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卡德蘭
但是如果宴會在今晚舉行的話,妨礙了她和王子相聚的機會,她會分分秒秒憤恨怨尤,一刻也不得開心。
明天就不同了,明天他會在白金漢宮裡,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地參加修雷特夫人的宴會,不必擔心他倆或許有片刻相聚的機會。
但她知道,自己深愛著王子,即使時間不衝突,即使宴會的場面豪華顯耀,更說不定她會遇見許多迷人的男土,她都會很難集中全神與人同樂,只有那位因凸凸追趕黃貓而邂逅的男人能時時纏繞住她,盤旋在她心頭。
修雷特夫人留下來陪祖母聊了一個多鐘頭。
她離開時安姬蘭送她下樓,走出前門,看著她踏上那輛由兩匹馬拖著的華麗馬車。她揮手向夫人告別,等著馬車逐漸遠去後,才轉身進屋,上樓回到祖母的臥房。
梅威夫人顯然因為故人來訪倍感興奮,神色十分爽快。
「戴絲無論多麼瑣碎的事都可以聊得來,」安姬蘭一進門,祖母馬上愉快地說,「這麼久以來,見到她此做什麼都高興。」
「奶奶,聽您這麼說,我也很高興。」
「她打算留在國內的這幾天裡,介紹幾個儒雅的青年給妳認識。」
「她真………真…………好。」
「她這麼熱心使我覺得真慚愧,一生病竟把妳的事都疏忽了,」梅威夫人繼續說,「戴絲告訴我:『女孩子應該早點結婚,安姬蘭能越快找到丈夫越好!』」
安姬蘭大吃一驚。「奶奶,您是說找……丈…丈夫?」
「戴絲說得不錯,」梅威夫人說下去,「我十八歲時就結婚了。我母親常說,女孩子年齡越大就越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對象。」
安姬蘭為祖母的話大惑不解,她希望祖母只是口頭說說並非真的打定主意要她結婚。
梅威夫人個性固執,對自己所做的決定僵持到底,這點她的兒子非常清楚。
別人的意見或爭論勢難改變她的心意,反對的力量愈大,愈增強她一意孤行的意念。
「奶奶,和您住在一起,我覺得十分快樂,」安姬蘭很快地說,「所以先別為我的婚事煩心,我希望永遠陪伴奶奶。」
「真不像話!」梅威夫人駁斥她說,「都是可愛的戴絲使我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
「好嘛,奶奶,等您病好以後我們再討論這回事。」安姬蘭奉承地說。
「不行,我不能再拖下去!」梅威夫人答道,「等戴絲回巴黎後,我打算和其它的朋友聯絡一下,請求她們在冬季引見會裡陪著妳。哦,親愛的,我真氣自己為什麼沒早點想到這些呢!」
「求求您,奶奶,先不要擔心這個,」安姬蘭懇求道,「住在這兒,我一直非常愉快。我喜歡為您讀報,我高興帶凸凸到花園真玩耍,真的沒有心思去想那些宴席、舞會的事。」
她知道祖母一個勁兒地想那回事,沒有留心聽她說。
「我必須再幫妳訂製幾套新衣裳,安姬蘭。」她說,「通知瑪格麗特太太星期一早上來,還有另外一個裁縫師設計的樣式我也蠻喜歡的--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奶奶,我還有好多好多衣服都沒穿過。」安姬蘭反對地說。
「儘管照我的話去做,小孩子。」祖母說,「明天,我們先把那些會像可愛的戴絲一樣熱心助人的朋友列出一張名單來。」
「那根本毫無希望。」安姬蘭暗自嘀咕。
她知道依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不可能說服祖母,使她相信保持現狀是最圓滿的了。
她走同臥房,忽然自問,如果祖母真的托人安排各種活動,那麼王子離開英國後,她跟著有許多要忙碌的事,不是可以減輕自己看公使館時那種人去樓空的痛苦嗎?
但一轉眼間,安姬蘭滿腦子又記掛著黃昏的約會。
她會望著他……輕聲地和他低語……他們親密地走在一起……然後……她急忙打斷自己的思緒,想到自己竟然那麼渴望再親親他時,不禁一陣羞愧。
或許今晚不可能……或許他不想要她……或許……
澎湃的思潮不停她在腦海裡起伏,就像一隻松鼠靈活地在活動籠中滾動,只覺一陣不可抑制的亢奮充斥胸中,那種灼熱感彷彿爆竹廠在她四周爆炸一般!
她知道,約會的時間分秒接近,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和王子在一起,所以自己才會產生那種莫名的喜悅。
今晚該穿那一件迷人的衣裳?她有點難以選擇。誠如她告訴過祖母的,衣櫃裡還有許多沒亮過相的衣服呢!
