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艾倫·凱
愛維生氣地瞪她,但是又敵不過黛麗的決心,「那就答應我你絕不離開屋子。」
「我答應你。」
「而且你得要鎖上所有的門閂,關上所有的窗戶。」
「除了我房間的以外。」
愛維做了個失敗的手勢,「好吧,不過我明天黎明時就回來。」
「好極了,如果我們要早點開始,那樣子比較好。」
然後她斜著頭補充道,「不是嗎?」
愛維露齒而笑,兩個女人一起發出咯咯的笑聲,「是的,在白天比較熱的時段之前工作比較好。」
當愛維轉身離開時,黛麗說道,「替我問候你的家人。」
太陽剛落到山後時,黛麗散步到馬房去找彼得和奈斯,她決定違背對愛維所作不離開屋子的承諾而去探望他們,「你們吃晚餐了嗎?」她繞了一圈馬房發現他們用肥皂和油處理未使用的韁繩和馬具時問道。
「是的,小姐,」奈斯回答著,「不到一個小時前,伯特的妻子瑪莎帶來一大籃食物,我們已經先取用了,如果你不介意,籃子裡還有很多呢。」
黛麗心不在焉地點頭,在空的畜捨閒晃,她的手指撫過釘在每個門上銅板刻的名字,「它是如此地空洞了。」
「唔,我相信你的馬會很高興回到家的。」彼得發表他的意見。「它今天下午在放牧地有個漂亮的打滾,拔起腿奔跑的樣子真像個活潑的小女孩。」
黛麗笑了,「這使得我們之中有兩個人很想回家。」
「小姐,你知道我們會留下來的,」彼得繼續說道,「直到我們看到你安頓下來並且很安全,男爵夫人已經給了我們很詳細的命令。」
「我知道,」黛麗回答,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我很高興你們在這裡,現在的一切情況變得有點麻煩,」她開朗地說著,「好了,我去探究瑪莎的籃子了。」
在廚房中央長長的切菜桌上,黛麗發現一個籃子裡面裝滿了食物,雖然不像瑪姬的籃子裡有許多精緻的食物,但也全都是新鮮的麵包、乳酪和鮮嫩欲滴的草莓,看得黛麗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她用盤子每樣都盛了一點,再倒一杯白天剩下的蘋果汁,端著晚餐到她父親的書房裡去。
點亮桌角的油燈,她開始閱讀散放的文件,自從那天第一次和潘華特見面,在這裡得知父親的死訊之後,她再也沒有踏進這個房間,亂七八糟堆放的信件正是父親最後一次到這房間來時所留下的。
撕下一塊麵包並放上一點乳酪,吃晚餐的同時她展開了最上面的一封信。三個小時後她還在閱讀,大部分的信件和備忘錄整齊地堆放成三疊,另一部分則是丟在她腳邊的紙筐裡。伯特的敲門聲嚇得她跳了起來,但是很快地她看到他,於是再度放鬆自己。
「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瑪莎看到這裡透出燈光,她要我來看看你。」
「我很好,伯特,我正在處理我父親遺留下來的信件。」
「我可以想像這是件令人頭痛的工作,而你現在首先需要的是一些睡眠,你今天做了長途旅行,就像愛維形容的,早就應該是筋疲力盡了。」
「再過片刻我就會上樓,我已經分類完這一半了,將另外這一半分好我就直接回房去,我保證。」她嚴肅地說著。
伯特走到書桌對面的椅子坐下。「你有什麼計劃?小姐,告訴我為什麼你想留下來?」
「還記得你教我的算術嗎,伯特?」
「嗯,當然。」
黛麗向前靠,她的眼睛興奮地發亮,「你用雷瀚的帳簿教我,結果每年總是獲得利潤,而我想再做一次。從莊園的振興開始,用它來賺錢,使它回到我的生活。」
伯特坐回椅子,一隻粗糙的手摩擦著下巴的鬍鬚,「沒有那麼簡單,小姐,除了一些老母牛外我們沒有任何家畜,包括西蒙土地上那兩隻,我們連只小羊也沒有。當然它還是可行的,只是出售並付清債務後你還剩多少錢?」
黛麗低下頭氣弱地說道,「只有七百三十鎊。」
「小姐!你認為這些會夠我們使用嗎?我們需要錢來付給農人和牧者,還有收割的工人呢!在我們得到收成的錢之前就必須先支付他們的費用了。」
「真的沒有其他可行的路了嗎?一定有辦法可以送收穫的作物到市場去賣,稍後再支付給他們。如果我寫給每個人一張便條作為憑證,他們會相信我嗎?」
黛麗看出伯特正在考慮,「好了,或許我真的需要先睡一覺,但或許這是個辦法。」
