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凱晞
石湛天沒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再緩緩吐出,煙霧梟裊遮掩了他眼底紛亂的思緒。是什麼事情讓總裁如此心神不寧?是公司的事嗎?池田的腦中飛快的轉了一下……沒有哇,公司最近幾件大案子都特別順利,營業利潤也持續創新高呀!那就是私事羅?想必是十分棘手,不然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總裁不會如此心神不寧一位穿著正式制服的女性空服員趨前。
「總裁,所有檢查事項都已完成,您可以登機了,這邊請。」
石湛天恍若未聞的叨著煙,一動也不動的凝視窗外。
女空服員與池田互望了一眼。
「總裁……」池田喚了一聲。這次行程時間緊迫,他有提醒總裁的責任。石湛天心煩意亂,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就像九年前……
他捻熄了抽了半截的煙,轉過身。「通知上頭備妥直升機,我要回冬苑。」「總裁!」池田與空服員同時驚叫。
「快去。」石湛天的聲音透著不耐。
女空服員躬身而去;池田猶豫了半晌,幾度張口欲言,終究還是聳聳肩,悄悄離去。萬萬沒道理,石湛天的理智提醒自己,這種莫名的煩躁也許只是心理作祟。幾分鐘前管家在電話中還再三向他保證水笙無慮,但心煩意亂的情緒並沒有因此消退。而進行了三個月事關數億美金的合作計畫也可能因為他這次的一意孤行就此泡湯,但是他就是不能放任自己的直覺不管。說他是瘋了也好,總之他一定要親眼目睹水笙一切無恙。
······································「石先生,您怎麼回來了?」管家一臉意外,瞧了瞧窗外,風雪竟越見淒迷,這回程怕是一路險阻吧。石湛天站在玄關,任由傭人取走他的風衣。
「水笙呢?」
「一個小時前吃過藥,現在正睡著呢。」管家微笑,心知肚明石先生不畏惡烈天候千里迢迢趕回的原因。「我去看看她。」他自顧自地朝樓梯走去,碰上了自二樓下來的加奈子。加奈子看他的眼神既驚且懼,像見了鬼。
「啊!湛天……湛天哥哥……」
石湛天挑起一邊眉。「怎麼回事?加奈子,見到我像見到了鬼似的。」他一邊說一邊拾步上二樓。「湛天哥哥!」加奈子衝動地拉住他的衣袖,見石湛天半瞇起眼,才趕忙縮手,訥訥地說:「您要上去看水笙姊姊嗎?她一整天都不舒服,好不容易剛剛才睡下,您若現在去看她,恐怕會吵醒她……」石湛天忽然露出一個好笑的表情。「怎麼連你也給水笙收買了去,看來水笙在這個家可比我這個正主兒更得人緣呢。」他邊說邊搖頭,言似有憾,實則喜之。「湛天哥哥!」加茶子再度拖住他。「您就別去打擾水笙姊姊了吧,她今天很不好受……」見石湛天雙眼閃爍詭譎的異彩,她的聲音漸漸細如納蚊。「怎麼,你是想代她來討伐我的行為嗎?」眾所皆知她的「不好受」是誰造成的,但這是他和方水笙之間的私事,任何人無權插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加奈子的話被硬生生打斷。
「如果不是就別杵在這裡礙眼!」絲毫沒有一絲顧忌,他冷冷地拋下一句話後就轉身上樓。半晌後「水笙——」像來自地獄的鬼號聲響徹整楝宅邸,震懾了所有人的心魂!······································無垠的白色天地之中,只有一個人影腳步蹣跚的徐徐而行。
風雪直撲而來,水笙險些跌倒,跟銷了幾步方才站穩,但腳是站住了,她卻分明見牙齒打顫的聲音,血液像凝成了冰,全身再無一處溫暖。這條路竟像是永無止境似的,遙遠且漫長。
凌厲的暴風雪湮滅了所有的指標,舉目望去,她竟像是這蒼茫天地中唯一孤魂,只能不停的走、走、走……她注定要亡於此嗎?大腿漸漸凍僵了,步伐漸漸沉重了,她知道,當她停下來的同時,也是會見死神的一刻。不能停啊!水笙心裡再三的提醒自己撐下去,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去。
