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恐懼地叫了一聲,就跌倒在草地上。
當她抬頭注視著高高在上的父親時,他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正憤怒到了極點。
她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
「爬起來!」
這句話嚴厲得像一顆發射的子彈,嘉莉塔覺得雙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她顫抖著站起身子,連小包袱都忘了拾起來。
「那個給我!」她父親指著地上的包袱命令地說,嘉莉塔順從地揀起來送給她的父親。
他接過包袱,打開看看裡面放了一些什麼東西。他把錢和包著珠寶的手帕放進他外套的口袋裡,然後鄙視地把包有睡衣和其他衣物的包袱摔在地上。
「走!」他命令說。
她抬起頭來茫然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
就在她遲疑的當兒,他的馬鞭又毫不留情地抽了她一下。她恐懼得像掉在陷阱中的野獸般尖叫起來。
之後,她迷迷糊糊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她父親強迫她走在他面前,好幾次,當她站不住腳或跌倒的時候,他就用馬鞭抽她。
後來,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力氣再走路了,她楚楚可憐地哀求說:「我走不動了!爸爸!我真的走不動了!」
「你走到這兒來你就得給我走回去!」他聲色疾厲地說,然後再鞭打她直到她站起身來。
當他們最後來到通往克萊瑞的大路上時,她疲倦得幾乎腳都抬不起來,因此她父親的馬兒好像都靜止不動了。朦朧中,嘉莉塔望見遠處的房子看起來模糊不清,好似海市蜃樓一般。藉著一種超人的毅力,她終於走到了前門的台階處。
當她爬上樓梯的時候,她求救地朝管家伯伯伸出手來,他就站在客廳的裡邊。不過,當他望了主人一眼,他知道自己沒有幫助她的膽量。
李柏穆爾從馬上跳下來,緊跟在嘉莉塔後面走進了大廳。
「到我的書房去!」
她幾乎想不起來書房在哪一個方向。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模糊糊的,她覺得自己好似走在濃霧之中,不再有思考的能力,只是覺得抽在身上的鞭痕隱隱作痛。
一個僕人打開書房的大門,她步履踉蹌地走了進去。
她走到屋子中央,然後伸出顫抖的手把額前的頭髮拂到腦後,因為她累得頭髮都披散下來。
她心想,自已該上樓去整理梳洗一番的,當她聽到書房的門砰然一聲關上時,不禁慢慢轉過身去。
她的父親正慢慢地朝她走來。
她望著那盛怒的臉孔,然後當她看到他手中握著細細長長的鞭子朝她落下時,不禁尖聲叫了起來……
韋恩漢爵士一睜開眼就覺得混身不對勁,好像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即將發生似的。隨即,他想起問題的癥結在於他的婚姻。
他睡得很香很沉,因為他實在太疲倦了。
剩下的四天,他耍做的事情太多了,以致他幾乎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在他拜訪李柏穆爾的第二天,他的律師一大早就帶了結婚協議書和一大堆重建莊園的計劃前來徵求他的同意。
當他知道這些文件早就準備好的時候,不禁氣得咬牙切齒。
條文列得詳詳細細、清清楚楚,似乎李柏穆爾是他家唯一的救命恩人。想到自己必須倚靠一個陌生人來恢復祖先的產業,修復先人的房舍和肥沃先人的土地,他實在感到無法忍受。
現在,除了大方地接受既成的事實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總不能讓律師和代書看出他心裡的不悅呀!提到裝修莊園等建議,他知道這都是門面話。實際上,李柏穆爾僅僅把它恢復成第九代的韋恩漢爵士時候的模樣。
韋恩漢爵士九世是艾瓦力的祖父。
無疑的,穆爾先生早把莊園的裡裡外外調查得很清楚。
他所建議的每一房間的窗簾樣式,幾乎就是原來窗簾型式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新的窗簾質地較好,價錢昂貴罷了。
每一件事情都是預先計劃好的。
當韋恩漢爵士翻看一個接一個計劃時,設計人就站在旁邊一一地解說著,好幾次他都幾乎忍不住想要將它們撕個粉碎,然後大聲抗議說他寧可住在舊屋子裡,也不願接受這種人的恩惠。
