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齊萱
「唯一的什麼?」仙齡被吻得全身燥熱,只好慵懶無力的抵在他的肩窩裡問道。
「唯一的愛人。」
「你當然是唯一的,我從來就沒有過其他的男朋——,」這樣說他鐵定不懂,仙齡趕緊改口道:「沒有喜歡過其他的男人,只愛你,納真,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
納真的回應是擁緊了她,緊得恨不得將她嵌進身體裡的那種緊,而仙齡則一點兒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安全與溫暖,那是自雙親和奶奶離開以後,自己第一次再度享受回到家的感覺。
這可是她自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後,甚至在得知趙鳳舞是自己的大姊,乃至於面對趙蝶飛時代的自己時,都不曾體會過的踏實感。
現在她知道往後的自己屬於哪裡了,是宋末也罷,是元初也罷,就算是洪荒時代,只要有納真在的地方,就是她最終的歸屬,她是注定要回來與他相逢相遇、相知相隨、相親相愛的吧。
但是也因為在乎,竟然令個性一向坦率的仙齡,無法依照原定的計劃,將一切對他和盤托出,至於暫時還沒有辦法坦言自己並非他的未婚妻,不是波斯公主巴巴桑兒。
才剛講開的情意,才剛萌芽的愛苗,需要特別細心的呵護,禁不起太多的波折。再過一陣子吧,仙齡心想:再過一陣子,一定不會再瞞騙他,甚至願意把我真實的身份,統統說給他聽,相信憑他的智慧,一定可以接受我異於常人的際遇,像隱形眼鏡的事,他不也很快的便釋懷了嗎?
大約在兩個時辰前,被他強制的一吻,吻出了隱含已久的愛意,全面臣服的仙齡,便溫馴的由著納真把她帶往貫穿池中的曲廊。
「來,上來。」先攀登上去的納真矮身朝她伸出手來說。
仙齡一邊讓他拉上去一邊滿懷興趣的看著這每面皆飾有簾幕垂紗,除了進出的兩側,其他四面都設成坐椅,裡頭且有桌有凳,甚至還有臥榻,就像個六角形的小房間的亭子。「這就是近一個月來,曲廊暫時關閉,不讓任何人來的原因?」
在她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同時,她卻是納真唯一凝注的眼光焦點,近日天氣回暖,大家衣服本來就穿得不多,布料也都偏薄,再經水這麼一浸過,仙齡那玲瓏有致,曼妙誘人的身材,就更加凸顯出來,看得納真目不轉睛了。
「是的,這裡我也許會長期住下來,近來軍務較無以前繁忙,便較有空閒來揣思該如何整建構築,這座『六角亭』,只算是第一步的簡單工程而已。」
「好精巧,」仙齡再看了一圈,才面向他說:「好美。」
「勉強配得上你來小坐,」他熾熱的眼光,毫不掩飾對她的注賞。「最美的,還是你。」
由他眼底的火焰,察覺到濕透了的薄衫緊貼在自己身上看起來有多麼「惹火」的仙齡,驀然羞紅了臉,所幸納真已捉起一條毯子來圍住了她說:「我到外頭去,你把外袍脫了,再裹緊毯子,免得著涼。」
仙齡雖乖乖照做,但同樣寬了袍服的納真一折回亭內,便擁她入懷,再倚上臥榻,於是那條又寬又大、又厚又暖的毯子所包裡著的,當然就不只是仙齡一人了。
「冷不?」像懷抱一件稀世珍寶一樣的擁著她的納真先問,等她搖頭以後,但再問:「那怕不怕?」
她不解的反問:「怕什麼?」
「怕不怕管不住自己的我。」納真坦言。
仙齡雖聽得臉紅心跳,卻也撫摸著他的臉肯定的說:「我知道你是個君子,一定……肯……等的,所以不怕。」
納真聽了初始一愣,隨即大笑開來,並捏捏她的鼻尖說:「你這個小鬼靈精,我真是服了你了,搶先給我扣個大帽子,我就動彈不得了,是不是?」
她不願正面回答這個質問,只湊上去在他的面頰上印下一個響吻。「人家相信你嘛,這也不好?」
「好,好極了,好到我不想做君子都不成,真是拿你沒轍——咦,這是什麼?」納真從她的髮際拿起一片東西來。
「什——這……這是……是……」老天爺,隱形眼鏡什麼時候掉的?她怎麼都沒有感覺?該死的,難道視力正常,因而不知隱形眼鏡不能戴進水中去游泳,也是一種罪過,所以必須要出這種糗?
