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葉起舞
「你……」
好過人的膽識!
即使站在一個手握世界金融籌碼的大企業家,甚至極可能成為未來婆家的人面前,她仍面不改色,只願朝自己認為值得、認為正確的方向去爭取權益。
韋母不得不重新評估她。
一瞬間,她彷彿看見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在她身上重現,難道博倫會迷戀上她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有人說,成為戀人,進而成為家人的主要條件,就是在對方的身上看到自家人的特質,比如說個性或是長相,而男女見面的第一印象當然來自長相,所以才有了夫妻臉這種說法。
這個女人,猛一看也許不像韋家人,但她的個性、她的固執,還真像個道道地地的韋家人,其實看來看去,她的鼻子倒有七分像自己,高而挺像個皇家王后似的,難怪博倫對她一見鍾情。
是移情作用還是戀母情結都沒關係,反正兒子會愛上她都是因為自己。
也許有些自我膨脹外加自戀,但人生多往好的一面想總是好的。
這個想法讓韋母又多了分自滿,也對她多了分好感,心裡的反對浪潮似乎不再那麼高漲。
※※※
「媽……」
戰火才剛退去,韋母和儀翎兩人還不知該怎麼結束這個尷尬的話題時,博倫選在這個時候醒來,還真選對了時機。
韋母看見兒子醒來,立刻挨近他身邊,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心肝,你覺得怎麼樣?痛不痛?還暈不暈?」她拉著兒子的手著急的問。
「媽,我沒事,閻羅王嫌我命太長,不夠格當他女婿。」博倫的手穩穩的回握,就像平常那樣。
他抬眼看看儀翎,努力擠出一個充滿元氣的笑容。
對於母親與儀翎的爭吵,他聽到了些,但他相信,儀翎有能力解決,不需要他插手。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有些期待看到兩人吵起來的場面,兩人脾氣都那麼硬,儀翎又老是提醒他她不喜歡他母親,反而讓他產生這種病態的錯覺。
如今這個期望實現了,他終於知道儀翎問他「婆媳吵架時會幫誰」這句話的意義在哪裡。根本幫哪邊都不是,會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他慢慢坐起來,沒感到任何異狀,便放心的靠在床頭上,抬起一隻手,碰碰受傷的部位。
「我昏了多久?」他問。對儀翎招招手,指指他的床尾。
儀翎沒異議,大方的走過去,坐在他的腳邊道:「斷斷續續約兩個小時。」
「醫生怎麼說?我沒事吧?我覺得自己像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可以立即出院了。」他做出幾個猛男的姿勢,開始搞笑,顯示他真的沒什麼問題。
她拍掉他的手,阻止他碰傷口。「醫生說你應該沒什麼問題,但為以防萬一你還是得住院觀察一晚。」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醫生就是婆婆媽媽,竟然還要拘留我一晚。」他抱怨連連的說。
「醫生也是為了你的健康。」韋母輕聲安撫他。
博倫的眼光掃了房內一圈,沒看到其他人,便奇怪的問:「爸呢?」
做兒子的進了醫院,做老子的竟然沒有到,真是不像話!
他這麼想並不是心怨父親,而是這個「兩光」的父親生性散慢到了極點,這一生不知錯過他多少事,錯過他的出生不說,錯過他的生日不知凡幾,連四年前來台灣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時仍錯過,似乎觀光比他的畢業典禮重要得多。
到頭來,自己氣都氣到麻痺了,父親仍像沒事人一樣的笑笑就算了,他再也不敢指望父親可以轉性,就隨他任性的去過活吧!
上回來台灣時,被儀翎帶去參觀許多捏陶個人工作室,他便瘋狂迷上這種半玩耍半藝術的玩意兒。
此次跟隨母親到台灣,名為伴遊,實則偷偷地跑去各個工作室觀摩學習,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還陷在哪個泥窟裡。
韋母開口,本想回答博倫的問話,門外卻響起韋父嘻嘻哈哈的語氣,韋母知道這聲音已代替她的答案,立刻又把嘴閉上。
「哎呀!你的小屁屁好可愛!多扭兩下!」
帶著怪怪語調的國語,這玩世不恭的聲調才歇,門口立刻出現一位高大英俊的中年人。
韋父本姓韋斯特,所以博倫在台灣的姓簡稱韋,他是個天真爛漫的人,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統,來自美國一個古老的家族,畢生從沒做過任何工作,完全靠佃租及銀行利息過活,認識韋母這個商業女強人後,順利的將她帶入上流社會,便任她自生自滅、開疆闢土,說實在的,他也沒能力幫得上忙。
猛一看,父子兩人並不相像,他是那種人家一眼看了就知道是個外國人的長相,而博倫則長得像中國人,兩人相像的只有嘴型和耳朵而已,再進一步瞭解,才知道兩人的性子皆多變,騙死人不償命!
