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謝謝您!但我真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理由很多,」公爵答道,「不過,今天只想告訴你一點,我要你在亞耳丁堡覺得快樂。」
「您這樣待我,想要不快樂,恐怕還不容易呢?」
雖然她嘴裡這麼說,可是心裡卻有著一連串她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
為什麼公爵要燒掉她的信呢?為什麼公爵不准別人提到他的兒子——尤恩呢?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仁慈,卻會那麼殘忍地命令手下將人民看成囚犯似的一個個驅逐出境呢?
晚餐的人數要比中餐多了許多。蕾安娜發覺在這座城堡裡,中年人和老年人似乎比較多,他們白天都出去打獵、釣魚,傍晚才回到堡裡,然後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遊獵的經過。
為了怕晚宴時男性客人太多,好多鄰近的女土們,也都被邀請來了。
公爵又一次向大家宣佈,她將把亞耳丁堡當成自己的家,打算長期在此居住。
蕾安娜雖不敢肯定,但她覺得當這些女士們注視她時,跟裡總是帶著猜疑與好奇的神情。
可是那些年長的紳士們,倒是非常高興地讚美著她,並且和她談述一些有關他們自己的事,所以蕾安娜仍然很愉快,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在座的男土們,大部份來自英格蘭,也有的來自蘇格蘭的羅倫地方。
「我們每年都要到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其中一位男士對蕾安娜說,「依我看,在亞耳丁打獵要比在北部任何地區都好。」
他講話時,上身微向前曲。接著又向距離他還有好幾步遠的公爵說道,
「可是,公爵!您的那些羊,將我們今天打獵的興趣,全給破壞了。」
「怎麼會呢?」
「它們跑在我們面前,我們還沒來得及射擊,鳥已經全都被嚇飛了。」
「那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回頭我會叮囑一下看羊的人,叫他們以後多注意些。」公爵應允著。
「我希望您會這麼做,」這位獵人答道,「對您的口袋來說,羊就是錢,可是對我們的獵袋來說,它們反而是累贅了。」
說話的這位獵人,一眼看上去了就知道是英國人,公爵沒再理睬他,於是他又轉向蕾安娜說道:
「在北部的這些地主們,對養羊都好像著了迷。不過,我聽說有一批羊毛將從澳洲運來,到時候,高地產的羊毛價格一定會慘跌。」
「這樣一來,」蕾安娜壓低聲音說,「也許他們就會發現,把羊弄來,把人趕走,將是一件錯誤的事。」
她講話時,音調稍微高了一點,引得同桌客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你關心強迫遷移這件事?」
『我確實很關心這件事!」
「我從時代雜誌上,讀過好幾篇關於他們的專文報導,我也覺得那是一件可恥的事!」
「聽說還會有很多人要被趕走,那可是真的?」
他聳了聳肩,顯得無可奈何的樣子。
「像我們這些住在英格蘭的人,對這件事又能如何呢!而且,我還從各方面聽說到,將有更多這一類的計劃,要在其他各處展開行動呢!」
「唉!真是劫數!」蕾安娜歎了口氣說,「為什麼沒有人向女王請願呢?」
這個人笑了笑說:「女王又能怎樣?對那些蘇格蘭的大地主,正如我們的男主人——公爵一般,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停了一會兒,他好像覺得這個問題要是續繼談下去,會令人有尷尬的感覺,於是轉身過去和坐在他另一邊的女士聊了起來。
「我實在是起不了什麼作用,實在是……」蕾安娜又開始自責地懊惱起來。
她心神不定地自忖著,假如她堅持表示出她的意見,公爵會不會真的惱羞成怒,將她攆走呢?
他對她又這麼好,她除了應該向他感恩外,又能說什麼呢?
