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魚麗
中恆惡意地回敬她一句。皮蛋最痛恨人家提她的大門牙,一個不高興,噘起嘴來:
「哼,以後看誰替你跑腿送情書!」
「好嘛好嘛!皮蛋的門牙最好看了,一點也不大,明眸皓齒迷死人。這樣子行了吧?」
「沒有用了,本人不接受。」皮蛋狠下心來不睬他。
「好了好了。瞧你們也不害躁?老大不小了還拌嘴,倒讓安雅看笑話了。」君如寵愛地看皮蛋一眼:「還不去拿果汁來給安雅喝?」
「李伯伯,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等我找到房子後,再搬出去。」安雅難以釋去那層拘謹,客氣地說。
李麟已打量了她許久,心裡也不只發出一次讚歎。他聞言有些生氣:
「妳竟跟我客氣起來?只怪妳李伯伯沒有出息,就這麼一間房子,不像個樣,委屈了妳。只要妳不嫌棄和皮蛋她們窩一間房,妳儘管住著,別跟我說那些客氣的話。」
「安雅,喝果汁。」皮蛋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妳長得真好看。硬是把林若蘭給比了下去,李薇老是自怨自艾。見了妳,她肯定心服口服。」
安雅甚少給人當面這麼讚美,有點窘,笑說:
「皮蛋才漂亮呢。我化了妝,不准的。」
「真的?」皮蛋不信,挨近安雅,很仔細地瞧啊瞧:「哪有?根本看不出來呀。哎呀,趕快教我,那麼我們學校那個討厭的教官就不會找我麻煩了。」
「好了,妳少作夢了。妳那張臉,怎麼化怎麼難看,省點事吧。」中恆最愛捉弄她了,忍不住譏她。
「你們兩個歇兵吧,讓安雅好好休息一番。我們待會兒去上班了。中恆,找工作的事別忘了;皮蛋,記得去把衣服拿出來,我們晚上一塊出發。」君如連忙起身準備出門。
「爸,安雅想一起去。」中恆突然插入。
李麟臉上迅速變化,掃過安雅的臉之後,回復平靜:
「安雅飛這麼久,不累嗎?」畢竟他不知安雅記得多少,或者知道了多少。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就留在家裡好了。」
「沒的事,」君如連忙打圓場「妳白天好好休息,晚上自然有精神了,我們一塊兒去。」
李麟點點頭,二話不說,逕拿了皮箱,偕同君如,便出了門。
「讓她去好嗎?」李麟深鎖著眉「鍾臨軒要是認出了她,場面不太好吧?」
「不讓她去不是更不好嗎?何況我們也不知道她到底所為何來?應該不是看看外婆簡單吧?不過,我看她知書達理,進退很有分寸,不至於有什麼問題的。」
「希望如此!」他歎口氣「不曉得她對於我們又和鍾家聯絡作何感想?」
君如沉默不語。其實,她對當年鍾余兩家的恩怨有她自己的看法。這也是為什麼她會答應李薇進入鍾氏企業集團擔任鍾威的秘書之主要原因。她相信鍾臨軒有他的苦衷和原因,畢竟,當年她曾認識的鍾臨軒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第二章
安雅這廂梳洗罷,拉起窗簾,把自己埋在黑暗中。想合上眼睛睡一會兒,卻了無睡意:為什麼李伯伯會和鍾臨軒再度聯絡?她記得姑媽說過李麟唾棄了鍾家,切斷了所有關係。而今見這般情況,似乎兩家還很親近。李伯伯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呀?可她又想回來,如今這種情勢對她算是有利,他們似乎不清楚她瞭解的程度。若果佯裝不清楚一切,是否較有利呢?她翻來覆去想著,終因疲倦過頭而沉沉入睡。
醒來時已過午時。房子一片寂靜,想必皮蛋也出了門。她覺得有些餓,走到廚房,赫然發現中恆正好整以暇地在用餐,見她進來,立時騰出了位置:
「來,坐下吧,我想妳大概也餓了。」
這大概是從外頭買回來的便當,裡頭是一些家常菜。安雅因為餓了,倒覺得非常可口。
「口味可以嗎?」中恆一邊看報紙,一邊吃飯。
「很好啊!」安雅問他:「你看什麼?分類廣告!找工作啊?」安雅十分有興趣。
「嗯,我剛退伍而已。工作真難找!」
「你念什麼?」
「化學!」他無奈聳聳肩:「可是我媽不要我從事化學的工作,她根深柢固地認為那些化學毒氣會毒死人。」
