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塔笛卡說。「他也希望我嫁給克勞利爵士。」
「你那麼不喜歡那位先生?」艾倫問。
「我討厭他!」塔笛卡回答。「一切都是他的過錯,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艾倫望著時鐘。
「可是你答應了要跟爵爺一起吃飯的,塔笛卡小姐,我看沒有必要去增加新夫人的憤怒吧?」
塔笛卡深深歎了一口氣,靜靜地站起來讓艾倫為她換衣服,彷彿她是個小孩子。
已經沒有時間洗澡了,她洗了臉,穿上一件最優難最合身的晚禮服,那是林治夫人在社交季節開始時幫她選購的。
林治夫人雖然為人討厭,但是卻有高級的眼光。塔笛卡自從母親死後,就一直都是自己挑選衣著的。
由於塔笛卡的善於打扮,使得她在社交季節中更顯出色。
她有些衣服是白色的,那是傳統上作為初次參加社交之用;有些是淺色的,可以強調她的黑髮和美好的皮膚。
起初她想不出穿哪一件衣服好,還是艾倫為她取出一件綠寶石般的天鵝絨披肩披在肩上。
於是,她看見自己穿著一件鑲滿了白紗皺邊的綠綢晚禮服,像是一個山林中的精靈,或是一個從綠波深處升起來的海中女神。
她並不需要戴任何珠寶,她美好的脖子和圓潤的雙肩在透明的薄紗後面顯得非常白皙。
薄紗的皺邊從衣裙的後面懸垂下來,當她走下樓梯時,聽到輕微的窸窣聲。
父親和繼母等在那裡。多明尼克爵士無言地看著表,表示她遲了,林治夫人卻只用殘酷的表情望著她。
塔笛卡不理會她,把頭仰得高高的,跟著他們走進等在門外的馬車裡。
在馬車裡,大家都沉默著。塔笛卡感覺得出父親似乎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但他又怕他的妻子。
她知道繼母此刻正為她被迫屈服而感到幸災樂禍。
「我一定得想點辦法,」她想。不過她知道自己現在太激動了,不容易理出一條清楚的思路。
她知道必須使用拖延的辦法。
筋疲力歇地去打一場沒有必勝把握的仗是無用的。她必須保持自己的精力以達成主要目標——不嫁給克勞利爵士。
馬車停下來。多明尼克爵士下車以後,林治夫人忍不住惡意地說:
「塔笛卡,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假如你有什麼得罪了他,那就有你好受的。」
塔笛卡不回答,於是林治夫人就裙據窸窣、環珮叮噹地急步走進克勞利府的門廊。
主人在一間客廳中等他們,這是塔笛卡訪問過所有私人住宅中最富麗堂皇的一間。
她的藝術知識使她知道壁上范戴克的畫是最上品,還有一些是端納和根茲博羅的傑作,而雷諾瓦的作品更掛滿牆壁。
那些傢俱可和白金漢宮或者國外的英國大使館相比。
但是,在克勞利爵土那令人懾服的身影下,似乎不容易讓人察覺到它們的存在。
在他所擁有的環境裡,他看起來比前兩次的會面更高大、更自信,而且更加使人敬畏。
他首先向林治夫人敬禮,然後轉向塔笛卡。她屈膝答禮,但是卻垂下眼簾。
「歡迎你來我家裡,塔笛卡。」他說。
她很討厭他的聲調,彷彿告訴她他勝利了,他也知道她不是自願前來的。
他又跟多明尼克爵土握手。當三個年長的人在喝雪莉酒時,塔笛卡觀看周圍的一切。
「這一切可能是我的。」她想。不過她對此並沒有興趣,因為這包括了它們的主人。
晚餐桌上裝飾著蘭花,那就是前幾天他送的那種。她知道他故意使她想起他說過的話:「這些花會使你想起我。」
塔笛卡故意使自己顯得遲鈍而蠢笨。
她用單字回答問題,而目。裝成只顧吃喝的樣子。
她希望克勞利爵土會對這樣一個愚蠢的女孩失去興趣。
然而,當地接觸到他的眼光,就知道他看透她的偽裝,正很有趣地在看她演戲。
晚餐吃得很久,雖然還不及威爾斯王子家中的那麼慢,不過也很煩人的,然而菜是那麼多,一道又一道地上個沒完。
然後,林治夫人與塔笛卡留下兩個男人喝酒,走上雕花的樓梯到二樓的臥室去。
臥室的佈置也十分豪華。大型的床上鋪著無價的古董飾邊床單;窗框是雕金的,紗的、綢的密簾飄拂著。
梳妝桌上的鏡子鑲著雕花的木框,裝飾著皇冠。壁上的圖畫也跟樓下的一樣好。
有兩個女僕伺候她們,替她們把衣服上的皺邊拉好,替她們拿任何需要用的東西。
在這裡,林治夫人沒有機會跟塔笛卡私下說話,直至她們下樓,發現兩個男人還沒有離開餐廳。
於是,林治夫人用一種貪婪的聲調說:
