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皚銀
在這種場合,一露身手便是討打,所以她還是乖乖等樓砂和小王爺兩人解決了這幫莫名其妙的傢伙再說吧!看樓砂身手好得很,不用她來雞婆,所以……這種風頭還是別出的好。
躲在桌下看外面的混戰,溫柔忍不住想為樓砂叫好。只見他一人堵住了八、九人,只放了兩個過去陪小王爺過過招。看他那游刃有餘的樣子甚為瀟灑,舉手投足看似輕描淡寫卻威力十足,全是好看又中用的架式。唉……不知她的武功,是否有一天也能達到那種境界?
「去!」關宇飛突然大喝一聲﹔凌空一個旋踢,和他過招的對手被踢出來一個。
這招「鴛鴦連環腿」實在是使得很好、很妙,但是……天殺的!小王爺沒看一下他把人往哪邊踹!
頭頂上一聲巨響,是那被踹中的倒霉鬼,橫飛過十幾尺遠,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八仙桌上;翻了兩翻,「砰」一聲摔在地上,離她不過一尺遠的距離!……可惡!溫柔連忙放下剛才一直緊抱著的琵琶,鬆脫肩上的披風。說不得,只好等他一行動就掀桌給他個當頭罩。
已經有人行動了。溫柔身邊的不知哪位公子發一聲喊,掀了頭頂上的桌子就要落跑。那墜地的灰衣人已經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此刻不假思索,揮刀就要砍過來。溫柔連忙將手中披風扔了上去,隨手操起個較能砸人的凳子……沒想到,她身邊那位公子看鋼刀砍過來,也行動了。他的行動竟是拉住身邊的她當成擋箭牌,狠命往前一推!
「啊!」溫柔一個沒防備被推出去,刀光寒鋒近在胸口,這下是真的驚叫了!腳下用勁盼望能收住去勢,她連忙將凳子擋在胸口,閉著眼迎上刀鋒……「扣」一聲悶響,是凳腳撞上刀鋒的鈍聲。衝擊沒有她想像中的嚴重,可是到底煞不住腳,又向前跌出兩小步才站穩。
咦……向前﹖她連忙退出幾步,定了定神才看見,剛才還揮舞著大刀的人,此時居然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眼前這景象……實在是有夠詭異!
上一秒鐘還凶神惡煞的人,此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是被她撞倒的﹖他臉上甚至還蒙著她慌亂中罩上去的白色披風,而握刀的手僵硬地指著天,分明是被點了穴道。
地上一顆還在骨碌碌打轉的小圓石頓時吸引了溫柔的注意力,是……隔空打穴﹖樓砂出手救了她?溫柔向他那邊看。
和他纏鬥的那些人此時都露出倦態,樓砂見小王爺終於擺平另一名對手,突然低喝一聲︰「鴛鴦連環腿可不能亂踢,你給我瞧仔細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快了一倍。一模一樣的鴛鴦連環腿,甚至和剛才小王爺是一模一樣的角度,只不過腿略彎曲,腳上帶勾,便將人踢得橫飛出去,狠狠撞在樹上。樓砂拳腳未停﹐發揮出剛纔一直有所保留的實力,不多時就見刺客躺了滿地。
終於,他最後的對手胸口連中兩腳,委頓不起。樓砂哼了一聲,轉身面對小王爺:「接下來是你的場面了。」
「是!多謝師父解圍。」富家弟子雖名曰拜師,很多是將老師踩扁在腳下的,小王爺對樓砂卻是恭恭敬敬,看不出一點輕浮的樣子。
樓砂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淡淡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這一趟,稱得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留下僕役們收拾殘局,多半是要將人捆綁回去審訓。小王爺先招呼一行人回畫舫,返航了。***畫舫上,溫柔未再踏進主艙,推說頭暈不適,請求留在甲板上。小王爺立刻准了,又加上一堆抱歉的話。
看他招呼那一群人回艙房裡,嘴裡喃喃重複著惶恐道歉的話語,溫柔不想再聽﹔轉身趴在船舷上,看底下黑漆漆的西湖水隱約泛著寒光。
其實……只是虛驚一場。人都毫髮無損,就連李嬤嬤寶貝的這把琵琶,也靠著幾分運氣,沒刮傷損裂一丁點兒。唯一的損失,只是那件不值幾個錢,被圬弄棄下的薄絹披風。
