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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卡德蘭

    那個帶頭的舞者賣力地以各種誇張的動作揮舞著手巾,就像技藝精湛的賣藝人舞動寶劍賣弄劍藝一般。這時,一群女孩加入舞蹈的行列。

    五彩繽紛的鎖煉緩緩接近,組合成一個圓圈。他們的手臂交叉著,此時的配樂是七絃琴、豎琴、小提琴及鼓聲的混合演奏。

    這支舞蹈持續好久,場面十分熱鬧,有人三番兩次地邀請王子共舞,但他不願片刻離開安姬蘭便婉言拒絕。邵德梭上尉卻興趣盎然,自動加入跳舞的行列,賣力地與大家共歡。

    安姬蘭注意看他在舞池襄不時地盯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咧嘴而笑,這女孩也不管跳舞隊形的更換變化,總有意無意地排在他的身邊。

    安姬蘭對這無意中發現的事覺得有趣極了,正待繼續觀察卻聽耳邊傳來細語,她驚訝地睜大眼睛。王子悄悄地說:

    「我們要不要走?」

    「行嗎?」安姬蘭問道。

    音樂結束時,王子立即起身。

    他用希臘語向在座的同胞簡短地致詞。他咬字十分清楚,安姬蘭大致可以聽懂。

    他首先謝謝塞法羅尼亞人民邀請他與會共聚一堂,並且非常感激他們對祖國的一片赤誠。

    最後他說,他將滿懷著信心回國,告訴全國的同胞,寄居海外的塞法羅尼亞人永不忘本,無論在何時何處,都充滿愛國的熱血,鼓起勇氣,努力進取。

    王子的致答詞贏得了在座者熱列的掌聲,不斷歡呼喝采,叫好聲此起彼落。致詞完畢,王子帶著安姬蘭走過中間的空地向門口走去。所有的客人齊立兩旁,鼓掌歡送他們離去。

    他們走到門口,邵德梭上尉也準備一起離去,王子說:

    「你留下來玩,亞里斯多德。你知道,現在時刻尚早,倫敦有許多熱鬧的地方,你可以好好玩玩。」

    「殿下,真的不需要我護送嗎?」副官間道。

    「你放心,明天早上我會替你講情的。」王子答道。

    邵德梭上尉偷偷一瞥安姬蘭。她知道他瞭解王子的心意。王子既不想回使館,更不願他夾在中間當電燈炮,所以藉故支開他。

    「謝謝您,殿下,」他也樂得自個兒玩玩,「晚安,梅威小姐。」

    「晚安,上尉。」安姬蘭答道。

    他們進入車廂內坐定,凸凸從馬車伕座上回到車廂內,馬車立刻起步開動。

    王子一直等到脫離了送行人的視線後,才伸出手來緊緊地攬住她。

    「終於在一起了!」他說,「我本以為我們沒有獨處的機會。」

    王子的親暱行為使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他手指頭一觸到她的肌膚,立刻點燃她內心的情焰,如星火燎原般燃遍了全身,跟著一股無法阻擋的熱潮燒至喉頭,使她興奮已極。

    「我愛妳!」王子說,「除了這三個字外,我再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了!」

    「這真是……最長的……一日。」安姬蘭喃喃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他說,「整天枯坐在會議室裡聽哥斯大喋喋不休地報告他所遭遇的難題,而內閣總理一點也不說別的,把論點全擺在我的婚事上。」

    安姬蘭保持緘默,王子認為她應該瞭解一下大概情形,便繼續往下說:

    「今天收到堂兄雷多羅斯寄來的一封信。他說他有幾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我--關於本島南方革命黨徒的事。」

    「你認為是些什麼事呢?」安姬蘭問道。

    「我想像不出來,」王子答道,「但是,寶貝,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在加冕禮一結束,立刻兼程趕回塞法羅尼亞。」

    「啊……不……不!」

    她絕望地低喊。他雖說不得不趕回去,事實上他的離開是她預料中的事。她明知道他勢在必行,只是沒想到行程如此匆促,她永遠無法再見到他,所以一時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除了趕回去之外,我又能怎麼做呢?」王子問道,「難道我能回信告訴他,我正在戀愛,沒有精神,也沒有力量去關心塞法羅尼亞的紛爭嗎?」

    王子緊緊地擁著她,深情地望著她說:

    「妳知道,我是真的愛妳。」

    煤油燈趨走了黑暗,使封閉的車廂裡充滿明亮。藉著燈光,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的神情。

    「我也真心愛你,」安姬蘭說,「但是,我知道你應對國家盡忠,我們……必須……勇敢地面對現實。」

    「我的甜心!我的寶貝!」王子感動地大叫,「有誰能夠像妳這麼勇敢,這麼理智?」

    他湊近她,激動的聲音逐漸消失於她柔美的唇間。

    他深深地吻著她,彷彿帶著她的魂魄一起遨遊於天上。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一圈圈奇異的光芒護衛四周。

