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愛瑪·達西
這溫和的回答似乎刺激了他繼續說下去,「我們已踏上一條未知的路——或者上天堂,或者下地獄,沒有折衷,不能回頭。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只要你說聲再見,我們就在此分手,永不相見。你可以在蒂爾哈姆等你的車隊。現在你選擇吧。」
他內心的緊張感傳染給她,她的心揪緊了。憑直覺,她知道他在下一生中最大的賭注,賭的是什麼她只能猜測。無疑他希望她跟隨他,讓她證明自己的勇氣;然而他的內心在猶豫,也許因為她是女人?他認為所有女人都比他柔弱。
她想起來昨晚在帳篷裡的對話,他說過「你仍是一個女人」。今天早上他的態度冷淡,說出的話都是命令。他是否有意避免情感上的影響,好讓她無拘無束地作出選擇?
阿曼達覺得受了侮辱。
「你的話真是可愛極了,哪個女人能拒絕你的請求呢?」她嘲弄地說道,「我的選擇當然是跟著你走。」
他的眼中又出現了尊敬的神色。阿曼達渴望看見這種眼神,哪怕死也值得。往日被當作嘲笑對象的痛苦經歷已變得無足輕重,贏得這個男人的尊重就平息了阿諾德之流的惡言毒語。
她望著這張永不顯老的臉,看到背後隱藏的孤獨。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她渴望有一個真正的伴侶,為此冒任何風險都是值得的。
「我跟你往前走。」她又說了一遍。
「就這樣定了。」他回答。
在他轉過頭去之前,她看到他眼中赤裸裸的慾望。阿曼達的心一陣狂跳。她剛才的選擇是冒險,她覺得自己應該感到害怕,而她卻沒有這種感覺。她只覺得興奮。
她納悶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他提供的選擇居然是天堂或地獄!不管這條路通向何方,她都義無反顧。她騎在馬上,一隻手鬆松地握著韁繩。
如果要讓她的牝馬飛奔,就得放鬆韁繩。這是她頭腦裡最主要的想法。
爾後,她對自己的舉動感到驚奇:她如此輕易地作出了選擇……與他同行……無論他想帶她去哪兒。
第十章
阿曼達下決心決不退縮。接近傍晚時,她全靠意志力的支撐,才勉強騎在馬上。
他們一路疾行,他一點也沒有憐惜她的意思。山間小路崎嶇難行,而且越來越窄。騎馬走著都很難,更不用說慢跑了。而讓馬在這種山路上快跑那簡直太危險了。
她身上的每根骨頭都像散了架,每塊肌肉都尖叫著表示抗議。幸虧她的黑牝馬不用鞭策就緊緊跟著白雄馬。阿曼達不得不咬牙堅持著。還要走多遠?她很想問問,但自尊心不允許她承認自己的軟弱。
幾小時前他們停下來吃午飯,那時她還感覺很好。上午他們騎馬的速度要快得多,但遠不及下午這般勞累。他們鑽出森林走上山坡,這裡是一片片果園,裡面種著杏樹、蘋果樹、無花果和橄欖樹。他們繼續向上走,上面是高山牧場,綠色的草地上點綴著雪白的羊群。一切都那麼賞心悅目,好似一幅美麗的畫卷。
現在那些美景都落在了身後。在裸露的岩層中間,這一片那一片地生長著櫟木林,但在彎彎曲曲的沖溝裡和突出的石灰岩上只長著稀疏的植物。阿曼達根本無心欣賞風景,她猜想她正通過那條路的地獄部分,希望天堂部分能給她作一些補償。
他們終於到達了宿營地,它就像沙漠中的綠洲。有好幾分鐘,阿曼達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她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這才相信確實有一個天然的岩石區潮水潭;松林中有一塊空地,長滿了綠油油的牧草。
「我們在這裡過夜。」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惟一的問題是,阿曼達已經無力下馬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升級」先生輕鬆利索地跳下馬背。他的雙腿依然靈活自如,他的臂膀依然強壯有力。
用意志戰勝身體,她嚴厲地對自己說。
但那沒有用。大腦發出的信息根本傳不到腳上,她的腳不聽指揮,還是牢牢地套在馬鐙裡。她好不容易才鬆開握住韁繩的手指,又急急抓住馬鞍的前鞍橋。
「恐怕我動不了了。」她沮喪地宣佈。「我從來沒有騎馬走過這麼遠的路。並不是我太軟弱,我只是筋疲力盡了。」她辯解道。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已經含混不清,她還以為吐字清楚,條理分明呢。
