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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安妮塔·藍伯

    雖然他同意文娜的看法,卻不能告訴她,她會將它視為他的弱點而加以利用。他決定用權勢對抗權勢。「國王贊成這件婚事。」

    她注視他。「他回信給你了?我沒有看見信──」她驟然住口。

    他忍不住微笑。「偷看別人的信等於偷竊。」

    她像個任性的孩子嘟起嘴。「我會告訴茱莉你罵我是賊。」

    「你可以順便告訴她,我將送給你一座莊園──在她和我結婚之後。」

    「我會告訴她你企圖賄賂我。」

    「齊家的人,」他驕傲地說。「不會卑躬屈膝地賄賂任何人。」

    「除非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隱藏,或是要維護浪蕩的名聲。」她喝完酒,將酒杯遞給他。「晚安,我不打擾你玩樂了。」

    他看著她跛行而去。乖僻的文娜夫人甚至會傷害最愛她的人。

    他的心為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以及她多年來忍受的痛苦而痛。附近的嘈雜聲退去。他突然覺得空虛而寂寞,甚至在歡樂的人群中。他放下酒杯。

    如果茱莉沒有去布里斯托,今晚她會在這裡,而且會鼓舞他使他擺脫陰鬱的情緒。他什麼時候不再因需求而想要她,開始為自己需要她?

    這個想法像顆炸彈震撼他的心靈。起初,他痛恨她和自己,以及促使他們在一起的情況。然後,他瞭解並且尊重她小心保護的感情。後來,他深深地被她吸引。現在他渴求她,需要她。他愛她。

    我愛她。

    驚愕的雷克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來,他的眉頭滲出汗水。溫柔的感情在他的胸腔裡膨脹,否認的情緒繼之而起。

    他沒有戀愛的經驗。在他看來,婚姻要求的是責任和忠誠,至於「愛」只是殷懃的男人掛在嘴上的浪漫口號。

    他愛安茱莉。想著這幾個字,承認這事實,他的情緒逐漸平息下來。他愛她,她明天早上就會到家。

    她將陪伴他去溫泉池,明天晚上他要使她成為他的女人。

    第九章

    誘惑女人者在巴斯城的公共場所應該節制他們的甜言蜜語。

    ──藍畢梧,巴斯城規

    今天早上她會和他去溫泉池,但是晚上後她將要求他離開。

    這是正確的選擇。這是她唯一的選擇。那麼,她為什麼心痛?

    茱莉穿上衣服,肩膀怎麼也撐不起來。鴿子從屋簷下的鳥巢飛出,咕咕地叫著。甚至天氣也決心嘲弄她的心情,因為黎明的光線滲入澄清如鏡的天空。

    她一邊扣扣子一邊為啃嚙決心的疑慮找借口。她試著告訴自己她仍然同情齊雷克,但是她知道令她痛苦的其實是自己對他產生的真感情。

    她沒有指望他對她的工作產生興趣,更別提他會不顧危險逮住強盜、取回失竊的郵件。他對道格和昆彼是真的關心。齊雷克的內心並不是個惡棍,感情的真假她還看得出來。她的父親使她成為識別感情真偽的專家。

    雷克似乎是真正關心也在意她的,否則他何必花時間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要她,否則他為什麼會如此放縱地吻她、愛撫她?到底是為什麼?因為他必須娶她。

    她可以永遠欺騙自己,永遠相信他是真心地愛她。

    但是當面對「生活在謊言之中」或是「獨自生活」的抉擇時,她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提起袋子拿起手套,她下樓去和外婆一起等他。

    文娜站在壁爐前,注視著架上的畫像。黎絲為外婆塗了淡淡的脂粉,梳了一個流行的髮式。紅寶石在她的耳朵上閃耀。

    「我仍然認為你應該讓我把它帶到辦公室去,」茱莉說,走到外婆身後。「既然它使你如此心煩。」

    文娜生氣地看著畫像。「他是個下流的漫畫家。他應該把你畫成端莊聰慧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大眼睛的無知女孩──雖然當時的你相當純真。」

    茱莉的內心畏縮。「哦,外婆。」

    她仍然沒有看著茱莉。「這個城市的人仍然無法忘記你的愚蠢行為,雖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如果我不為你辯護,孩子,誰會呢?」

