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女溫柔清倌

第7頁 文 / 皚銀

    「你啊……」李嬤嬤知道她的脾氣,笑著搖了搖頭,俐索地為她拉拉領口、拍拍裙邊,又扶著她的肩細細打量一番。

    滿意了,她將琵琶遞給溫柔,推著她往門外走:「王府的馬車應該快到了,下去大廳等吧。那小王爺挺重視你吶,居然派人來迎接。」

    「嗯……」溫柔心虛地含糊應了聲。就憑那蒙面人的身手,昨夜他一定是安然脫身。不過,王府發現有東西失竊了吧?所以才會草木皆兵,一早差人送口信說要派馬車接自己去。表面上是慇勤,是重視,但實際上是不想給人李代桃僵的機會,混進畫舫對小王爺不利。

    當然,這些是不能告訴李嬤嬤的。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昨夜翻牆進康成王府「觀光」,不知要狠敲她多少個爆栗了。

    「溫柔?」眼看快到大廳,李嬤嬤突然出聲喚住她。

    「啊?」回頭看李嬤嬤的臉色有幾分認真,溫柔頓時心中忐忑。從小,李嬤嬤就對她的脾氣瞭解得好生透徹……該不會真的有讀心術吧?

    「溫柔,有機會的話可要好好把握,如果看到可靠的男人,不能錯過。你還是清倌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溫柔偷偷看了李嬤嬤一眼,不曾注意過,她鬢邊的銀絲、眼角的魚尾紋,似乎又多了些……她這番話,算是個遲暮美人的感歎嗎﹖溫柔有些下意識的逃避,慢慢走到大廳裡,不敢再看李嬤嬤的眼。女人,真的非嫁人不可嗎?嫁了又如何,會快樂嗎?她……她不同意。她的生命中還有很多人,很多事……只要她夠強,讓自己忙碌,她可以不需要男人養活,也不會寂寞,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就像、就像她老娘溫可人嘍!

    李嬤嬤的話,姑且聽之,不必為之吧?***王府派來的馬車果然很氣派,兩匹毛色油亮、頸掛銅鈴的紅鬃馬,拖著華美的車廂。人坐在裡面不但穩當舒適,甚至還有兩名神采奕奕的侍從隨行。嘻……王府如臨大敵,剛好讓她溫柔過過做有錢人的干鐸d。

    才到蘇堤畔,老遠就看到王府那燈火輝煌的畫舫。點點燈火映在湖面上,頭頂是一輪明月倒映水中,西湖……真是無論什麼時間,永遠詩情畫意!看到這良辰美景,她私心地有些期盼了。但願可以偷閒賞月啊!

    猶記得去年中秋佳節,杭州知府顧廣拓的二公子顧世學遊湖,將紅香院一半姐妹全招了去陪酒。本來正想趁機欣賞那聞名暇耳的西湖三潭映月,沒想到杭州三大妓院四十多人,顧二公子偏好死不死地看上溫柔,指名要她侍候他用膳。這位顧二少爺世學公子果然是「世學」,鐵定將他祖宗十八代好色的本事全學了去!一夜下來她又要陪笑,又要不讓顧公子吃太多豆腐,疲於應付之餘哪還有空欣賞什麼奇觀美景?

    現在雖只是四月中,但是那一輪皓月終究是很美……希望這次不會再錯過了﹗看那小王爺給她的邀請函,措辭爾雅,該不是急色之人……但是一紙書函終究還是做不了准!王府中人才濟濟,想要找先生代筆寫封文雅信易如反掌啊……溫柔正想得入神,馬車突然停下了。畫舫已近在眼前,上面隱約傳來蕭鼓樂聲夾雜著談笑聲。踏下馬車,那兩個一直和車伕同坐的侍從來到她面前,一人接過她的琵琶,另一人引她至船舷邊,扶她上了船。這兩人都是一般低頭微微躬身,那樣子竟是萬分尊敬,將她奉若上賓。

    見他們如此,不由溫柔不訝異。她只是一名藝妓啊!是王府的下人有過於嚴苛的教養,還是小王爺當真對她很重視?

    「小王爺,溫姑娘到了。」

    「有請。」那聲音聽來頗為年輕謙沖、若是能以聲音來猜測一個人的容貌,這位小王爺該是個翩翩公子……至少不是急色鬼那種。

    她被領進華麗的主艙,一眼就望見居中的主位上端坐著,正朝她微笑致禮的康成少王爺。

    呵,這位小王爺……看上去挺順眼的耶!約莫剛過二十的他,一頂玉冠束髮,襯托著看起來斯文中帶著點陽剛的臉。他的五官端正到頗為秀氣,但是卻有一雙神采奕奕,泛著薄冰的眸子,平添幾分威儀。他穿著一襲昂貴的白袍,不過,華而不俗,沒讓人覺得刺目。

    用人中之龍來形容他,也不算太肉麻了。

    在小王爺的身側坐著個身著青衣的男子,似乎沒比小王爺大出多少。那男人並沒有小王爺的俊俏,但是他的五官異常深刻,是讓人過目難忘的那種容貌。男人禮貌地朝她點頭致意,然後就移開了視線,自顧自地端起酒來喝了一口,沒有表情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他……是小王爺的好友吧?

