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婉君
老天爺!這麼一位善良溫惋的姑娘,你竟狠心將她逼死?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刀振面容痛苦扭曲,緊咬著的下唇沁出血絲。
「郡主已非完璧之身,勢必無法出閣,下半生就這樣毀了,也難怪她決絕不肯活。試問,有哪個男子能寬宏大量得不計較妻子的清白?」金小米長吁短歎說著,一邊偷眼究察刀振臉上的神情。
魚兒魚兒,快上鉤啊!
「我要娶她!」他毅然低喊。
「真的?」她「奸計得逞」,高興得差點便要笑出來。
幸好及時克制住,而且他亦無心注意她。
「哎,我是說,刀護法即使萬分同情郡主的遭遇,也不必如此犧牲……」再來一招以退為進!
「我不是同情她,這更不是犧牲!」他搖頭:「娶她,本來就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夢!如今事已至此,我倒覺得自己像是趁人之危……只願她不嫌棄!」
萃芙,萃芙,我毀誓,你能諒解嗎?
於是,在「金大媒婆」的安排下,刀振前往去見段縈,說明迎娶之意。
他激動得將她緊擁入懷,無視一旁的金小米與芷兒。
「從今以後,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再傷害你,絕不!」聲音濁啞,眼眶濕潤。
「你在憐憫……」
「你知道我不是!」
「是的,我知道……」她哭了,也笑了。
在摯愛的男人懷裡,恍惚了悟:邂逅他之前的生命,是懵懂的等待!邂逅他之後的生命,是真切的存在!
此刻,乍與幸福邂逅,她已然聽見「永遠」在向自己召喚!
金小米和芷兒相覷,欣慰一笑。
悄悄退出房外……
***
蚩寅得知金小米以閃電手法立大功之後,第一個反應即是:暴跳如雷!
因為單獨施計行事,簡直就是沒將他老人家放在眼裡。嚴重褻瀆了他的「絕世神腦」!
她本來還自詡一番,見不對勁,連忙轉舵,撒嬌兼認錯:「好嘛好嘛,人家又不是故意忘記你!實在是事情緊急,才會自作主張,保證沒有下次啦!」
蚩寅依舊板著臉,金小米只好繼續努力:「哎!咱們兩爺孫還分什麼彼此呢?誰出擊不都一樣!小登登和人家的事是你的功勞,刀護法和郡主這一樁,讓給人家玩一玩也不為過啊!乖孫女妙計奏效,青出於藍,做爺爺的應該覺得與有榮焉,很高興才對!怎麼反而在生氣嘛,好小氣哦!」
為免被譏度量小,他只好和顏悅色下來,但仍嚴重反對她用「青出於藍」如此不恰當的詞句,而應改為--「有其爺必有其孫」,或「虎爺無犬孫」之類。
爺爺一把年紀,還如此看不開,死要認第一,真是的!她暗自嘀咕。
「說到你的計策,唔……」蚩寅面呈高傲之色,開始雞蛋裡挑骨頭。「妙雖妙,卻仍有瑕疵,恐會露出破綻!唉!如果你事先和爺爺共商,就必定天衣無縫!」
「露出破綻?怎會呢?」她大惑不解:「不是已經成功了啊?刀護法和郡主在一起啦!」
「洞房花燭夜,刀護法一定會發現真相……」蚩寅瞠目噘嘴,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為什麼?」她更是一頭霧水。
「沒事。爺爺隨便胡扯的啦!」
「騙人!」她窮追猛問:「爺爺你快說嘛!幹嗎瞞著人家?」
「真的沒事……」
「討厭啦!不說絕不饒你!」她豎眉瞪眼,叉腰嬌叱。
「這……這……」蚩寅急思脫難之計,突然靈機一動:「去問你的小登登吧!」
「為什麼要問他?你現在告訴人家不就行了?」
「他知道得比較詳細嘛!」
說巧不巧,步登天竟在這時出現了。
慘!遁啊!蚩寅大驚,正要開溜,金小米卻一把抓住他,走向步登天,天真爛漫嚷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問你呢!爺爺說,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刀護法一定會發現郡主並沒有被淫賊姦污,這究竟怎麼回事?」
步登天霎時臉紅了,蚩寅更是糗得恨不得找地洞鑽。
「快說嘛,爺爺說你知道的比較詳細的!」
蚩寅趁她不備,掙脫掌握,一邊急喊一邊拔腿飛奔:「我有事要忙!你們聊吧!」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爺爺,就愛故弄玄虛,討厭死了!」她怨懟,然後轉向步登天:「咦,你還呆楞著幹嘛?趕快說啊!」
「我……我不知道……」
「不來了!」她跺腳,噘嘴鼓腮,怒嗔:「你們兩個都知道,卻又瞞著不告訴人家!」
她之所以會如此激動,一來是因為好奇心旺盛;二來則是因為自覺妙計天衣無縫,如今驚聞竟有破綻,當然要追問到底。
瞅著她忿忿的俏模樣,他心弦一顫,忍不住輕拉她入懷,湊嘴到她耳邊,溫柔低語:「別生氣,咱們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為什麼要等那麼久?人家現在想知道嘛!」她嬌嚷,緊緊偎著他。
在如此溫暖舒適的懷抱裡,她的火氣焉能不降?