    她知道,這個深情的一吻正是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著的,但是她也害怕,此後可能不會再有像聖詹姆士公園內那種奇妙而銷魂的初吻滋味了。

    此刻這深情的一吻卻帶給她新的感受,喚起她體內另一種激情,一種她從未察覺過的慾望。

    他們的愛情不斷地滋長,持續擴大,延伸至無涯。

    王子一定在離開停車場前吩咐過亞力士不要太早趨車回家,所以安姬蘭從恍惚中甦醒時,發現四週一片黑暗,彷彿置身郊區,不再有繁華的街燈。

    原來馬車開進了海德公園,不斷地逛著圈子。

    「我不能離開妳。」王子說道。

    然後長歎一聲,問道:

    「為什麼我不愛上一個我可以迎娶的女孩?或者愛上一個能跟著我回塞法羅尼亞,可以秘密地把她安置在宮廷附近,以便有空與她相聚的女孩呢?」

    安姬蘭沉默了一陣子,然後怯怯地說:

    「你是在……要求我……那麼做嗎?」

    「不!」王子直截了當地說,「我告訴妳,親愛的,我絕不會傷害妳,更不會提出這種自私的要求來侮辱妳,甚至來褻瀆我們的愛情。」

    王子痛苦而絕望地呻吟著。

    「我是說,在妳周圍有無數的障礙我無法超越,即使我能夠超越,也不得不離開妳,因為妳是如此純潔,如此神聖不可侵犯。我的倍兒西鳳呀!她能給予我的只是她的心、她的靈魂、她的思想和她那片無際無涯的情感!」

    安姬蘭知道他所說的都是實情,她非常瞭解他心靈深處的感受,可是她也同他一樣,無法得到解決之道。

    她禁不住考慮到,如果能和他長相廝守,即使屈為情婦,也非常快樂。

    然而,她知道,如果她同意那麼做,勢必破壞真愛的完美,把彼此純潔的感情及親吻時產生的神聖意識一掃無遺。

    「或許,」猶豫片刻,她開口道,「如果……我們……今生無緣……廝守……且待……來世吧。」

    「難道這樣妳我就覺得滿足嗎?」王子反問道,「我現在就想要妳!我要妳的意念好強烈,一點也無法控制,安姬蘭,今晚我送妳回家後就再也看不到妳了!」

    安姬蘭驚愕萬分,不禁叫了出來:

    「你……你說真的?」

    「昨晚我送妳回家,沒有跟妳吻別,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聲音中含有一種刺心之痛,使她不禁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撫慰他那顆受創的心。

    「我不是英國人,」王子說道,「我是一個希臘人,對我們而言,愛情永遠凌駕於自我之上--比我的自尊、榮譽更重要、更偉大。」

    他繼續深切地說:

    「我需要妳,安姬蘭!不僅因為妳像神殿裡我崇拜仰慕的女神,更因為妳是一個女人,所以我需要妳!我希望妳完全屬於我。我不只要妳那顆細緻的心靈,更要妳全心全意的愛和妳那微妙迷人的軀體。這樣才能使我們的愛達於靈肉一致的境界。」

    他說得如此堅決強硬,安姬蘭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像現在一般不顧一切地愛他的話,那麼看他的神情,一定覺得畏懼。

    她靠近他,手握得更緊,彷彿藉此使彼此的心靈交流感應。

    「即使我堂兄不來信催促我立刻啟程,」王子說,「我也必須在後天離開。」

    「我……我知道。」

    「妳真的知道?」王子問道,「不--不可能!妳太純潔、太天真無邪了,安姬蘭,妳一定不曉得地獄裡所有的魔鬼不斷誘惑我,一再慫恿我一有機會就帶著妳離開!」

    停頓了一會見,他方才從容地說:

    「但是,我們兩人之間矗立著一位天使帶著把金光閃閃的寶劍--親愛的,這是妳的守護神,可能妳並未察覺,祂卻時時刻刻護衛著妳,不讓一個為地獄惡火焚燒的男人接近。」

    他說完話,舉起她的手狂熱地吻著。她知道他在盡力壓抑自己,克制自己的慾望,所以不敢親吻她的雙唇,以免觸發他胸中的情火。

    馬車靠著曲池橋邊停了下來。王子從敞開的窗戶外望。安姬蘭看到月光星辰映照下,池水銀波閃閃,煞是美麗。

    「今晚我們出發前,」他聲音瘖啞地說道,「我原想帶著妳靜靜地散散步,到我們初次共游那天所坐的地方好好地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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