    然後兩側還分坐了些四五人,但很顯然的,這些人就沒那麼好的教養了,其中兩人看她的眼光雖不是嫖客的那種露骨,卻是不以為然得很。

    也只來得及把這群人匆匆看一眼,小王爺指指她面前那張背門、正面對著他的桌子,要她坐下,很正式地開口為她介紹:「溫姑娘,在下關宇飛;這位是在下的老師樓砂;那邊的是翰林學士張衛國的兒子張業,這位是——」

    溫柔欠身:「奴家見過各位公子,各位公子安好。」沒刻意去記那一長串的頭銜名字,反正這些人將來也不會再見了吧?

    倒是忍不住多看了那青衣男子,小王爺的老師一眼。只有他一人落座在小王爺身側,那他就是小王爺唯一的老師了?像康成小王爺這種貴族子弟,為表身份尊貴,人品不凡,多數都是文武雙修。這位「老師」不老,看上去未過三十,不比小王爺大多少。他……他行嗎﹖小王爺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有點侮辱人的思緒:「多謝溫姑娘賞臉前來,一路辛苦了。」

    坐在馬車裡看看風景發發呆,有什麼辛苦的?這位小王爺還真多禮。沒奈何溫柔只好禮尚往來,端出被她廢棄在腦後多時的那些斯文客套,萬分端莊地福了一福:「小王爺過謙了。能受邀來此為小王爺助興,是奴家的榮幸。」

    「姑娘請坐。」看她坐下了,康成小王爺微微一笑,說道:「月前有幸路過紅香院,正值群芳宴,因此幸聞被冠為杭州三絕中的兩位姑娘彈奏。在下對溫姑娘的技藝實在萬分仰慕。」

    杭州三絕?她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封號?唔……他說三絕中兩個在紅香院,那另一個指的是蘭靈了﹖反正不會是封凝香。只是……若是小王爺聽過蘭靈的曲子,為什麼還指名邀請她?蘭靈的樂藝堪稱一絕,好過自己很多啊!

    這位關少王爺看上去頗為隨和,溫柔膽子一大就搖了搖頭,笑道:「小王爺認錯人了吧﹖」

    「呃,此話怎講?」他微怔。

    「小王爺既聽得我二人演奏,難道不覺得蘭靈蘭姑娘的樂上造詣高出奴家許多?」溫柔笑著看他,直言不緯。

    呵,眼角望見旁邊那位張兄還是陸兄的臉色,眉頭微皺,似乎對自己的快言快語極為不屑。對一個風塵女子,他期望多少大家閨秀的教養呢?再說她也是見風掌舵啊!若這位小王爺不是隨和的人,她也只好把好奇往肚裡吞了。

    小王爺楞了下,然後笑了:「姑娘過謙了。蘭姑娘樂藝堪稱一絕,指法已經爐火純青,但是……請恕在下冒昧,蘭姑娘有些過於拘泥指法,且樂音中總似有淡淡哀思,引人共嗚。反觀姑娘指法較為隨興,落落大方。在下遊湖純為聚友散心,所以,請來姑娘。」

    「奴家不敢當。」啊!的確,蘭靈彈奏雖然指法嚴謹,但是樂聲有魂,總是會不經意映出她鬱悶的情緒。而她自己呢,散漫隨便慣了,常常興之所致變換節奏和音階長短。沒想到這些,關宇飛全都聽出來了。

    這位小王爺,是個懂樂之人啊!這樣一來,溫柔不由地對那身為人師的樓砂多了點敬意……不過也只是一點啦!雖然不是欺世盜名之輩,但是康成少王爺的私人老師,怎麼說也有點攀權附貴的味道在,幹嘛擺出那一張沒表情的冷臉,好像他對這場景有多看不起似的。

    正在心裡偷偷、壞心眼地想像樓砂的桌下突然裂開個大映d,她自己腳下感覺一陣輕晃,是畫舫開動了,緩緩掉頭朝湖中心去。關宇飛對她微微一笑:「還請姑娘賜樂?」

    「是。」溫柔垂首應了聲,身後立刻有人遞上她的琵琶。既然小王爺圖的是輕鬆怡神,那麼雖然被一些清高之士列為俗曲,「春江花月夜」無疑是十分應景的了。她調了調弦,彈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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