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葉起舞
可是事實就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這一天,劉慶睡前喝了太多水,又被雷聲給吵醒,所以才會在深夜時分,睡眼惺忪的在屋內走動上廁所。
適巧的,就在此時碰上白思鴒和她媽媽來造訪。
那女人甚至沒有進門,只是用一種沙啞到不行的聲音開口向劉惜月求道:「惜月,我有重要的事要出去一下,你可以幫我看一下思鴒嗎?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休息在家。」
她的造訪有些奇怪,但當時沒有人想到。
因為白思鴒常被一個人留在家,她母親為何還大費周章帶她上門求助呢?
劉慶沒聽見那女人說了什麼,因為他的腦子還處在半睡眠狀態;但當他瞧兒自思鴒小巧細緻的臉蛋時,所有的睡神全被趕跑了!原本瞇成一條線的睡眼也瞬間變成銅鈴大眼,充滿好奇的看著這美麗的小天使。
在他的世界裡,看慣了庸脂俗粉,看慣了學校裡沒教養的野丫頭,就是沒看過像她這樣靈秀的像天使的小女孩。
她緊抓著她媽媽的衣角,還有些怯生生的,當她看到劉慶時,卻慢慢漾開一朵美麗的微笑。
劉慶不知道她為什麼笑了,也許在笑他一臉癡呆的傻樣吧!可是他心裡有種莫名的興奮,因為她並不怕他,她可能只是害怕陌生的環境而已!
然後那女人走了,白思鴒被留了下來。
隨後,他陪同小女孩在客廳看電視,因為她既怕黑又怕雷聲,所以他一直抱著她,並且把燈全打開。
然後,一個半大不小的小鬼,抱著一個小娃娃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的異常溫柔舉止,連劉惜月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劉慶這個孩子太粗線條了,如果拿芭比娃娃給他,他鐵定把它們拆開重組成一架金剛戰士!
想不到的是,思鴒的媽媽留下她後,再也沒回來過。
苦命的劉惜月這下更麻煩了,帶著兩個拖油瓶,只有更辛苦的加班賺錢。
剛開始,恩鴒一句話也不說,他們還以為她是個啞巴,因為從沒人聽過她的聲音。
但這只是懷疑而已,誰也不敢肯定她一定是啞巴,於是劉慶求母親帶她去看醫生。
後來醫生宣佈思鴒生理方面沒問題,應該是心理受過創傷,導致語言暫時性的失能。家人必須用耐心及愛心呵護她,等她慢慢康復。
幾個月後,思鴒終於打開心結,他們才知道,原來她曾被媽媽的同居人痛打,所以暫時性的封閉了自己。幸好遇上好心的劉惜月一家,否則她說不定從暫時性失能演變成永久性的自閉症。
三人從此過了一段相依為命的和樂日子。
可惜這種日於無法長久,五年後,劉惜月得了梅毒。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當她感覺不對勁時,仍在拚死拚活的賺錢,用忙碌使自己忘記病痛。直到撐不住,她去看了醫生,才知道一切已來不及挽回了。
劉惜月沒浪費錢去治療,只是在家靜靜等死。
也許這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吧!活得那麼辛苦為哪椿?她這一生從沒快樂過。
某天,她將兩個孩子叫到跟前,默默的看著他們好一會兒,卻不知該交代些什麼。將死之人,總有什麼末了的心願希望在世的人為她實現吧!不是嗎?
她這個兒子,該說的都說了——講不聽。不該學的通通學會了,根本就是個小流氓。她能怎麼辦呢?難道在這個時候她叫他別混了,他就會聽嗎?
但,最後關頭,她也只能姑且一試了。
「阿慶,答應媽,別再和那些不良少年鬼混了,好好把書念完,將來才不會像媽這樣苦命。」她苦口婆心的道。兒子雖然愛闖禍,十四歲就跑去混幫派,但幸虧沒給她惹過什麼大麻煩。
「媽,你從小乖巧,還不是犯了一次錯就完蛋了!我就不信乖乖讀書就一定有出息。還有,你沒聽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嗎?不是想不混就能不混的!況且我怎麼說也是個小老大,突然不混了,底下的兄弟怎麼辦?別人會來欺負他們的。」劉慶一點也不汗顏的說,顯然觀念早已偏差。
劉惜月看他這麼冥頑不靈,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這個沒神經的兒了也不會說點好聽的話來安慰她,盡盡最後
的孝道,真是白養他了!
她也算仁至義盡了,兒子還是堅持走這條路,天可明鑒!她還能怎麼樣呢?
