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這件衣服她並不十分滿意,不過,緊身的胸衣,倒是可以將她優美的身段和纖細的腰肢完全顯露出來。
她整理好了頭髮,心想,但願伯爵不要把她想成是一個太懶散、邋遢的女人。
「你看起來好美!小姐,假如我可以這樣說的話。」麥克琳夫人鼓著勇氣讚美她。一面說著,一面領著蕾安娜來到了寬敞的長廊,這條長廊是斯特開伯爵抱她上樓時走過的。
這一次,她倒可以好好欣賞一下這些掛在牆上的盾和矛了。當他們抵達沙龍的門廊時,她感覺這間屋子佈置得非常精緻典雅。
在二樓的房間非常寬大,正如其他所有蘇格蘭式的城堡一樣,算是主房,裡面的陳設,美觀舒適,但不會令人有森嚴畏懼之感。
書架是靠一面牆擺著的,室內掛了許多名畫,中間安放了一個大的石製火爐。那些石質中框的窗戶,幾乎與天花板一樣的高,宙前置有舒適座椅,椅墊是用絲絨製成的。
斯特開伯爵正站在房間中央等候著,在他走過來向蕾安娜致意時,蕾安娜覺得,他還從未見過看起來令人印象如此深刻的人。
他的麥開花絨格子短裙非常合身,掛在短裙前的囊袋,比他日間所佩帶的更為精緻。上衣釘有銀色鈕扣,衣領上綴了一排花邊。
他穿著他家族特有的花格長統襪,在他移動腳步時,蕾安娜向佩在他左腿上系有黃色玉墜的短劍瞥了一眼。
「好點了嗎?葛小姐!」斯特開伯爵問道。
「好多了,謝謝伯爵的關懷。」蕾安娜回答說。
「聽你這樣說,那我就安心了。」
「你的城堡給了我極深刻的印象。伯爵,我可以看看窗外的景物嗎?」
她沒有等他回答,逕自向窗前走了過去,接著,發出了一聲驚歎。
她的臥室面對花園。可是,從這個沙龍的窗子望出去,映入她眼底的,竟是一片泱闊延展的湖面。
湖的四周,群山環繞,只有在遙遠處,山頭才開始分開。她在回想,是否有人甚至在斯特開伯爵之前就告訴過她,山頭分開處,就有河水順流入海。
日已西沉,然而天邊仍殘存著一道夕陽的餘暉,將湖面染成一片金黃。
在暮色中,環抱著湖水的山頭,是一片殷綠,山上燈光點點,更使得這片沏光山色,平添了難以形容的美麗。
「太美了!這真是我生平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地方了!」蕾安娜用一種敬畏的聲調,由衷地讚歎著。
「聽你這樣說,真令我高興。」斯特開伯爵說。
「這座城堡想必很古老了吧?」
「有一部份建築物已有七百多年了。」
「那麼,它一定有偉大光榮的歷史羅!」
「我非常樂意告訴你一些有關它的歷史,」斯特開伯爵道,「只是我不希望你太勞累了。而且,我很想知道你來蘇格蘭的目的何在。」
他拿了一杯雪利酒給她,蕾安娜說:「我父母親都去世了,母親在臨終前,給亞耳丁公爵夫人寫了一封信,請她照顧我。」
「公爵夫人?」斯特開伯爵滿心疑惑,「可是,她也去世了呀!」
「是的!我現在已知道了,」蕾安娜答道,「是公爵在他的來信中告訴我的。不過,他已邀請我,要我把他那裡當成自己的家一樣,和他同住。」
這句話剛說完,她察覺到斯特開伯爵的表情忽然變得僵硬起來,不多久,他用一種她從未聽他用過的古怪聲調說:
「當成你的家與他同住?我還以為你只是來此地做客,作短暫停留的呢!」
「不!確實是如此。」蕾安娜答道,「我已無處可去。當然,我也不希望成為他的累贅,要是有一天,他對我住在那裡感到厭煩的話,我可能會到愛丁堡去找一個雇工之類的工作做。」
「我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斯特開伯爵急切地說,「再說,我也不會願意……」
他停住了,可是蕾安娜感覺得出,那是經過一番掙扎了的,此刻他內心有著某種說不出的痛苦和沮喪。
她帶著詢問的神色凝視著他,這時,廚房管事來稟報,晚餐已準備妥當。
餐廳在同一層樓,幾乎和那間沙龍一樣——同樣令人難以忘懷。餐桌上擺好了銀色餐具,以及一隻她確信相當古老的大酒杯。
房間裡面還安放著一個用大的石頭雕成的火爐。高而窄的窗子,一直延伸到發亮的天花板,瀰漫著一片中古時代的氣氛。
窗子上掛著深紅色的天鵝絨布幔,桌上擺了兩盞燃著蠟燭的大燭台,雖然這間餐室空間很大,仍然顯得和暖舒適。
蕾安娜凝視著這兩盞大燭台,發出淡淡的微笑。