阿曼達不清楚他是怎麼把她弄下馬背的,她只知道他抱住她的腰幫她下來。阿曼達很高興他沒把她放在地上讓她自己站著,因為那樣她準得跪下。躺在他的懷裡她感到安全而愜意。他抱著她走了一段路,然後把她輕輕放在草地上。
「我馬上就回來。」
「嗯。」她哼了一聲,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閉上眼睛,覺得渾身上下都痛。她感到馬靴被脫掉了,心想這是個好主意,可以放鬆腳趾。牛仔褲是另一個問題。當他解開扣子褪下她的褲子時,她猛然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驚醒。脫衣服脫到這個程度顯然不合適。在目前的身體狀況下,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也不會對任何刺激有反應。
「現在不要。」她嘟囔了一聲。
「我要用搽劑按摩你的腿。」
「明白了。」她同意了,原來他不是對她有什麼要求。她鬆了口氣。
奇妙的手,奇妙的搽劑。他把火辣辣的感覺揉進了她的肌肉,或者說似乎是這樣。阿曼達想多多享受他的按摩。她的雙腿現在又像是自己的了。
他開始按摩她的腳趾,那種舒服的感覺從腳傳遞到身體,又從身體傳遞到大腦。她曾經讀過一篇文章,裡面提到撫弄女人的腳趾可以使她們達到性高潮。她暗想檢驗這種說法一定很有趣。
「現在我來按摩你的後背。」
聽到這種不容置疑的口氣,阿曼達只得讓他再脫上衣。他先脫掉斗篷,解開襯衫扣子,把她抬高一點好脫下袖子,然後輕輕翻過她的身子,讓她趴在一塊小毯子上。這一定是他剛才從馱馬身上取來的。
他把她的腿蓋好,以保持體溫,然後脫下她的胸罩,將她的頭髮撥到一邊。她仍穿著緊身短襯褲。她以前常常這樣躺在海灘上,所以沒什麼可害羞的。她與一個男人單獨呆在阿特拉斯山脈的半山腰上也改變不了什麼。他是適合自己的男人。
另外,他按摩的手法非常專業,像一個護士。毫無疑問,這都是為了她。他深沉緩慢的呼吸說明不了什麼,然而,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對他有多大的吸引力,觸摸她是否會令他愉快,感到刺激……他要按摩到哪裡為止?
他跨跪在她身體上方,用膝蓋壓住她股骨兩側的小毯子。阿曼達閉著眼睛,但他俯在她身體上面的形象卻很鮮明。他按摩她的肩膀和背部,一開始她對他的觸摸極度敏感,好一會兒後她才徹底放鬆下來,享受這種令她鎮靜的按摩。
她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見自己漂浮在起伏和緩的海面上,海浪在她身下輕輕湧動著。她覺得如此舒服輕快,充滿了女性的溫柔。後來,夢境消失,她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時,她聽見幾種微弱的聲音:馬打的響鼻聲,篝火燃燒時發出的辟啪聲,還有輕輕的腳步聲。
現在她完全清醒了,注意到其他一些事情:她躺在一個溫暖柔軟的睡袋裡,還枕著一個臨時湊合的枕頭。天還沒亮,群星閃爍。她聞到咖啡和丁香的香味。她動了動身體,覺得關節還有些僵硬,但不再酸痛了。她慢慢轉動身體,朝發出響聲和香味的方向看去。
他蹲伏在篝火旁,斗篷還穿在身上,不過兜帽已經掀到後面了。搖曳不定的火光把他的側面輪廓映襯得十分突出。阿曼達又一次聯想到古幣上那些堅定高貴的臉。他那張永不衰老的臉上顯露出堅韌不拔的精神,它能忍受一切苦難,戰勝一切苦難,不屈不撓,百折不回。
她對他的血統感到疑惑,他長得不像阿拉伯人。柏柏爾人屬於高加索人種,但他也不像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或許因為他這個人不同尋常,所以長相也與眾不同,這肯定加深了他的孤獨感。
儘管他已流露出渴望得到她,而且她也樂意投入他的懷抱,隨他走向天涯海角,但他仍與她保持著距離。他是否經過重新考慮得出了其他結論?昨天騎馬走了一天,她累壞了,他是否因此而看不起她呢?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知道他的想法……他的感情,她多麼希望自己醒來時躺在他的懷抱裡。她肯定身體的接觸能使一切問題變得更簡單、更直接。想起他的雙手在她的身體上移動,她就興奮不已。他對她身體的瞭解要比她對他的瞭解多得多。如果她現在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