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哦,吉蒂,我真不能相信。」塔裡娜說。
「這完全是真的,」吉蒂答道:「我聽她對誇裡夫人說過:『我的繼女對令郎非常愛慕,她常對我講他是多麼聰明。』」
「她怎能這樣講呢?」塔裡娜問。
「只要能達到目的,伊琳什麼都能講,」吉蒂回答說;「凡是對她沒有好處的,她就閉口不提。你還不明白,塔裡娜。你太單純了。人們要得到什麼時,總是不惜千方百計利用自己的權力去得到它。」
「嗯,我想那樣做沒有錯呀,」塔裡娜說。「爹爹急於想得到什麼時,他總是祈禱。」
「祈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吉蒂不耐煩地說。「那是依靠比個人力量大得多的力量。可是父親和伊琳以及他們那一類人只信賴他們自己。他們要幹就幹到底——欺詐,哄騙,用他們能使用的任何手段來達到目的。一旦他們下決心想得到什麼,十拿九穩他們是會成功的。」
「我們要當心,」塔裡娜說。
她突然預感到她們面對的敵對力量是強大的,她又一次想起那個放在餐桌下面的陰險的錄音機,想起紐百里先生聽取他的生意合夥人發言時的眼色。這個人在一定的時候會變得很危險。
她非常懷疑她們現在講的話是否也被人竊聽。這間臥室是否也裝上了錄音機?要不,紐百里先生也許找出了別的方法竊聽女兒和她的朋友的談話。
「怎麼啦?」吉蒂問她,「為什麼你那樣東張西望?」
「我只是在思索,」塔裡娜急忙回答。她覺得她不能對吉蒂洩露自己在厄爾利伍德的發現。一個主人進行偷聽和安裝錄音機偷錄客人的談話,這是件極不名譽的事。
有人在敲門。她們兩人都嚇了一跳。塔裡娜說了聲『進來』,伊琳的女傭人進了門。
「我在找你,吉蒂小姐,」她說。「太太現在就要見你。」
吉蒂帶著詢問的眼色看了塔裡娜一眼,隨著女傭人出去了。
她去了很久。塔裡娜起了床,洗了澡。當吉蒂回來,闖進門來時,她差不多已經穿好了衣服。吉蒂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然後猛地坐在梳妝台旁的靠椅裡。
「伊琳給我上了最糟糕的一課,」她說。
「談什麼呢?」
「當然是誇裡爵士!她說我對他不夠友好。我說對那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年輕人,我已經夠友好的了。隨後她發脾氣了,並且惡語傷人。她說我令人失望,給家裡丟了臉。她說自從她和父親結婚以來,我除了和她作對以外什麼事也沒幹,並且說如果不是因為她有責任感的話,她早就不管我的事了。」
「我告訴她我並不要她對我負責。但是當然,這沒有用。她憤怒地講了好幾個小時,可是最後又回到原題——她已經訂出計劃要我和這個沒有頭腦的白癡結婚,就我所瞭解,父親是十分同意的。」
「他不能讓你同一個你不愛的人結婚。」塔裡娜說。
「我想他早忘掉這個詞的意思了,」吉蒂答道:「此外,從伊琳講話的口氣,我推測父親認為誇裡爵士在他的某些董事會上是很有用處的。他的有些公司是靠不住的,一個爵士會使它們聽起來神氣多了,只要他們看不見他本人的話。」
吉蒂講得這麼辛酸,使得塔裡娜低下頭去吻了吻她的臉。「別擔心,」她說。「反正我們會找出一條出路的。」
「伊琳說的唯一一句好聽的話是說可惜我不大像你,」吉蒂接著說,「她順便問起了你父親的教名,我想她打算送一條吹噓性的小消息給某家報紙,說我們這兒正舉行著重要的社交集會,還要列入有錢的格雷茲布魯克小姐的名字。」
塔裡娜用雙手摀住臉。「哦,別讓她那樣做!假如爹爹和媽媽看見怎麼辦?」
「他們會嗎?」吉蒂問道。「這消息只會登在社交欄裡。」
「不,大概不會的,」塔裡娜沒有把握地說。「但是這是相當危險的,如果某些愛管閒事的人傳給他們,他們知道了我撒謊騙人的事,一定會大發雷霆——父親一定會要我立刻把一切都告訴你的父親的。」
「那簡直是火上加油啦,」吉蒂高興地說。「伊琳曾經說過你的好話,假如你是裝假的,她會覺得她公開上當了。」
「在事情暴露以前,」塔裡娜說,「我最好先溜掉。」
不過,她並沒有說得十分肯定。她想留在這裡,要挨近邁克爾,要見著他,雖然她心裡知道這會使事情變得更糟。
昨晚她避開了她所面對的真理。她愛他,可是他們的愛情必須隱蔽而不能公開,她不知道這種隱蔽的愛情多麼難受啊,到什麼時候才有個結束。