然而纖細的身子又怎麼抵抗得了大自然無情的力量啊!慢慢地,她整個人癱軟了下去,失去意識的身體順著雪坡地滾了幾滾,直到她的頭直接撞上了一棵樹的底干,整個腦袋竄過一陣爆開似的疼痛,接著她便陷入了昏迷的混沌之中。「少主,您瞧!」一個身穿深色風衣的男人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水笙,「我們救是不救?」被稱為少主的男子站在男人身後的幾公尺處,一身雪白的衣服像要融人風雪蒼茫的天地中。只見他意興闌珊的冷嗤一聲,「何必?不過是一條生命罷了,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他連上前垂詢的意願都懶。「可是,是個女孩子呀!咱們還是……」
「聽風,我的話想來不中聽了是吧?」男人低沉的聲音平靜得令人打心底發寒。「既然如此,就請便吧!」少主的血管裡流的是冰塊嗎?聽風不可置信的想。
雖然跟在少主身邊多年,早該摸透了少主的性子,卻沒想到人命關天的事情,少主終究不改他冷血本色。白衣男子自然瞧見了他的表情,回以一個淡不可見的冷笑。
愚蠢的人啊!這個世界哪天不死上千百萬人?哪來這麼多的菩薩心腸和美國時間去解救別人的生命?要他來決定的話,只會叫那女人自生自滅,絕不插手半分。
天地不仁,不也是以萬物為芻狗,更何況是平凡我輩!更別說什麼生命誠可貴、上天有好生之德之類的鬼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吧!在他,這世界不過是一個遊戲場,優勝劣敗博得不過是一場命罷了,想生存下去?行!先去掉心中礙事的婦人之仁再說。說他冷血也行,說他無情也罷,這人世間有辦法掀起他興趣的東西怕也沒多少了。這骯髒的世界啊,少了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不又有人前仆後繼的繼續製造新生命嗎?別想要因為是個女孩就要博取他的同情心,很抱歉,他的冷血一視同仁。「少主,這女孩體溫過低,咱們再不施以援手,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了!」聽風跪在女孩子的身邊,一臉愁苦。嘖!先天下之憂而憂嗎?「不。」
「少主!」
唷!著急了呢。倜儻俊美的臉孔揚起一抹邪惡佞笑,「給我一個救她的好理由。」少主這根本是出難題嘛,明知道他們與這女孩不過是萍水相逢,非親非故的,教他拿什麼理由去,偏偏又不能隨意搪塞一番,真是急煞了他。他低頭對著趴伏在雪地裡的女子暗暗吐了一口長歎,合該是她命中注定,世界這麼大,碰到誰都有機會續命,偏給她碰上了見死不救的閻王爺。聽風溫柔的為女孩子翻過身,少主的話對他而言就是聖旨,雖然不能抗命,但他希望這陌生女子即使要死,也能死得沒有痛苦……咦?這張臉!當他第一眼對上女孩的容顏時,他整個人頓時如在雷擊,呆愣在當場!這……會是同一個人嗎?聽風連忙收斂心神,仔細端詳才瞧出了其中的差異。
那纖細的五官簡直如出一轍,同樣娟秀的瓜子臉,柔美的顴骨線條輪廓……饒是如此他還是看出了一些不同,譬如說不同的唇形,以及下巴的線條弧度。這女孩或許終究是命不該絕!!
「少主……」他終於可以給少主一個好理由了。
「怎麼,還放不開是嗎?」白衣男子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嘲諷。
「不,少主,」聽風整著幾公尺遠外始終不願踏向前的男子。「只想請您瞧瞧這女孩……」他猶豫的言詞換來白衣男子眉頭一揚。
「難不成這女孩子貌似天仙,值得你如此驚艷?」儘管眉宇之間閃著不懷好意的嘲諷,他還是緩緩地舉步趨近,倒要看看是哪番的面容惹得聽風一副失心喪魄的模樣。這個賭注可大了!聽風瞧著少主趨近的身影,心裡百般焦急,或許他不該讓少主瞧見她,這相似的容貌究竟會因此而得救,或者是更加速她的死亡……不管了,沒後路可退了。白衣男子在距離聽風與女孩三步外的地方止步,夠了,他可不想沾上其他陌生人類的氣息。他對著昏迷不醒的女人投下漫不經心的一瞥,所有的輕佻邪魅全在一瞬間收斂。是她嗎?那個他欲毀之而後快的女人!
他不自覺的衝向女郎身邊,扶起她的身子……大雪溫柔地掩蓋住女郎沉靜的睡顏。不,不是她,他的身體在接觸的瞬間就告知了答案,心也突然襲上一種深深的落寞。不是她,不是她呀,儘管如此,他還是以貪婪的眼神吞噬著女郎臉上每一處神似的輪廓,對照著記憶中那令他一生懸念的容顏……「少主……」聽風輕輕喚道,他所憂慮的事果然發生了,少主卸下一向放縱慾意的表情去後所流露出的竟是在乎,這讓他的心一陣緊揪,他做錯了嗎?斂去了恍然沉凝的表情,白衣男子緩緩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