    茱莉注視文娜僵直的背。「我會為自己辯護,外婆。我是成人了,我不怕閒話。」

    文娜低頭,暴露出精色頭髮裡的灰斑。「可是你必須承認,這種事太難堪了。所有的這些婚約。我在想如果我……如果你再簽一次婚約,我們會變成什麼?」

    每一次的婚約都使外婆難堪。「我會是巴斯城的郵政局長小姐,而你會是我最喜歡的外婆。記住,我已經不是畫像上那個無知的女孩。」

    「我應該燒了這個可笑的東西。當我想到我竟賣了翡翠項鏈來訂製它……」她歎息,搖搖頭。「真令人憎惡。」

    茱莉感覺彷彿被摑了一巴掌。她一向很欣賞這個畫家的嘲諷風格。「你不是認真的。」

    「不,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文娜轉身,不高興地歪歪嘴。

    「你打算以這種髮型出門?」

    「我的頭髮怎麼了?」

    「它看起來像編起來的馬尾巴。你會把頭髮弄濕,然後黎絲得花幾個小時把它弄乾。」

    茱莉摸摸自己的辮子。「我覺得這個樣式很合適。我不打算在溫泉池裡游泳,而且黎絲從未為我弄乾頭髮。」

    文娜聳聳肩。「隨便你。不過如果你那短期的仰慕者再不趕緊出現,我們索性留在家裡。到七點鐘,浴池就會擠得不像話了。」

    茱莉瞥向時鐘。「現在才六點半,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他只是一個朋友。」

    「呸!女人和男人永遠不可能是朋友,你應該瞭解這一點,他是你的父親的可憐玩偶。你不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吧?」

    茱莉咬住嘴唇。「不,」她低語。「當然不。你教會我許多。」

    外婆拍拍她的手。「因為那個傢伙為了娶你會說和做任何事。如果你愚蠢得相信他的讚美和承諾,親愛的,你會發現自己被困在他的城堡裡,肚子裡懷著孩子,沒有人關心你。」她搖搖手杖。「我告訴過你那個小氣鬼說要送給我一幢在北方的農舍吧?想像我住在一個佃農的茅舍裡。不到一年我就會死於肺病。到那個時候,你就無依無靠了。」

    茱莉的心似乎枯萎了。為了鼓舞自己,她注視房間裡她最喜歡的東西:畫像。可是預期的喜悅沒有出現。「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外婆。」

    「我知道你不會遺棄我,親愛的。你是我的一切,我是真的想幫助你。」外婆跛行向前,輕輕地擁抱她。「我可不打算和金夫人那種母雞站在一起,任由你的『朋友』誘惑你。」她眨眨眼睛。「她可能會啄出我的眼睛。」

    茱莉強迫自己輕聲地笑。「你這麼高,她碰不到你的眼睛。不要擔心齊雷克,我不想嫁他。」說出這句話應該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茱莉卻悵然若失,彷彿看到彩虹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

    文娜兩眼發亮。「你是聰明的女孩。那個惡棍毫無羞恥心。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看見他撫摸一個下賤的女人?你才上路不久,他就到魏家俱樂部去賭博玩女人。嘿,他的手埋在那個女人的胸部裡呢。好了,微笑,親愛的,告訴我你去布里斯托的情況。」

    茱莉很高興有機會讓自己混亂的情緒喘口氣。「布里斯托的分類帳做得非常精細。」

    「我們有沒有賺錢?」

    「有──尤其是包裡運送這部份,我甚至可以訂製一部馬車。郵務車已經破舊了。」

    文娜雙手握住手杖,傾身向前。「賀亞伯相當年輕,他還不能駕馭馬隊。」

    茱莉不想提會教亞伯駕車的人,因為提起車伕,話題又會回到齊雷克身上。「馬車要到夏天才會完工,」她避重就輕地說。「到那個時候,亞伯就有足夠的經驗了。」

    「我們有沒有錢付倫敦快遞馬車的製造費?」

    「有,馬車這個月底就會完成。」

    文娜揚眉。「這麼快?」

    「現在是馬車製造的淡季。」

    「但願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歪頭向窗戶。「那是什麼聲音?」她走到窗簾旁,用手杖分開簾幕。「啊,他來了。他的馬車真不賴。」她驚呼。「你看看那個車伕!有誰聽說過未來的公爵的車伕會穿得像個小丑?」

    她聽見前門開啟。雷克低聲和墨林交談,靴子發出的嘈雜聲從大廳傳來。茱莉想起他第一次出現的情景。她記得他映照在鏡子上的憤怒表情,然而甚至憤怒都損傷不了他的英俊。

    他到達巴斯城那晚,她同情他。今天,她同情自己。

    「微笑,親愛的,」文娜說。「齊家的男人習慣女人獻媚奉承。」

    當他踏入漢柏室,茱莉不需要強迫自己微笑。

    他穿著傳統的洗溫泉的服裝:一件短外套和長及腳踝的白色帆布褲。唯一不同的是雷克的服裝是量身訂做的,因為出租的對他來說一定都不夠長。白色的服裝使他顯得黝黑而充滿逼人的男性魅力。他的肩膀似乎比平常還寬,他的手臂下挾著一個褐色的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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