「什麼事使你這樣開心?葛小姐!」斯特開伯爵問道。
伯爵的這一問,倒使她非常驚異他的注意力竟如此的敏銳。
「當我在看你的大燭台時,」她答道,「令我想起一個故事。這是我母親告訴我關於她的一位祖先的故事。」
「我想我知道你正要提到的這個人是誰了。」斯特開伯爵打岔說,「不過還是由你來告訴我的好。」
「這個人是麥克唐納,他的一位客人想用在英格蘭家庭中見到的一些有關大燭台的故事來感動他。」
斯特開伯爵微微笑了笑,沒有等蕾安娜說完就接著說道:
「當然我還記得這個故事!他叫那些精壯的族人們圍著桌子,將燃著的火炬舉得高高的!」
「對極了!」蕾安娜激動地叫著,「然後,他就向那位客人咧著嘴笑問道:在什麼地方——英格蘭、法國、還是意大利會有像這樣的燭台呢?」
「慚愧得很,我還無法講一個具有如此高尚情操的感人故事。」斯特開伯爵說。
「其實,每一件令人感動的事,要看這件事的本身有無意義,」蕾安娜說,「我不能告訴你,這次到蘇格蘭,對我而言,有多大意義。」
「如此說來,你母親算得上是一位『麥克唐納』羅!我想你我之間有什麼淵源,將不難找出。在我們的家譜中,姓麥克唐納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爸爸從前常說,蘇格蘭人會到處奮起反抗!沒有人能阻止他們!」蕾安娜帶著俏皮的微笑說。
「我非常高興歡迎你能為我們族裡的一員。」
當晚餐進行中,蕾安娜想,她還沒有享受過比這更豐富曲餐宴。
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單獨和一位男士一同進餐。斯特開伯爵向她解釋,除了偶爾有親友來訪停留外,平常他都是一個人獨處的。
「最近我的一位姑媽來過此地,」他說,「上個星期才回愛丁堡。」
他環顧了一下周圍一大群的僕人,正整齊地排列在那裡伺候他們。然後接著說:「我希望僕人們的服務,會令你滿意。麥克琳夫人已安排了一個侍女睡在你臥室的化妝間裡。」
「我覺得同你在一起十分安全。」蕾安娜答道。
這倒是千真萬確的,打從他把她放在馬上,抱著她的那一刻起,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安全。
她發現她剛才的回答,使他非常高興。
「你真有這種感覺?」他問道,「還是客氣?」
「我說的確實是……真的……」蕾安娜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們的四隻眼晴不期然地相遇在一起,似乎有某種奇妙的感覺在他們之間發生,這是她無法解釋的。
過了不久,斯特開伯爵說:「有一件事我要向你保證,請你記住,不論你在蘇格蘭什麼地方,這座城堡的大門,將會永遠為你開著,我也會永遠為你效勞。」
「謝……謝你……」蕾安娜答道。
她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說話會突然覺得那麼不自在起來。
再一次,她的目光又與他相遇在一起,看起來,好像他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屋子外面傳來一陣笛子的吹奏聲,當這位吹奏者進入餐室時,笛聲也就愈來愈大。
這位演奏者,身著麥凱因族盛裝,大步繞著餐桌走著、吹著,他的短裙向兩邊擺動,演奏的曲子喚起了蘇格蘭高地人奮起戰鬥和夢想的回憶。
蕾安娜還記得她母親告訴過她,在蘇格蘭高地,麥剋剋裡門斯算是一位最傑出的風笛吹奏者,他能使人悲傷哭泣,也能使人奮起戰鬥,就像眾神吹奏他們骨制的長笛,具有同樣的神力。
每一位蘇格蘭高地的族長,都有一位屬於他自己的笛子吹奏者。清晨,吹笛者要來喚醒他;晚餐時,也要以吹奏向他致意,這些已成為蘇格蘭高地人的習俗。
每當一位族長出征時,吹笛者也會跟隨在他的後面,用激昂的曲子來振奮人心。
這位吹笛者吹完了三支曲子,然後在斯特開伯爵身旁停下,向他行禮致敬,並從伯爵手中接過一隻盛滿了威士忌的小銀杯。
他舉杯致敬,一飲而盡,再一次行過禮後,離開了餐室。
「這正是我盼望已久想聽到的。」蕾安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