「你看過這樣驚人豪華的家嗎?假使彌對這樁婚事不發生興趣,那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動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此刻,她不想跟繼母爭辯,她知道那會弄得更糟。
「你很幸運,比你應該得到的更幸運,」林治夫人忌妒地說。「我希望你做了這裡的女主人以後,不要忘了你父親十八年來養育之恩,也不要因為得意而昏了頭。」
塔笛卡走到房間的另一邊,看一張桌子上擺著的貴重鼻煙盒。
大部份都是瓷質金底,還鑲著鑽石,其中有許多極富歷史價值。當她拿起一個仔細觀看時,林治夫人酸溜溜地說:
「啊!假使我有你的機會,我將會怎樣來享受我的生命!」
塔笛卡把鼻煙盒放下,看見裡面寫著:「查爾斯·詹姆斯·福克斯惠存,摯友喬治·威爾斯王子贈。」
她想起在喬治亞時快樂的日子,布克斯和佛甫斯也使用這些鼻煙盒的;正想得出神時,房門打開,兩個男人走進來。
一看見克勞利爵土,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會因為恐懼而全身顫抖。
她感到非常恐慌,覺得自己被捉住關了起來而無處可逃。
最後她控制著自己,很鎮靜地走到父親身旁。
多明尼克爵士好像也知道她的感覺,握住了她的手,感到她指尖的冰冷和顫抖。
「我們在講馬經。」他說。
塔笛卡知道他是想安撫她,讓她知道今夜並沒有什麼不尋常。
「在隔壁的房間裡我有一些東西給你看,林治夫人。」克勞利爵土說。
「更多的寶藏?」林治夫人謅媚地說。「已經夠多了,」
「我歡迎你們來檢閱我的財富,」克勞利爵土回答。「在克勞利公園我有一些非常精美的圖畫。威爾斯王子和王妃將和我在古華德逗留一個時期,我希望能夠說服你們三位都來做我的貴賓。」
假使塔笛卡不是驚慌得那麼厲害,她會覺得她繼母臉上狂喜的表情很可笑。然後,林治夫人跟著克勞利爵士一起走進另外一間房間,她就向父親說:
「爸爸,我怎麼辦?」她的聲音幾乎像耳語.
他並不假裝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相信你繼母是對的。」他不安地說。
「我不能那樣做,爸爸。」
「你必須那樣做。」他回答。「一切已無法改變了。」
凡是跟他妻子有關的事他都盡量不反對,塔笛卡也知道從他那裡得不到什麼幫助。多明尼克爵士討厭爭吵,他喜歡溫柔的、順從的、非常女性化的女人。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克勞利爵士單獨回到這間屋子。
「尊夫人請你去她那兒。」他向多明尼克爵土說。
他是在用計策。塔笛卡知道,這樣他就可以單獨跟她在一起。她想抗議,但是她能說什麼呢?多明尼克爵士服從地走到另外一間屋子去後,她傲然地面對克勞利爵士,她的眼光迎向他的。
「我很聰明?吧小塔笛卡。」他問。
「很聰明。」塔笛卡表示同意。
「你的臉怎麼啦?」
塔笛卡把手指放在繼母打的地方,那裡還是熱辣辣的。她知道那上面一定還留著紅印。
「你還用問?」
「你是說你的繼母打了你?」
「她不止打我,」塔笛卡說.「她還威脅我,說假使我今晚不來吃飯和答應嫁給你,她就會叫僕人按著我痛打我一頓。」
她懼恨地說,希望他感到羞愧、難為情,或者起碼會感到驚訝,但是,她一說出了口,便知道自己做錯了。
她看見他眼裡閃出一些令人厭惡和恐懼的表情,一面微笑著說:
「我希望我能幫助你。」
「我希望你單手和我作戰就好了。」塔笛卡很快地說。
「我告訴過你,我想得到什麼就有什麼。」他回答說。「無論是在情場或戰場上都一樣,塔笛卡。」
「我也看得出來。」她毫不容情地說。
「為了逃開那些暴力,你願意早一點嫁給我嗎?」他問。
「在這種情況下你真的要我?」塔笛卡反問他。「娶一個被迫屈服的妻子有什麼樂趣呢?「
克勞利爵士仰頭大笑。
「你真是使我喜出望外!」他叫著。「你不但美麗,而且聰明、勇敢。你是一個戰士,我喜歡戰爭。塔笛卡,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那個勝利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