邁克爾曾一次又一次地說他愛她。即使有時他沒有說出來,可他的眼睛和他的嘴唇比他的語言更有說服力。但他從沒有支言詞組提到結婚的事。他從未有一刻提出過他們彼此之間的愛慕之情將永遠不變。
她想用這種想法鼓勵自己:不管他是怎樣愛她,現在就談到結婚的事未免太早,然而她知道那是在欺騙她自己。
邁克爾為什麼沒有提到婚事,因為他並沒有把愛情當作一回事——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只是一次美妙的曇花一現的戀愛,在他們生命之中象流星一樣一閃而過,肯定會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塔裡娜想到這裡幾乎大聲呼喊起來。她不能沒有他,不能沒有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為了她的欺騙她付出了多麼高的代價啊。
「不論什麼時候你做了錯事,就會受到懲罰,不管你怎樣聰明想逃避它。」她記得父親在她還是個小姑娘時這樣教導過她,而現在她比以前任何時候更懂得了這句話的真諦。
她為了取悅於吉蒂而撒謊,她知道這是錯誤的,這是她得到的懲罰。邁克爾愛她,可是他愛的不是她自己,卻是另一個人,所以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是建立在虛偽的基礎上的。
是不是因為他以為她有錢才沒有向她求婚呢?或者,相反是不是因為她有錢他才愛她呢?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實面目——知道她是吉蒂的貧窮,襤褸,破衣爛衫的朋友——他還會像昨晚那麼說嗎?或者,他不但會那樣說,還會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些都是不可思議的問題,她知道她自己無法回答,然而,問題的回答是明擺在那兒的。懲罰是殘酷的,可她知道她罪有應得。
「你現在當然不能離開我,」吉蒂說。「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不必為伊琳的話擔心。假如我放機靈點,她不會發現的。」
「那麼,我們得非常機靈才行,」塔裡娜說,「因為有許多許多事決不能讓伊琳和你父親發現。」
「是,我知道,」吉蒂認真地說。「但是,今晚你能同我一道去和喬克見面嗎?」
「我們那樣做妥當嗎?」塔裡娜問道。
吉蒂聳聳肩。「有時我們得冒點險。我想到了賭場以後,我去告訴伊琳說我頭疼。只要她一坐上檯子,她對別的事就不會感興趣了。你應該說,你願意陪
我回來。」
「行,」塔裡娜說。
一整天吉蒂都焦急地等待黃昏的來臨。這種心情不知怎麼也傳給了塔裡娜。這裡舉行了大型的午餐燕會。餐後他們走下海灘,紐百里先生在那裡租用了兩座色彩鮮艷的帳篷,備有靠椅,坐墊和各種舒適的設備。
他們一大群人都去游泳了,只有伊琳躺在那裡,穿著精緻漂亮的緞子游泳衣,配上披肩,游泳鞋以及配套的海灘用的珠寶首飾,看起來簡直漂亮得過了分。
邁克爾也正在游泳,但是,塔裡娜看見他早在別人出水以前就上了岸坐在伊琳身邊,一面曬太陽一面和她談天。她注視著他們,覺得妒火中焚,在她胸膛裡引起劇烈的疼痛。
在傍晚的時候,她們要去參加另一個盛大的燕會,她突然聽見伊琳在講話,不覺感到一陣窒息。
「邁克爾,親愛的,今晚你要受到優待,坐在我的旁邊。午餐時我盡了主人的義務。今晚我要免掉禮儀,抽籤就坐。但是我已經抽走你的坐位,你不需要再抽籤了,只是請你把名字送給每一個人去抽籤。
「那不是玩花招嗎?」他的背正對著塔裡娜,他沒有看見她進來。她懷疑當他低下頭看伊琳時,他眼中的表情會不會同昨晚他看她時的眼色一樣。
「玩花招在某些情況下是允許的,」伊琳反駁說。「至於是哪些情況呢,你肯定猜不著。」
塔裡娜覺得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正要悄悄地走上前去聲稱她來了的時候,吉蒂匆匆忙忙地來到了雞尾酒廳。
「我來晚了嗎?」她問道。邁克爾和伊琳正在屋角談話,屋角上有許多張專為燕會而訂下的桌子,這時他們轉過身來看見了吉蒂和塔裡娜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