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你的?」伯爵問道,口氣好像突然射過來的子彈。
「我已經告訴過你。」她回答:「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是我……一位朋友……她自以為跟穆地模談了一個短暫的戀愛。
她給他寫了幾封很愚蠢的情書,現在他拿來向她勒索……」
「勒索?」伯爵心裡一跳。
「他要求兩年之內付出五千磅,不然他就要拿去給她未婚夫,這樣就拆散了一對好伴侶。」
「我一直以為斯奈爾登不行,」伯爵徐緩地說:「可是沒想到他還是這樣一個無賴。」
他像自言自語,然後轉變口氣問:「可是這干你什麼事?你管人家閒事!」
「雖然我準備拿錢出來幫助朋友,可是,我以為穆地模沒有理由得到這筆錢……。」
這下子,似乎伯爵也熱心起來了。可是他裝著好像無能為力的樣子,嘴唇浮著一絲暖昧的微笑。
他手按著前額,坐到搖椅上。「只有你,柏翠納,才想得出這個餿主意。」
「除了你,沒有人發現我。」柏翠納說。
「假如是別人出現了呢?」伯爵反詰道:「明天早上也許你會發覺自己站在法官前,如果更糟的話……我就不便詳細說明了。」
柏翠納好奇地看著他,然後說,「我們打開箱子好不好?看看信件是不是放這兒。』「你怎麼知道裡面裝的就是信件?」
柏翠納把箱子從桌子上提到圍爐旁,坐在伯爵跟前。
「我說過我很聰明嘛!」她用一種伯爵非常熟悉的語調說。「說!」他命令道。
「是卡……我朋友……」
「我早猜到又是卡蕾!」伯爵插嘴道:「我剛聽說她跟佛來德烈訂婚。」
「就是嘛。卡蕾說穆地模威脅她,假如不拿出五千磅,她的婚姻就要觸礁了。所以我決定把那些信偷回來,不必付給他一毛錢。」
「你要知道,假如不是我剛好經過,你這箱東西那麼重怎麼拿得回來。」伯爵說:「——然後呢?」
「昨晚我在舞會上碰到穆地模,就叫人給我介紹認識。」
柏翠納繼續說:「他請我跳舞,我故意裝作心不在焉的樣子,一直等到他受不了,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就給他一個不在意的微笑,說:『你也許覺得我笨,我覺得把碰到的每個人和每件事記在日記上是非常有趣的事。』「『少女的日記?』他呢喃著:『好主意。』」
「『我知道我下筆很不謹慎,好在我不想出版。』我格格地笑著:『我怕它會給我找什麼麻煩。』」
「『我覺得你做得很對,』穆地模說:『把每日所思,每日所見有趣的瑣事記下來,可以給後世子孫知道一些我們這一代的事,尤其假如出了名的話,那就更有意義了。』」
「我有一種感覺,」柏翠納中斷故事,看著伯爵說:「他在想,我一定會聽到或發現在這個房子裡對他有用的東西。」
伯爵沒有答腔,她繼續說,「『你認為我做得到嗎?』我兩個眼睛睜得大大地問他。」
「『相信你做得到,林敦小姐,那一定會變成很有價值的資料。』他答道:『下個禮拜讓我拜讀一下好嗎?』」
「那怎麼行?我會犯誹謗罪。』我說:『我寫的東西就好比報紙上在談論著親王的事一樣。』」
「你最好別捲入任何漩渦。」他以愛護備至的語調說。
「我沉默了幾分鐘。」柏翠納說著:「然後他問,『你在擔心什麼?』」
「『我想不出,』我說:『什麼地方可以藏日記?你也知道,寫字檯是無法避免僕人們偷看的,可是又沒有別的地方……』」
「『喔!你要買一個保險箱。』他說:『你可以在龐德街的五金行買到,還有一把鑰匙,沒有人能夠複製。』」
「『好主意!』我叫起來,『那我只要好好保管住鑰匙,就沒有人能夠偷看了。』」
「『除了我!』穆地模說,『不要忘記我答應作你的發行人和顧問哦。」
「『你真好!真太好了!』我告訴他:『明天我就開始寫。』」
「『你可以在五金店買到保險箱。』他叮嚀地說。」
柏翠納審視著伯爵說:「你看我非常聰明吧?是不是?」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的保險箱放那兒?」他問。
「我猜是在他的臥房。」柏翠納回答:「假如他認為這些信真正價值五千磅,決不會放在客廳的。我還猜到他一定放在在衣櫃裡面或上面。」