可是,她現在卻覺得,她身上所穿的衣服,頸上所帶的項鏈,可如猶大為了背叛主耶穌所得到的三十枚銀錢一樣,隱伏著一個奸詐險惡的陰謀。
晚宴結束後,吹笛者傳統式地繞著餐桌吹奏,女士們都已離席,到另一間陳設華美的沙龍。
蕾安娜聽說這間沙龍的家俱陳設,都是已故的公爵夫人親自設計佈置的,看上去比別間更雅致。家俱都是法國款式,窗簾與地毯,不論顏色、質料,都非常精美考究。
許多張深得亮麗的桌几上,擺設了一些名貴的珍玩,蕾安娜確定,這些一定是公爵夫人從前親自搜集的。
當她正仔細觀賞著這些物品時,有位女客——後來她才知道是鮑登夫人,走到她的身邊。
「你在這間屋裡,看起來衣著好像特別與眾不同,葛小姐!」她說話時神情非常愉快。
「謝謝你對我的讚美,夫人!」
「在這座堡裡,我們不曾看見像你這樣年輕又漂亮的小姐,」鮑登夫人繼續道,「公爵告訴我,你要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是的,夫人!我父母親都已去世,我母親和公爵夫人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
鮑登夫人歎了口氣;
「我們大家都很懷念公爵夫人,她實在是討人喜歡。說起來,她在世的時候,這個地方才像人住的地方。」
蕾安娜驚疑地看著她,她微微笑了笑說道:「我總覺得,當我們到這裡時,就好像走進了食人魔王的宮殿似的……難道你還不覺得嗎?」
蕾安娜不禁大聲地笑了起來。這倒確實是她感覺到的。
她們單獨站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鮑登夫人從她的肩頭向周圍掃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自從他的妻子死後,公爵就很難得有機會與鄰近的人們來往,也許你對他有一種女性的影響力。」
「我不認為我對他會有什麼影響力。」蕾安娜答道。
「我想,你還是太年輕了點,」鮑登夫人的講話聲,低得好像在對自己說似的。「自從他失去心愛的女兒後,大概就不曾再有過笑容了。」
「她那麼年輕,怎麼會死呢?」蕾安娜問道。
「她的健康情況一直不怎麼好,」鮑登夫人說,「而且我覺得她也太過勞累。她只不過十四、五歲大,因為太敬愛她的父親,總是跟隨他一同出去打獵、騎馬,她花了所有的精力來陪伴她父親,當然,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鮑登夫人停了一下。
「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天,本來她應該躺在床上的,她卻獨自一個人駕著馬車出去,因而感冒引發了肺炎,她的病情開始急劇惡化,就這樣離開了人間。」
「她也太大意了,好可憐喲!」蕾安娜感歎地說,「可想而知,公爵當時會有什麼感受!」
「那當然囉!不會再有人比他更難過的了,」鮑登夫人說,「可是再想想他的兒子……。」
她的話講了一半突然停住了,這時公爵的妹妹走過來問道:「你想不想玩玩紙牌,鮑登夫人?你不知道公爵是多麼喜歡玩「惠斯特」(四人玩的一種王牌戲)。」
「我當然想玩!」
於是她離開了蕾安娜,向牌桌走去,這時剛好門打開,走進來兩位男土。不一會兒,他們一齊開始玩牌了。
「剛才她正準備說什麼呢?」這個問題在蕾安娜的腦子裡一再地浮現。
鮑登夫人這句話沒來得及講全,她也就無從得知關於尤恩的事,這真是令人煩腦極了。
她將不再有機會和鮑登夫人作進一步的交談。她坐在牌桌旁邊看牌,那些沒有玩牌的人,則圍著火爐取暖。
「這裡的氣候真是奇怪得很,一到傍晚,就會突然變得那麼陰冷,」有人這樣批評說,「今天在草原上,天氣還是那麼熱,我真想把外套脫掉。」
「我想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另一個人帶著玩笑的口吻說。
後來,他們就一直談著打獵的事,蕾安娜也就沒有機會得知有關這位公爵少爺的秘密了。
第四章
蕾安娜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盡一切可能,想辦法通過交界線,到斯特開伯爵那邊去看看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發覺在亞耳丁堡的這段時間不太好過,打從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安排。反正只要她離開城堡一步,就會有人跟著她,伴著她。
公爵似乎想藉他的權威,將每一件事都做得能令自己滿意,也令蕾安娜高興。他常帶她一同去騎馬,或者讓她同別的客人們一起去駕車。
第一個狩獵盛會剛過,下一個又接著來了,每晚都有盛大的歡宴,而午餐的人數總不會少過十二個,有時候還更多些。
對蕾安娜來說,她一天中的每分每秒,似乎都安排了緊湊的活動。如果說,別人所給她的那種無微不至的款待,一點也不能令她動心的話,那她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為她訂製的另一批新裝已從愛丁堡送來了,隨著這些新裝一齊來的,還有皮毛滾邊的圍巾、披肩等等,這些都是準備冬用的。鵝絨的夾克上衣,現在穿起來,即使坐在馬車中仍嫌太暖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