劉惜月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以後,還是拚命安慰自己劉慶有天迷途知返。
她歎口氣,又道:「我走了以後,你就去投靠我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我已經打過電話知會他了。」劉慶這時又想插話,但劉惜月不給他機會。她就快死了!難道兒子就不能靜下心來聽她幾句話嗎?
「我知道你聽不進去,也知道你自認為長大了,不需要別人照顧;但是你只差一年就滿十八了,就不能忍忍嗎?你需要一個監護人,以防有緊急事故發生。」
「我枕頭下的三十萬元應該夠你讀到高職畢業,不必向舅舅伸手要錢,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劉惜向兒子月交代完,更加無奈的看向思鴒。
這個一留就留在她家五年的小女孩又該怎麼辦?她母親沒來領回她,也只能將她送去警察局了。
思鴒轉眼已經九歲,長得亭亭玉立,美麗出塵,全身散發著一股靈秀之氣,與這大樓的人更顯得格格不入。再過幾年,定會有不肖分子意圖染指這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不管怎麼說,把她送走才是明智之舉。
她的一生都讓男人給糟蹋了,這麼美好的女孩,希望她活得比她更快樂更有希望,至少,不要像她這樣沒尊嚴的離開人世。
「你把思鴒送去警察局吧!看他們怎麼處理;我大哥不可能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孩。」她幽幽地看著思鴒,話卻是對劉慶說的。
思鴒是個乖巧的女孩,從來就不哭不鬧,還非常貼心。年紀小小的,就包辦了一切家務——舉凡煮飯、燒菜、洗衣、拖地,樣樣都行。
與其說劉惜月照顧她,不如說思鴒照顧她一家子的生活起居,真是個難能可貴的好女孩。
劉惜月一直沒將思鴒送走的原因,不外乎不忍心,加上她根本沒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所以一直延宕至今。
「阿姨,我不要離開這裡,慶哥會照顧我的,對不對?慶哥?」思鴒含著淚哭喊,不由自主的靠向劉慶尋求支持。
劉慶抱著思鴒嬌小贏弱的身子,突然興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小女孩來尋求他的保護,他豈有棄之不顧的道理!
況且這五年來,他早把她當家人了,怎麼可能拋棄她?
她是他的小天使,她是他的心頭肉,他不會就這麼將她送走!
過沒沒幾天,劉惜月過世了,卒年三十三歲,結束了她從沒享受過幸福滋味的苦短人生。
劉慶將她火化肥骨灰帶回家供奉,然後抱著思鴒坐在客廳裡苦思了一整天。
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不能讓他的天使離開他,思鴒永遠是他的家人!
隔天,他和思鴒兩人都照常繼續上課,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經過長時間的沉澱,漸漸地,一個計劃在他腦中成型。
反正學校也沒人知道他母親過世了,更沒有老師同學願意跑到他家那種惡名昭彰的地方來探訪他,所以,他們的秘密很安全,除了幾個貼心的兄弟外,沒人知道。
舅舅雖然接獲母親電話告知,但只打了通電話過來詢問,見劉慶投靠的意願不高,又聽說他的生活圈複雜,立刻決定放棄這顆燙手山芋,繼續安享自己的太平生活。
自十四歲隨鄰居的叔叔混入黑社會以來,劉慶很快的高中畢業,雖然歷練不少,但卻沒做過什麼大事,所以也沒什麼名氣。
有一天,兩幫派封街大火拚,劉慶因為愛打架也跑去參一腳,他手持鋁制棒球棍以一擋十殺出重圍,駭人的目光更是讓眾人驚懼,鷹眼的名號因此不退而走。
後來,劉慶輾轉認識了一名叫阿勝的大哥,跟在他身邊,為他管理酒家、財務公司的帳務——簡單點來說,就是討債。
劉慶一自學校畢業,便毅然決然地搬到一座新興的高級住宅區。
他從沒想過自己是否負擔得起,只因思鴒有這個需要。
她需要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那些舞女的男友或嫖客遲早會發現爛梨子堆裡有顆頂級紅玉蘋果,在太危險了!
劉慶的神經也許大條,但這點危機意識還有。
如今男孩子都得面對的當兵問題來了,思鴒只有十二歲,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若他去當兵了,叫她一個人如何生活?叫他怎麼放得下心?
唯今之計,他只得把她送到一個信得過的手下阿祥那邊至少阿祥家還有個老媽及姊姊可以幫忙照顧她。
劉慶對待思鴒的方式與她的母親截然不同。他每天送她去上學,等她課輔班結束再接她回家。基於工作的時間自由,他從不讓她單獨在家,晚上的活動也一律推掉,除非必要,他偶爾會將她帶到工作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