她微笑地再加上一句:「爸爸有一次說過,賭徒贏了錢總是藏在衣櫃上面,小偷常常忘了多看上面一眼。」
「是不是真的放在那兒?」他問。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柏翠納答道。
「你怎麼進去的?」
「這我也相當聰明。我猜穆地模一定不會有很多僕人,否則他要是有錢就不必向卡蕾勒索五千磅了,所以我跑到地下室,察看窗子鎖好了沒。」
她微笑。
「這也是爸爸教我的。爸爸說僕人往往讓地下室的窗子開著,因為他們認為地下室太熱,又不通風,小偷就趁機爬進去。」
「你很容易被逮到的。」
「沒有什麼危險啦!」柏翠納回答:「那裡有兩個窗子,我可以聽到一間房間有鼾聲,那麼另一間一定是客廳了,客廳的窗子半開著。」
她說話時故意壓低聲音。
「我爬進窗子,沿著甫道摸進去,發現有一條路通往樓梯,那是個小房間。」
「聽得我不寒而僳。」伯爵說:「你要是給捉到了怎麼辦?」
「那你必得把我保出來。」柏翠納說:「我也想像得到你一定會威脅穆地模不能告我。」
她想伯爵聽了一定會發怒,所以立刻接著說:「我還計算到,穆地模一定不在家,他非得等到舞會曲終人散不肯回家,所以我進去的時候,屋裡一定漆黑一片。」
她望著箱子,露出勝利的微笑:「我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喏?就在這兒。打開來看看。」
伯爵沒有答腔。柏翠納跳起來,走到箱子旁。
這個玩藝兒做得非常堅固,柏翠納拿了一把開信刀,對著正在觀看的伯爵說:「我想你可以用這個東西撬開。要不然我去找根比較硬的東西。」
「你不要穿著這樣子出去。」伯爵嚴厲地說。
「好吧!」她順服地說:「假如要用這把開信刀,不如用撥火棒。」
他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打開,伯爵的手也擦傷了。
柏翠納拉開蓋子,裡頭整整齊齊地塞滿了信件。現鈔、筆記,還有好幾張帳單。
伯爵坐回椅子,歎道:「你可是滿載而歸呀!」
「這麼多信!」她叫了起來:「不知道卡蕾的是那幾封。」
她翻了好幾疊信,然後發現了一疊。
「這些就是卡蕾的。」她勝利地說:「我認得她的字。」
她計算一下有十幾封。有幾封看來好像寫了一大疊。
柏翠納將信拿在手裡。
「這就是我要的。」她說:「其餘的怎麼辦?」
伯爵探頭看看保險箱裡面。
「我想,柏翠納,」他說:「剩下的交給我處理好了。」
「你怎麼處理?」
「匿名把這些信送回原寄件人,以免日後受到斯奈爾登控制。沒有人會知道你扮演著拯救她們的角色,相信她們一定非常感謝這位不知名的恩主。」
「你是說穆地模也在勒索這些人嗎?」
「我不願給他的罪惡行為添油加醋。」伯爵傲慢地說:「不過我敢確定,將來有許多高貴的女主人不會再在舞會邀請名單中列入他的名字。」
「你做得到嗎?」「做得到。」伯爵堅定地回答:「而且我要做。」
「那我太高興了。」柏翠納說:「他的作為太卑鄙了,卡蕾簡直痛苦得絕望了。」
「告訴她,她唯一能夠表示謝意的就是守口如瓶。起碼不能讓佛來德烈知道。」「她不會笨到那個地步。」
「女人往往以坦白認罪為樂。」伯爵諷刺地說;「卡蕾不會,她不僅要佛來德烈愛她,也希望他尊敬她。不管怎樣,我一定會要她保守秘密的。」
「那才對。」伯爵嘉許說,然後轉換口氣道:「可是你這付打扮實在錯得離譜,在我生氣以前,起快回房睡覺去!」
柏翠納微笑地望著他。
「你不是在氣我。」她說:「是這件事使我們生氣。」
「以後如果你發生類似這種麻煩,一定要告訴我,好嗎?」伯爵說。
我……我不敢確定。」柏翠納猶豫地:「一下子把這種大問題答應下來……那等於是半夜臨深池——太危險了。」
「不要找藉口。」伯爵吼起來了,「這次饒了你,下一次決不許你再去冒這個險。」
他以為柏翠納一定會頂嘴,出乎意料之外,她卻說:「你是一個很仁慈,喜歡幫助人的人……你比我想像的要好一點。所以,假如你高興的話,我願意答應。」
「沒有保密條件?」他懷疑地問。
「沒有任何條件。」柏翠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