不過,由於平時的自製訓練,他碩是把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
相反的,他完全同意這些計劃而沒有作絲毫改動,然後他謙恭有禮地把律師和代書送到大門口。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動工?」在大門口他問他們。
「穆爾先生吩咐只要爵士您同意,禮拜四下午兩點鐘有六十個木匠、水泥匠、油漆工將到莊園裡面來。」
韋恩漢爵士不禁緊張起來,因為這時候正是他在教堂裡舉行結婚儀式的時候。
「他們會在草地上紮營或者就住在閣樓裡!」一位設計師解釋道:「他們會賣力地從早上做到晚上直到全部完工時為止。」
「謝了。」他費力地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當他們的馬車走遠之後,韋恩漢爵士走回屋裡凝視著空蕩蕩的大廳。牆壁上是雨水浸濕的痕跡,長長的落地窗上儘是破玻璃,從前掛人像和繡帷的地方,如今則是空空的一片。
於是他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想把這一切都忘掉。
不過他想到他得好好做個準備,因為不久他的動物就要運來了。一想到此,他的情緒才轉好一點兒。
他打算將莊園的南邊廂房留待最後才整理,因為那兒是艾比莊園主人的臥室。
那曾是他的祖父使用過的房間,它的對面是另外一間房子,同樣的寬敞、豪華,是他祖母使用的。
數張寬闊有罩蓋的床是非賣品,好幾個世紀以來,它們就一直放在原來設計的地方。
傢俱剩下的為數不多,因為所有值錢的桌子、櫥櫃和椅子,長久以來就被他的伯父賣給李柏穆爾了。
不過由於從其他房間收集了許多剩餘的傢俱,因此這兩間臥室看起來還不會顯得太空曠。韋恩漢爵士相信,即使他未來的妻子看了也不會認為它太寒酸的。他不禁苦笑地想,讓她吃點兒苦對她或許也有好處。
然後他又想到,假如她和他一樣不得不在沙漠的帳篷裡,或是偏僻鄉村的草寮,甚至就在叢林的大樹底下待上幾夜時,她不知將何以自處。
他知道自己一直擔心嘉莉塔可能會像她父親一樣,以致他一看到她就不太喜歡,如同對穆爾先生的感覺一樣。
話又說回來,僅僅看到她那低垂的腦袋、白皙的前額、苗條的身材,又怎能判斷她的好壞。
他告訴自己,假如她和她父親一樣想要控制他,或者用暴君的姿態把他壓得扁扁的,那麼,一開始他就要給她點顏色看,讓她曉得誰是莊園的主人。
他接著又想,由於自己用了這個女人的錢,或許她便會成天嘮叨個沒停地盡找他麻煩,想到此,他就渾身不自在,有一股抑鬱之情充塞於心中。
看來,只有勞動勞動身體,他才能強迫自己忘掉那些即將橫亙於眼前的困難,或者集中精神來準備動物們的吃食。
他們馬上就要運到他身邊了,動物才是他最大的安慰。
他走到村莊裡,果不出他所料,許多他祖父時代就在莊園裡工作的老家人,不是被解雇就是離開了,因為他伯父付不出工資。
他們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莊園工作,由於他十分希望舊人能回到他身邊,韋恩漢爵士甚至連那些已經沒有多大工作能力的老人也諳了回去。
不過,他們之中的園丁管家卻是老當益壯。而且手下更有好幾個能幹的年輕園丁。
那些年紀比較輕的人,其實在他孩提時代就待在莊園裡了,他們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莊園裡來。
有一大堆人願意回來幫他建圍牆關獅子,另外還要建一個柵欄關印度豹。他一一說明需要的材料,於是有些人被派到木料場買木頭、有些人去買釘子,就在禮拜一的中午,大夥兒就開始動工了。
「艾瓦力先生,你為什麼把這些野獸帶回來呢?」一個各叫李蒙的老人問道,他過去曾任林務官。
「據我所知,他們不是野獸,」韋恩漢爵士回答:「那些獅子從小就跟在我身邊,它們就和貓兒一樣溫順;至於印度豹也被我訓練得能夠幫我打獵呢!」
「打獵?艾瓦力先生,這怎麼可能呢?」
韋恩漢爵士微微一笑。「在亞洲,好幾百年以來,豹子就被當家禽給飼養著哪!」
老人很感興趣地繼續追問著。
「它們比世界上任何動物都跑得快,實際上,有人估計一隻豹子比駿馬跑得還要快兩倍!」
每一個傾聽的人全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韋恩漢爵士又耐著性子解釋:「大約一百年前,英國的貴族還使用印度豹和野豹來幫忙打獵,有許多圖片上畫的就有豹子跟在馬兒後面狩獵的情形呢。」
韋恩漢爵士微笑了一下補充說:「歷史課本上告訴我們,遠在忽必烈汗時代就有這種事發生。不過,我想我們現在若想讓一頭印度豹來幫忙馬兒打獵,還得要好好訓練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