韋父一進門,眼睛立時一亮,張開雙手親熱的迎上來,熱乎乎的抱住儀翎,一噘嘴便親。
「哦!小甜派!我好想你!好幾次想來台灣找你,可惜我老婆不准。」他嘖嘖有聲的親著儀翎的雙頰。
「伯父!別這樣!」儀翎邊閃邊說。對這種外國人禮節,恐怕得早點習慣才行,否則意父每次看到她都來這一套,她不提早升天才怪。
「爸!你別太過分了!」博倫將父親拉開,才不讓他吃女友豆腐,這個老色狼!
韋父只看了兒子一眼,立刻又將視線調往韋母身上。
他再度露出一個誇張而驚喜的表情,又抱著老婆大聲親吻,不過這次親的是嘴。
「哦!好老婆,一天沒見了,我多想你啊!」說完又親熱的吻個不停。
其實韋父的風流花心只是表面而已,他最愛的還是老婆,其他女人只供眼睛、嘴巴吃吃冰淇淋,他通常會逗得女人們開懷大笑,甚至芳心暗許,到頭來卻不記得這個人的長相和名字。
親吻儀翎,則是因為她是兒子的女友,准媳婦人選,基本上已是自家人。
「好了啦!肉麻兮兮的!」韋母七手八腳的拉開他纏在她身上的手腳。
「爸!我呢!」博倫出聲引起父親的注意。
韋父拉了張椅子坐在妻母身旁,左臂吊兒郎當的搭在她的肩上,這才正眼瞧一下兒子。
「你啊!大男人,肌肉硬邦邦的,抱起來一點也不舒服。」他皺皺眉又道:「親起來就更糟,一點香味都沒有,跟你小時候差好多。」
敢情他不抱兒子、不親兒子就是為了這膚淺的理由?真太給它機車了吧!
「你以為我愛啊!現在是我受傷,讓你有機會表現一下做父親的風範耶!」博倫不平的道。
「唉!不用啦!我知道你是九命怪貓,從小到大不知道受過幾次傷,自會騎腳踏車到學會開車,出過的車禍不計其數,哪一次嚴重過?每次都是擦破皮而已,連疤痕都沒留下一個,真不是個男人!」
這個兩光老爹,他的觀念是男人身上必須留下疤痕才像個男人,又不是女人家,細皮嫩肉的多沒男子氣概!
「你別太嫉妒。」博倫知道他的意思,故意和他唱反調。
「嫉妒你個頭!娘娘腔!」韋父對他做個鬼臉。
「你是大色狼!」博倫也回他一個。
「娘兒們似的俏屁屁!」他伸出一根中指。
「娘兒們似的白皮膚!」博倫再回敬。
「十歲時還偷尿床!」這次變成兩根中指。
「六十歲還把妹妹!」博倫的兩根中指各比了兩次。
奇怪的父子,兩人竟開始比手畫腳,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這時又響起敲門聲。
紀悠蘭走了進來,帶著一大束鮮花,後頭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經紀人,一個則是律師。
「打擾你們了嗎?」她有些怯懦的開口。
他們是為了打人事件而來的,總之藝人最怕吃上官司,周到點總是好的,畢竟主角是豪門之子,可沒那麼好惹。
博倫雖然讀法津,但他主攻商事法,非必要時絕不輕易上法庭。
韋家人也不愛打官司,不喜歡把事情鬧大,這件事在韋母的主意下,私下和解了。
又閒聊了幾句,韋母陡地瞇起眼,蹙起眉,疑惑的問:「我們見過吧?」她向自她有所求的眼神中找到些許熟悉感。
紀悠蘭心頭一悸,眼神飄忽,吞吞吐吐的回答,「我……我……」她心虛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追過我們家博倫嗎?」韋母再問,既然對方不願說,她只好用逼問的。
「是……是。」她看著博倫,小聲的答話。
「你曾寫了很多信給我?」
「嗯……呃……」這次她瞄一眼儀翎,對上儀翎銳利的眼光,緊張得說不出口。
「你曾飛去美國對我讒言?」
「我……我……」她低頭緊張的擦著手汗。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韋母點點頭,遂下起逐客令。
「呃?」她愕然的抬頭看著韋母。
「你放心,我仍然不會告你。天色已晚,讓博倫休息,我們也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