「是讓你眼睛忽綠忽藍又忽紫的東西?」想不到納真卻用再平常不過的口氣來問她。
「你早就知道我的眼睛根本不是彩色的?」仙齡萬萬想不到驚訝的人會換成她自己。
「應該說你的眼睛是什麼顏色,對我來說,一直就都不是最重要的。」
「哦?那麼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她明知故問。
「你,你才是最重要的。」
短短一句簡單的話,卻聽得仙齡鼻酸眼熱起來。如果兩人真心相愛,則外在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媽媽生前不是曾經這麼跟她說過?自己何其幸,竟然能在七百多年前的元朝,找到她的真愛。
「怎麼哭了?桑兒,」納真不知道仙齡在這一瞬間內,經歷了什麼樣的心理轉折,又跨越過人生多麼重要的階段,只被她泛紅的眼眶弄得緊張起來。「是你的眼睛的確需要這玩意兒嗎?」
「不,」仙齡連忙搖起頭來。「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納真,你幫我看看另一個眼睛裡的『水膜』還在不在。」那個名詞是夏雨發明的,仙齡覺得簡明易懂,便沿用了下來。
「在啊,」他看過之後,還輕鬆的笑了起來。「一綠一黑的,換成被別人看到,准嚇壞他們。」
「就你膽子最大,」仙齡嗔怨著,順手把他指示是在左眼的鏡片給拿了出來。「人家剛剛覺得委屈啊,是把戲被你拆穿,往後再也玩不成了嘛。」
「什麼把戲?」納真好像完全沒看到她剛才那「詭異」的動作,只專心在用布巾為她擦乾長髮上頭。
「我本來是想騙你,說我的『眼色』會隨著心情變化,好的時候綠色,不佳的時候藍色,最差的時候,就會變成紫色。」她故意面帶嚴肅的說,其實根本就是覺得好玩,既然總共有三個顏色,當然要玩個夠,好保持她這位波斯公主的神秘感。
「那麼我的百變公主,請問你眼睛變成像現在黑色的時候,又是有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焦灼的心情啊,仙齡在心底說:因為消毒藥水已經快用完了,就算你今天不撞破,我頂多再撐一個星期,也得乖乖變回黑眼睛,沒見我有時罩著幾乎不透明的深色面紗,為的就是要掩飾沒戴眼鏡的黑眼珠嗎?
現在可好,從今以後非但可以不戴眼鏡,連面紗也能一併的捨棄不用了。
「就是終於贏得一位驕傲元帥的愛,興奮到極點的心情啊,」仙齡勾著他的脖子,半真半假的問道:「怕只怕是我會錯了意呢。」
「我驕傲?我什麼時候驕傲了?」納真立刻抗議道:「分明是你態度不明,吊得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三番兩次想對你坦白,又怕自己表錯了情。」
「那今天這樣,算不算扯平了。」
「你先答應我,以後絕不再以折磨我為樂,我就勉強同意你這個提議。」
「什麼?」仙齡一聽便不依的說:「人家才是為你吃足了苦頭,來這裡,什麼都得重新學起,你竟然還說我在折磨你?」氣人的是,偏偏為了他,自己樣樣都做得心甘情願。
「嘿,開你玩笑的嘛,你也當真?我當然知道你千里迢迢的南下,為我受夠了罪啊,光是因為要符合色目族人的身份,還得往眼睛裡塞那麼奇怪的東西,就夠讓我心疼的了。」
「哼,知道就好。」仙齡嘟著嘴說,心裡卻想著:為了與你一會,我走的,可不只是迢迢的千里而已,唉,真是想說也有理說不清。
「其實你本來就和我一樣,有一半的漢族血統,天生一雙黑眼珠,又有什麼不對?」
「是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因為……因為……」
『因為要符合別人對波斯公主的刻板印象?」
本來已經詞窮的仙齡,慶幸有納真幫她接腔,遂順口引開話題的續道:「是啊,可不是人人都會像你這麼包容我的。」
回想到這裡,仙齡便依偎得更緊了,這是她到元朝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覺得身心舒暢,連精神都整個放鬆下來。
「納真。」
「嗯?』』他輕輕啄吻著她光潔的額頭,並享受這渴盼已久的溫存時刻。
「我們來了這兒這麼久,怎麼都不見有人來找呢?」
「元帥跟他的『阿斯蘭』正在卿卿我我,誰敢來打擾?」納真霸氣十足的說:「我早吩咐過朵奔預做準備,說我今晚要帶你來這裡賞月。」
「仙齡抬頭一看,果然透過唯一—一幅拉開斜掛的布幔,望見一輪皓月當空。
「等一下,你剛才叫我什麼?」
「阿斯蘭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