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艾倫·凱
這麼說並沒有引起她的反感,相反的黛麗提出她的疑惑,「為什麼你這麼說?」
「每一種農作物從土壤中萃取的養分並不相同,它們也對土壤產生不同的影響,如果交換作物,你將會得到更好的收成。」
她驚訝地問道,「真的嗎?」
「是的,」查德笑著告訴她,「是真的。」
「那麼我要謝謝你的勸告嘍。」
「我很樂意接受。」
他微笑地看著她,讓黛麗的心漏跳了一拍,為什麼他如此的英俊?他經過的每一個地方一定都有許多女人等著投懷送抱。他那漆黑的頭髮和明亮的灰眼珠令人心神不寧,當他對她微笑,就像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放在驕陽下的奶油一般,覺得自己就要溶化了,從裡到外她唯一想到的是,當他的唇吻上她時那種甜美的滋味。黛麗甩甩頭,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她原本是希望擺脫他的,不是嗎?她希望紀查德盡可能地遠離雷瀚和她。
「現在我們要騎往牧場。」聲音裡藏著淡淡怒氣地告訴他。
查德微微點個頭地跟在她身後,他們的馬慢跑著經過三個池塘,一個比一個小,一連串的小瀑布連接了它們。
查德叫住她,「黛麗,這些池塘是什麼時候完成的?」
黛麗指不遠處一幢用樹枝搭蓋而成的建築物說道,「這棟建築是我很小的時候祖父建給我的,他說這是特別為我建造,當作娛樂室用的,這些池塘則是多年前他設計作為送給我祖母的禮物,我父親說這些池塘象徵著他們的家庭……我的祖父是最大的池塘而他是最小的。瀑布則用來表示他們骨肉相連,是一個完美的家庭。」當笑容從她的嘴邊逸去,黛麗陷入沉默。
他們經過那棟建築物和池塘的時候,沉默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查德開口,「你在想什麼?或許說出來會對你比較好。」
黛麗看著遠方,小心翼翼地不讓感情出現在聲音裡,「你有任何家人嗎?」她聲音低沉而平靜地問道。
「沒有,我是獨子,我的母親在生我弟弟後去世,而他也只活了一星期。」
「那麼你父親呢?」黛麗平靜地問著,察覺到他們至少有一點相似之處。
「我二十四歲時父親就去世了,這樣可以算是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黛麗覺得非常困窘,「我不是在刺探你,我只不過是想作個比較而已,」躊躕了了下,她又繼續說下去,感覺自己正穿過一個漆黑的房間似的,「我發現一些關於家人……我的父母……的事,它完全不是像我先前所想像的那樣,也不是我所相信的那樣,它讓我懷疑自己是否真是這個家庭的一分子。」
再度陷入沉默,黛麗回想起自己的生活,現在看起來她到底擁有些什麼?不屬於她的那些池塘?三個互相牽繫的團體,也沒有和她的父母有任何的關聯,瀑布流下來的水是圍繞著他們自己,沒有一點圍繞在她的身邊。
「你經常來這裡嗎?」查德問道。
黛麗瞥了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是的,我愛我的娛樂室,我常在這裡玩好幾個小時。」
「你都玩些什麼?」
她聳聳肩,傷痛很快地湧上來,像一個硬塊卡在喉嚨裡,「有時候我跟洋娃娃玩,但是我常常打赤腳在娛樂室裡跳舞,或是到池塘邊抓蝌蚪。」深吸一口氣之後她突然開口說更無奈的事實,「大部分的時候我玩『假裝相信的遊戲』,」她用哽咽的聲音告訴他,「我假裝相信有許多朋友和我一起玩耍。」
「我也是。」查德溫柔地說著。
她困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是獨子和侯爵繼承人,我被禁止與地位比我卑下的小孩子一起玩,所以我經常都是寂寞一個人,即使長大成人,我也經常感到寂寞。帶我去看牧場吧!」將腳後跟貼近馬腹,查德很快地改變話題。
他們騎的馬再度開始慢跑,但是這時候黛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像她,真的有一點相像。她也感覺到從這一刻起她的眼光就未曾離開過他,而這就是她剛才向他吐露自己的傷痛的原因嗎?
