓你陪她去,你不是個合適的護花使者。」

    泰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可以信任我,莎梅,至少在有關薇妮的事情上面。」

    「我曉得,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接近薇妮了。」

    泰利朗聲大笑,卻被推門進來的麥斯打斷了笑聲。泰利便轉過去招呼他的朋友。你倒真會挑時間,」他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來得更早呢!」泰利曉得麥斯不高興他和薇妮出遊,遲早會來興師問罪。

    麥斯的眼光落在房裡另一個人身上,等到他發現那竟是薇妮的伴護時,不禁大吃一驚。

    「你應該認識莎梅吧,麥斯?」泰利先開口。

    麥斯瞇起眼睛。「我認識。」他望進莎梅的眼裡,又看到那一絲令人困擾的光芒。「可是她來找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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