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曹芸
幸福還記得舅舅生氣時打父親的情形。「我不會告訴舅舅跟外婆的。」她喜歡爺爺也喜歡外婆跟舅舅，所以她不希望他們吵架。
「幸福真乖。」方晉的父母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回台灣呢？現在的她就好像置身在一團迷霧中一樣，沒有人願意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當思柔抬起頭時，卻看到方晉坐在她的面前，她嚇了一大跳，方晉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幸福呢？」思柔慌張的問。
「她吃飽了，跑到院子去玩了。」他從剛剛就一直在看著思柔，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直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思柔慌張的倒了杯茶要給方晉，但一不小心茶水打翻在她的手上。
「小心，」方晉叫著，立刻拉著思柔的手在水龍頭下衝水，「你在想些什麼？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思柔欲言又止。
方晉替思柔包紮好了傷口後說：「你是為了幸福告訴你，我爸、媽來的事在擔心吧？」思柔的表情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
思柔抬起頭，看著方晉說：「你可以告訴我，你爸媽回台灣是做什麼嗎？」
「沒什麼，他們只是回來看看老朋友而已。」就是這種眼神，這麼多年來，思柔這清澈的眼神總是讓他念念不忘。
「方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思柔決定今天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方晉看著思柔，他該告訴她嗎？他不知道，他伸出手來抱住思柔，過了好久、好久後才說：「對不起。」
他是個懦夫，明知道應該老實告訴思柔，他卻沒有這個膽量告訴她，因為他害怕，他害怕這雙充滿信任、愛著他的瞳孔，會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由愛變成恨。他不要思柔恨他，他真希望時間從此停止，這樣他就不需要去面對這一切了。
「方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沒有人肯告訴她呢？該不會是她得了癌症，所以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吧？
方晉終於下定決心的說。「思柔，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知道他不能再隱瞞下去了。
思柔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方晉，他終於願意告訴她了嗎？一方面她也在自己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是得了什麼樣的癌症呢？她的病一定很重，不然方晉跟父母澴有哥哥沒有必要瞞她啊！
看著思柔那雙大大的眼睛，方晉痛苦萬分的說：「我……在美國已經有未婚妻了，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
乍聽之下，思柔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她得癌症，害她擔心的要死。可是，思索一下剛才方晉說的話，她不禁睜大了眼睛看著方晉。「你剛才說什麼？你……你在美國已經有未婚妻了？」這一定是她聽錯了。
方晉點點頭。「我的未婚妻名叫朱家茵，我們已經認識四年了，而且決定兩個月後結婚。」現在，他只希望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思柔激動的用手摀住嘴，深怕自己會忍不住哭了出來，「你騙我的對不對？」她祈求的看著方晉，希望方晉能告訴她，他是在跟她開玩笑的。
「對不起。」他知道他已經傷了思柔了，可是，他卻不能不說出真相，不然對思柔來說，太不公平了。
思柔退了好幾步，跌坐進椅子裡，「這就是你八年來不回台灣的原因。」她還一直替方晉找理由，以為他是因為學業、工作等事沒有辦法回台灣來，原來他不回台灣的原因是，因為他已經有了未婚妻。
「思柔，我……」方晉看著思柔那傷心的表情。
思柔的淚如珍珠般一顆顆的流下來，這就是父母、大哥跟方晉一直想要告訴她，卻一直說不出口的事。她早就該知道了才對，雖然她沒有任何的改變，但她週遭的人已經全都改變了。
方晉現在是個堂堂的大律師，他怎麼會對她這個連高中都沒念過的女人有意思呢？她太天真了，還以為他們三個人可以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呢！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她癡心妄想。
「既然你已經要結婚了，為什麼你要回來？」為什麼他不乾脆讓她繼續沉睡呢？至少在夢中的她——是幸福的。
「思柔，你聽我說。」方晉著急的解釋說：「我真的不知你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年，我一直相信我媽告訴我的一切，一直到接到幸福的信，我才知道……」
思柔看著方晉說：「原來你是為了幸福回來的，這些年來，你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不是的。」方晉看著思柔說：「我是因為……」
思柔摀住了耳朵，哭泣的說：「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晉已經不再愛她了。
方晉捉住思柔的手，「思柔，你聽我說好不好？」
「你還要說什麼？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早已不愛我了，是我自作多情？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回來台灣是因為怕幸福的存在會讓你的未婚妻知道，因而影響你的婚事？」還是要告訴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們母女呢？
「思柔，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難道他在思柔的心裡，變得那麼不堪了嗎？
「那麼，你是哪種人呢？」她到現在才知道哥哥為什麼打方晉。
「思柔。」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不論思柔說什麼，他都沒有反駁的資格，但他不希望思柔認為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思柔把方晉的手甩開，「你走，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思柔，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但我希望你相信我，這些年來我之所以沒有回來，完全是因為我相信你一定過著幸福的日子。」如果他早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回來的。
「是啊！」思柔流著淚說：「我一直在夢裡過著快樂的日子，可是，為什麼你要回來打醒我的美夢呢？」如果她現在還在夢中就好了，如果她還在夢中，她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
「思柔。」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過去幾天的歡樂就好像是生活在夢裡，而他卻是打破那場夢的罪魁禍首。
「你走吧！我不希望再見到你了。」是她笨、是她傻，是她太天真了，她怨不得別人，恨不得別人。
他終於把這一切都說了，但他絲毫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看著思柔的淚，他的心覺得更加的沉重，他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呢？他不知道。
「思柔，我是真的愛著你的。」雖然他不知是對還是錯，但他知道他仍愛著思柔，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思柔把一個椅墊朝方晉丟了過去。「你要是愛我的話，你就不會跟別的女人結婚；你要是真的愛我的話，也不會棄我八年而不顧。夠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謊言，你根本就不愛我。」
「思柔，我是真的愛你的。」雖然他愛上了別的女人，但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思柔啊！他不希望思柔認為他對她的愛是假的。
在激動中思柔一點點的想起了往事。「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哥哥接到了同學的電話，說你跟你母親匆匆忙忙的離開台灣。那時候你就知道我懷了身孕，對不對？你就是因為知道我懷了身孕，所以你才跟你母親逃到美國去，因為，你根本就不想對我負責，對不對？」對方晉來說，她只是他逢場做戲的對象而已，他根本就不需要對她認真，所以她才會傷心的摔下樓梯，昏迷不醒長達八年。
「不對。」雖然思柔說的都是事實，但他並不是自願要跟他母親到美國去的，「思柔，你聽我說。」
「你還要說什麼？」知道的愈多，思柔愈傷心。
「思柔。」方晉大步跨過去，緊緊的抱住思柔說：「你聽我說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丟下你不管的，是我媽以死相逼我。那時，我也曾想回來，可是，我媽告訴我，你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拿掉了，你也被你的父母送到南部了，如果我再回來找你，那不是在你的傷口撒鹽嗎，所以我才沒有回來。」
「那你現在又為了什麼回來？」思柔想掙脫方晉的懷抱。
「因為你。」方晉的這句話一出口，思柔立刻停止了掙扎，「我從幸福的信上得知你昏睡了八年，所以，我一定要回來看看你，我要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當我回來後，思洋一看見我就狠狠的揍我一頓，沒想到卻因此喚醒了你。我也知道我應該早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是，我無法看見你傷心的臉孔，在我的記憶中，向思柔是幸福的、是滿臉笑容的，是跟所有悲傷的事無緣的。」
思柔抬起頭來看著方晉。「你是不是還愛著我？」這是她最在乎的一件事。
方晉點點頭。「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啊！雖然在我回台灣之前，我認為你已經是一個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秘密，可是，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