最後她挑了一件格調與王子看過的那件完全不同的禮服穿上。
這件淺藍色的禮服式樣簡單大方,類似畫眉鳥蛋的淡藍色十分憐人,裙裾滾蕾絲花邊,綴有同色天鵝絨皺折。胸口也有蕾絲鑲邊。整襲禮服裁製得非常精巧,像是出自仙女的靈巧雙手。
穿上這件禮服使安姬蘭顯得年輕柔弱,就像春天剛捱過冬雪洗禮,含苞待放的可愛小花。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又怕王子喜歡自己穿得正式華麗些,但如果再換一件,得耗費好多時間,而且已經太遲了,魯斯旦可能早就等在餐廳,準備服侍她吃晚餐了。
凸凸跟著她急急跑下樓,一進入餐廳,魯斯旦帶著責備的口氣說:
「妳的湯都冷了,安姬蘭小姐。」
湯裝在一個有銀蓋子的湯碗裡。布魯格太太一煮好湯,立刻倒在湯碗裡保溫,安姬蘭知道絕不可能冷掉,但她還是很柔順地說:
「對不起,魯斯旦,我來晚了。」
她又開始在魯斯旦面前假裝吃得很開心的樣子,等魯斯旦一離開餐廳,她立即把碟中的食物一一搬回大盤裡。就像平常一樣,魯斯旦在餐後嘮叨她吃得太少。
「妳一定沒吃飽,安姬蘭小姐,每次總只吃那麼一點點,真的像養一隻小耗子!」魯斯旦是忠心的老家臣,非常關心她。
「魯斯旦,我為加冕禮而興奮得吃不下飯嘛!」安姬蘭編個理由搪塞他。
她走出餐廳想著:事實上那個理由也是真的。
對她來說,和王子會面就跟參加加冕禮一樣,是世界上最令她興奮的事。
她趕得太急,當她披上一條淡藍色絲綢披肩,帶著凸凸準備出門時,大廳的鍾才指著八點十分。
如果王子還沒到停車場,她不可能單獨在那兒等他,只好坐在樓下讀書室的房門口,眼睜睜望著老祖父留下的那口大鐘。
分針移動得十分緩慢,她好幾次以為時鐘停擺了。好不容易捱過最後幾分鐘,再數秒便到八點一刻,她急忙穿過信道跑向園門。走出門外,越過後花園的小徑,打開通往停車場的那扇門。
門才打開,竟發現王子正擋在門外,自己立刻面對著他。
她簡直驚訝地愣住了,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急遽跳動著,喉嚨彷彿也緊縮住,說不出話來。
她只有呆呆地站在那兒和他對望著,倒是他先開口說話。
「我必須先告訴妳,」他低聲地說,「待會兒參加聚會,不只是我們倆個單獨去。」
「不…不……單獨?」安姬蘭疑惑地重複一遍。
「昨天晚上,他們知道我獨自外出後,大大地起了一陣騷動,」王子說,「所以今天我不得不答應帶一個隨從副官同行。」
他一定看出安姬蘭臉上失望的表情,接著說:
「親愛的,妳知道我非常渴望單獨和妳在一起,這種渴望的心情難以用言語形容。但是我也得採納公使和其它人的建議。」
「你是否……寧可希望我……不要去?」
這些話好像黏在舌頭上難以說出口,但是她仍然不得不問出來。
「不,當然不是這意思,」王子答道,「妳一定得來。妳必須來!一切交給我,無論如何我會設法單獨和妳說說話。」
他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便繼續說下去。他的聲音既慢又小,不會被人偷聽到。
「我一整天都焦躁地等待這一刻的到來。知道妳近在咫尺而無法相見,那滋味好澀、好苦。」
「我……在花園裡……等你。」
「妳以為我不知道嗎?」王子急促而粗澀地反問道,「我一直想著妳,盼望與妳相聚,可是辦不到呀。」
「我……我知道。」
此刻,他整個人就站在跟前,她緊緊地依他而立,兩個修長的身影映在地上重疊為一,彷彿昨夜的美景重現。
「我愛妳!」王子說道,「昨夜看到妳,我本以為妳不可能再此當時更漂亮,可是今晚見到妳,竟發現妳此昨夜更迷人、更俏麗。」
他說著開心地微笑。這一笑,驅散了煙霧,氣氛變得十分融洽。他非常柔和地說:
「走吧,我們一起去參加聚會,暫時忘掉所有的煩憂,至少也得好好地度過這幾個小時。」
他拉著安姬蘭走向馬車。一到座車前,有個年輕人立刻跳下來。
她覺得如果不把這個人與王子相比的話,他倒還可以稱得上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