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不要再庸人自擾了,現在,你該上床了,小姐,已經過了午夜,而你明天會很忙的。」
「我幾分鐘後上去,」看到伯特責備的眼神,「我會上去的。」她保證地說著。
「晚安,小姐。」伯特點頭,「你將會高興知道,包括男人、女人和小孩,沒有一個人不歡迎你回來。」
黛麗微笑道,「謝謝你,伯特。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作噩夢使她完全清醒並坐到她父親的椅子上,明亮的陽光射進鑲玻璃的窗戶,在書桌上留下一塊方形的曬印。
片刻之前她的頭正趴在一堆信件上,她夢到安森,一個可怕的夢,他身邊圍繞著許多裸體的女人,她們高挺的胸部不停的噴出香檳酒來,而安森正在暢飲那些酒。
黛麗打了個冷顫並搖搖頭,企圖除去那個可怕的影像,她注視著剩餘的那一堆信件,她昨天晚上讀到睡著了。
它們全都是一個叫做江道文的律師寄來的。起先她發現數封來自江律師的信尚未拆閱,仔細探進混亂的文件以後,她發現兩年多以來相同的信將近一打,在潘先生被雇之前正是這位律師管理她父親的財產。黛麗原本確信她會找到那個害她父親背上龐大債務的人,而那些債務害得她直到去年夏天才清償完,但是在看完所有的信件之後,她才明白是她一直都沒有搞清楚狀況。
最早的信件提及她父親授權給江律師對所有未付清的帳單採取必要的步驟,它們也提到她父母被迫出發到法國去,事實上她父親已經表示他至少需要六千英鎊來支付長期的旅行。江律師在較早的信件中用很長的文字來解釋她父親的財產處理得很好,但是伯爵和伯爵夫人花費過高,顯然黛麗的父親完全不當它一回事,後面幾封信證實情況之後,江律師依照伯爵的指示,將伯爵夫婦所擁有的東西抵押,得到一大筆款項。在每封信裡江律師都警告他們債務的成長,而不管雷瀚獲得多少,伯爵還是花費過高一個江律師大力勸誡的習慣。黛麗明白了,顯然她父親不聽律師的忠告,而不是律師的錯,她讀了最後一封信,它的內容是回應父親提出的一個請求——將雷瀚抵押以提供他和她母親需要的金錢。江律師給他一個嚴肅的答案——雷瀚絕不能抵押,同時要她父親立下契據,清楚的表示雷莫甘可以使用雷瀚,但絕不能出售、抵押或做出其他違反契據內容的行為,日後雷瀚還要傳給繼承人。
她的父親曾經想賣掉雷瀚!這個秘密的得知讓黛麗覺得非常難過,他們怎麼會想要這麼做?雷瀚陪伴她的家族已有一百年的歷史了,但是他們不在乎,不在乎雷瀚也不在乎她。如果雷瀚賣掉了或因為還債而失去,他們會如何處置她?
答案是明顯而痛苦的,她父母漫遊歐洲時她會被安置在倫敦市區的房子裡,有一打的僕人來照料她,可是怎會如此呢?黛麗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那些文件,她曾經認為父母是如此美好,而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他們的美麗迷人,注意這一點使她看不到他們的其他方面。父母每一次出門都留她孤單地過好幾個月,現在他們留給她的也只有債務。
不過她不像她的父母,黛麗告訴自己,她愛雷瀚,也知道祖父愛雷瀚。圖書室裡有十一本祖父留下的日誌,書中記滿了每一個決定的細節,每隻羊的購買,每次農作物的播種和收成,每個構想的承擔責任。而且他對莊園的繼承有詳細的規定,使他的兒子不能抵押或出售雷瀚。黛麗仔細地思考,難道她的祖父早就料到他的兒子不會像他那麼愛雷瀚嗎?從潘華特詳細的解釋中黛麗知道她對雷瀚繼承並不像她父親那樣。只要她高興,她可以公開賣掉雷瀚,早在去年夏天查德第一次表示要買下雷瀚之後,潘華特就已經和她詳細地討論過這件事了。
很有趣,她心想著,她父親想抵押或賣掉雷瀚,但她卻極力想保護它,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賣掉雷瀚,既然她以前就決定不賣掉雷瀚,她更加堅持昨天晚上所學到的,藉著希望的力量,她將把它帶回她的生活,有一天她會把它傳給她的孩子,這對黛麗而言是全新的感受,她擁有的孩子,她想像著一個小男孩……她的小男孩……在她的田野上奔跑,學著數帳簿裡的每筆收支,就和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