「也有一些道理啊!」安雅順道提起了發生在美國一起化學毒氣外溢毒死人的訴訟。
「這樣說了,我四年大學不是白念了嗎?」中恆有些頹喪。
「不見得。有些基礎性的東西在從事任何一行時都是必要的。如果你現在發現了某種有興趣的科目,不妨自修一段期間,或者再去修碩士,我相信都不會太晚的。」
中恆訝異地瞪著她,心疑她的中文表達能力如此之好,忍不住問她:「難不成妳念中文系?」
安雅笑著搖頭:
「我的中文都是自修得來的,不過我的運氣很好,在紐約認識了一位從中國大陸出來的老學者,他教了我不少東西。我主修企管,同時也選修了一些語文哲學的課程。」
「妳的中文程度實在太好了。」中恆忍不住讚歎。
「是嗎?」安雅反問:「我相信你們比我好多了。」她想起了什麼,忽然問他:「怎麼皮蛋叫你大禹嶺?我聽不懂。」
「虧她想得出來呢!台灣中部不是有條公路叫中橫嗎?大禹嶺就在中橫的最高點上,因為我個兒高,她就這麼給我取了這個渾號。」
「還不錯嘛!」安雅偏著頭想:「既是山嶺,想必高峻雄偉,這算對你的恭維呢!」
「哈!」中恆擊掌歎道:「妳比皮蛋更天才,竟然聯想得起來。」
「談談鍾家吧,」安雅突然間,聲音盡量放得稀鬆平常:「你們似乎和鍾家很熟。」
「都是老朋友吧?」中恆有點提防:「李薇在鍾氏工作,就這麼聯絡起來。以前我們也不大和他們來往的。」
「為什麼?」安雅盡量顯得很不解:「以前,你們你和鍾威不是玩伴嗎?」
為什麼?難道妳不知道?或者忘記了?中恆機警地轉變口吻:
「我們搬了家,很多朋友也就失去聯絡。像妳,也失去了聯絡呀!」
安雅故意噢了一聲,不再問下去,半晌,她問起鍾威的婚事:
「聽你口吻,這個聯姻場面很大囉?!」
「鍾家本來就有很好的底子,這幾年鍾威又投入了信息市場,一手搞起鍾揚計算機,發展得有聲有色;林本山的政經基礎雄厚,假以時日,如果鍾威有意於政壇,林家是個最佳根底。這種婚姻妳說盛不盛大?」
「鍾威是個什麼樣的人?」安雅帶著幾分好奇。照她推算,鍾威應該不出三十歲的。
「這要問李薇了。可憐的李薇對鍾威一向癡情,如今只撈了個婚禮的招待。」中恆調侃得有些無奈,因他清楚他這個老姊的個性潑辣性急,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如今受此重創,又得陪笑臉,肯定不是滋味。
「不過,我也和他打過幾次招呼,粗略印象是那傢伙老成穩重、深藏不露,戴個鈦絲框眼鏡,風度翩翩;今天之前在台北社交圈是赫赫有名的鍾大少。聽人說,他出手大方,結交過許多漂亮的女孩子,最後娶了林若蘭,不過是兩家利益結合,沒有人看好這樁婚姻。許多名女人更是不當它一回事,對鍾威仍是深情一往。」
「林若蘭當真這麼不可取?」安雅有點困惑,心想:鍾威豈真的如此甘心?
「非也。」中恆篤定地說:「縱使林若蘭不是秀外慧中,也絕非泛泛之輩。能夠從台大畢業的,應該不差吧?不過,誰知道她是不是這樁利益婚姻的犧牲品?」他的聲音略微感傷,瞬時浮現鍾憶的影子,他摔了一下臉,「他們豪門巨富的事不是我們管得起的。」
「何必說得這麼酸?世事輪流轉,誰是永遠的豪門巨賈?就說美國的肯尼迪家族吧,就這半世紀,歷經了多少巨變?料想百年之後,應只是一個歷史名辭而已。」
「縱是歷史名辭,畢竟也曾風光過。是不是?人的一生求的是什麼呢?不就一朝功成名就,坐擁無盡財富嗎?管他百年以後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
安雅沒有忽略了中恆話語中的弦外之音,只是她一時也摸不著頭緒。突然,電話聲漫天響起,中恆跑過去接,忽然皺著眉頭,向安雅求饒:
「滿口ABC,肯定是找妳的。」
安雅心想:是誰呢?琳達的聲音便如連珠炮般爆破:
「妳這傢伙,要走也不通知一聲。我今天從西岸回來,火速找妳,哪知妳早去另一個世界了。」
「我有事呀!誰知道妳哪一天回紐約?有本事跟著飛過來吧!」
「我才不回去那個鬼地方!妳回去幹嘛?發神經是不是?那麼恐怖的地方妳也敢回去。」琳達素有噴火女郎之稱,外表開放,其實骨子裡保守得很,不過,她說話經常口不遮攔,沒個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