「現在……不方便說。」
「哪有這樣的?借口!」她笑叱。
「到時候,不必我多說,你自然而然就會明白。」
「真的那麼奇啊?」她歪頭想了一下,覺得洞房花燭夜時有個答案待揭曉,也是件不錯的事,遂答應:「好吧!我就奈著性子等!你保證到時候一定讓人家明白,絕不賴帳哦!」
他情不自禁將她擁得更緊,心頭柔柔迴盪著醺然醉意……
我怎麼賴帳呢?
第十章
靖城王府前。
步登天、刀振及金小米終於踏上歸程。
段綮病體初癒,卻仍堅持要送行,以表心意。
在步登天的說媒下,段王爺已應允將愛女許配予刀振。
因府中剛辦過靖仁侯段知崇的喪事,而刀振亦須先回宮向皇上覆命以及料理自身職務,故兩人的佳期延及數日後另議。
刀振與段縈情方濃郁,當然是離愁依依、萬般難捨。
步登天看在眼裡,心中也覺不忍,深深感動於他們的切切真情。
本來,剛直的他對金小米以欺詐方式令刀振背誓,並不甚贊同。然而,如今……他再不懷疑她的人生哲學:如果誠實會累人,欺騙能助人,我們當個撒謊耍計的小人又何妨呢?
一路無話。三人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約六日後已返抵昆明。
聶武王段政揚於宮中大殿,表揚步登天、刀振及眾侍衛的護佛赴尹爾功勳。
當晚,並設盛宴歡慶。
席間,段政揚詢問過尹爾的情況後,便追問靖城王府的事。
步登天侃侃敘述。不自禁憶起段知崇挺頸就劍,穿喉斃命的慘烈情景。
心緒直往下沉……
「其實,收到賢卿的飛鴿傳書,說欲詐死留在靖城王府查案,故讓侍衛們先行回來,朕當時已覺事態嚴重,卻萬萬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可怕!」段政揚訝異。
「皇上所賜『正屠寶劍』,至今已染兩人鮮血!」步登天突然有感而發:「『癖血狂跤』原是名門正派的青年翹楚,卻因貪覬掌門人之位不遂,而致喪心病狂,墮入魔道;段知崇已是顯赫堂堂的侯爺,竟仍貪無饜足,不擇手段欲奪王府的統治權……唉!」
「任何慾望,只宜追求,而不能強求!靖仁侯將權欲置於天理與人命之上,注定是要敗亡的!」段政揚唏噓。
「他自盡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敗命!不是敗給你!』此語令為臣感觸良深……」步登天慨歎:「命,可以扭轉,可以改造,卻不能忤逆啊!段知崇至死都不明白這一點!」
***
煉虹山莊後院。
「已經快四個月了,西門大哥仍沓無音訊……」曲曼凝幽幽訴說。
「小姐,你別灰心!」萍兒連忙勸解:「西門公子或許還在忙著復仇興業的事!」
曲曼凝顰眉蹙首,搖頭側歎:「再忙,也應托人捐來片紙隻字啊!萍兒,你知道嗎?……我擔心他忘了我……」
「不會的!西門公子絕非忘恩負義的小人……」
「萍兒!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哦!」清脆嘹亮的嗓音突然傳來。
曲曼凝與萍兒相覷錯愕。
金小米挽著步登天,由假山後走出。
她……她……曲曼凝震驚不已:這眉目五官,明明就是西門大哥啊!可是……天啊!怎麼可能?
萍兒立即迎上前,笑語:「你一定是西門公子的孿生妹妹,對不對,長得一模一樣呢!」
原來如此!曲曼凝恍然大悟,正高興著,卻聽金小米堅定說道:「不,我就是西門望月!」
萍兒瞠目結舌,曲曼凝則腦際嗡嗡作響,無法思考。
「曲小姐,請聽在下解釋。」金小米懇切而愧疚地:「當日布下騙局,實乃情非得已。」
於是便將破壞婚事的前因後果據實以告。
步登天在一旁看著,不決啼笑皆非:姨婆簡直是「無惡不作」啊!
「曲小姐,你一定要原諒我!」金小米開始祭出「流彈」,哀哀切切、淒悽慼戚:「你這麼美這麼好,必能擇得如意郎君;可是我……除了他,我心裡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如果他娶別的女子,我惟有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