可是,如果今天的她不會武功呢?如果她反應不夠靈敏,沒及時在手裡抓了個凳子呢?那麼被人在背後這麼一推,縱然樓砂出手相救也來不及,她的胸口一定已經多了個窟窿。呵……她該慶幸自己反應敏捷救回一命,還是哀悼自己的性命在富家公子心裡原來這般輕賤?***艙中,關宇飛滿臉的自責顯而易見。樓砂終究不忍心,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剛纔的事是你失誤,但是也不能全怪你。習武首重練習,你經驗不夠,犯錯是難免的。」
小王爺沮喪地低著頭,不能忘記當他回頭看時,見到的是溫柔心有餘悸地站在倒下的灰衣人面前。若不是師父出手快,那……「若不是我學藝不精,溫姑娘也不會——」
「少王爺,這也不能怪您。溫姑娘現下平安無事,就別太自責了。」林學士的公子婉言相勸。
程公子點頭,吶吶地附合:「是啊少王爺,不過是一個妓女罷——」
「程公子,」樓砂冷冷地打斷他,「請你閉嘴。」
好一個拿活人當箭靶的臭書生!若不是不想關宇飛難做人,他真想將這臭書生丟進西湖裡去醒醒腦袋。
「你!……」程公子滿臉慍色,卻終究不敢說什麼。一方面小王爺對這老師極為器重,另一方面,樓砂此刻的臉色也著實有點嚇住他了。那五官本就深刻得如雕塑出來一般,此時罩上了一層寒霜,更顯得致命。
輕嗤一聲,樓砂對關宇飛點了點頭,逕自走出艙房。與其和那群惺惺作態的公子哥客氣一堆,他倒是更想會一會,那朵獨一無二的夜來香。***「溫姑娘。」
溫柔連忙轉頭。訝異地看到是樓砂,不聲不響已經站立她身後,她竟沒發覺。
「對不起,剛才發生的事,我也有錯。」見溫柔回頭,他道歉了。很平淡,卻很懇切,很實在的語調,聽得出他是誠心誠意。
「樓公子言重了。」她又怎不知道,憑樓砂的身手,那十多人他哪裡放在眼裡。他的用意是要讓小王爺磨煉磨煉罷了,有那一手暗器本事,他可以長短皆顧﹔本來是萬萬不會傷到旁人的。只是沒料到不知哪位公子,臨逃跑還要找個擋箭牌,將她往刀口上推。這卻是怪不得樓砂啊!
「奴家還沒謝過公子救命之恩。」
「哦?」樓砂有趣地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是我出的手﹖」
「奴家……猜的。」好險,差點說漏了嘴!普通人是不可能從地上一顆小圓石,聯想到什麼隔空打穴的手法上去的。
「是嗎?」他笑得很高深莫測,站在她身邊一同看著底下幽深的湖水,突然開口道:「剛才推你的是程家的公子。」
啊,原來樓砂全看見了!難怪剛才一直臉色不善。這位程公子……好一個君子禮節啊﹗「臭書獃力氣倒是很大。」溫柔只能苦中作樂了。
樓砂看了她半晌,突然低低笑了。果然﹗先前聽她的談吐和琴音就一直在猜想……他果然沒認錯人﹗「勇氣過人啊!好一朵夜來香!」
夜來香?她身上從來只沾白蘭香氣……等等﹗夜來香?難道、難道昨夜是他?所以他會隔空打穴,所以覺得他放縱的笑聲耳熟?這……溫柔驚疑不定地看他,謹慎地回報一笑:「公子你認錯了,我這是白蘭熏香。」
「嗯。」他漫不經心點了點頭,那樣子分明是不置可否。
算了,和這人說話簡直是打啞謎,累哦!溫柔轉頭看船外,岸上點點燈火,已經很近了……樓砂好笑地發現她和他竟是非常相像,不太甩人……有意思。「溫柔,」他連名帶姓地叫,奪回她的注意力︰「幸會。」
「幸會……樓砂。」
他點了點頭,。轉身回艙房中了。
溫柔看他的身影消失在簾後,忍不住呼出口氣。這人真是個標準的怪人!他到底是不是昨夜的蒙面人?她還真沒把握下結論。
可是不管怎樣……的確是幸會啊!這樣文武雙全的男子不多得。
待畫舫靠了岸,離原定時辰還早,蘇堤上尚無人迎接。關宇飛臉上頗見尷尬:「溫姑娘……是否稍等片刻?」
「紅香院離此不遠,奴家自行回去便是,小王爺無需麻煩。」沒了披風,她的手腳已經微冰,再等下去可就會越來越冷了。
關宇飛滿臉歉意:「遊湖未盡興反累姑娘受驚,明日我會差人送幾疋絲綢過去,給姑娘陪個不是。」
「這怎敢當……」她微微欠身,「奴家謝過小王爺。」
「姑娘保重。」
溫柔被侍從護送下船,一陣夜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唔,等下得走快點熱熱身,可別讓自己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