當他們並肩騎馬時,黛麗一直注視著查德,一直到現在她都沒問他任何有關家人的事或是他成長的經過,她唯一知道的是他曾經與一個美麗的女人結婚,到現在他仍對那個女人的死感到哀痛逾恆,這必定是他剛才說即使長大成人仍經常感到寂寞的原因吧,他一定很想念他死去的妻子,黛麗覺得自己可以瞭解這一點,同時注意到他又穿黑色的服飾,除了那件白色亞麻襯衫之外,而她甚至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蹶起嘴巴,黛麗試著不去想那個女人,如果她還活著,查德就不會出現在雷瀚,和她一起奔馳過草原。為了某個可笑的理由,黛麗突然很高興他在這兒,她完全不瞭解他為什麼要來這兒?真的像他所說是來幫忙的?那又是為什麼?身為一個侯爵,紀查德應該有其他的事要做,而不該花費整天的時間與她騎馬奔馳過山丘、豁欲。或者他和潘華特沒什麼兩樣,只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罷了。不過在這一方面查德並未要求任何東西,黛麗立刻決定今晚她要找出答案,她學習得很快,而要學習有關查德的任何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他,她已經決定了,這就是她今晚要做的。
今晚,這名詞忽然延伸出一個問題,今晚她要對查德做什麼?他當然不能留在雷瀚,房子裡只有她跟愛維,這是她剛才沒有想到的。此外,她不希望他留下來。他們登上一個山丘,在那兒黛麗可以指出數英里外的牧場,馬兒慢慢地走著,指著種有雷瀚放牧用的山坡,黛麗問道,「它們是否也應該改變?」
「改變它們?」他們的馬並肩走上高高的山脊時,查德不解地問道。
「你知道,像你剛才說那些農作物一樣,我應該在這裡種植什麼,而又該在那裡放牧家畜?」
「不,」他笑著回答道,「它已經耕作太多東西了,你看,這片田地的石頭和殘幹早就被除去,而土壤也已經裂開了,這種耕作多年的土地不再種植作物,它太硬了,所以在這裡種植作物已經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了,但是如果要在這裡放牧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告訴我你將飼養哪一種綿羊?有些新品種的羊毛非常出色。」
「伯特養了拉普遜,漢普森和南……南什麼的綿羊。」黛麗一邊列舉,一邊試著回憶起那個名字。
「南道爾。」查德挑起一邊漆黑的眉毛,相當驚訝地說道,「想不到你會知道那些品種的名字。」
黛麗很高興被他稱讚,整個人因此都亮了起來,「除了它們黑色的臉非常討人喜歡之外,我承認對它們毫無所知,可是當我六歲的時候,伯特曾經讓我照顧過兩個沒有父母的拉普遜綿羊,我叫它們莫頓爵士和蘇芬小姐。」她低聲輕笑地想起這段回憶,臉頰也因為興奮而微微變紅,「我喜歡它們,我甚至偷偷將它們帶到我的房間去,並讓它們睡我的床,當女管家發現它們時氣得差點吐血,她叫伯特來把它們帶走,還說會發生這件事全是他的錯,然後阻止我和它們一起睡在穀倉。你能想像得到當時的那種混亂的情景嗎?」她眉開眼笑地繼續說著,「噢,不過我認為它們非常溫馴而且聞起來很香,那種味道聞起來就像是熱牛奶加上蜂蜜,而它們長得就像是兩團羊毛球裝上腿和一條尾巴般的滑稽。」
查德與她一起笑了起來,眼神從未離開過她的臉龐。她真是一塊瑰寶,因為高興而閃耀,小羊的記憶照亮了她整個人,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當她說她愛這個地方時就是指這些吧,他現在明白為什麼她以前不是如此的了,她所想要的就是鄉間生活。儘管她穿著拜會的長禮服時非常美麗,但是那幕影像卻絕對無法和現在他眼前的她相比,傍晚的陽光使她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下,頭髮變成光彩奪目的波浪,他不禁聯想到被和風喚醒的秋天落葉,她閃爍的眼睛像兩顆藍寶石,他發誓她微紅的雙頰是夏日陽光提供最漂亮的腮紅。
查德一動也不動地凝視她,欣賞她的美麗與充沛的精神,雷黛麗不是為城市而創造的,它的煙霧和限制只會掩蓋了她的美麗,她是屬於這裡的,在這裡陽光可以照耀她。和風可以吹拂她。
黛麗睨起眼睛看他,一面抬起手遮住眼睛以免受到太陽光的刺激。「或許我們應該回去了,因為我們至少要花三十分鐘騎到馬房,而太陽就快要下山了。」
但是查德一點也不想回去,他不希望這一刻這麼快就結束,「告訴我你其他寵物的事。」他勒住馬如此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