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懿悠
瞭解的點了下頭,鐵正表示認同。曾烙勳說得有理,大當家若真包庇此等小人,那他就是瞎了眼,他們沒理由讓一個「盲人」押送絲綢的。
「我現在就到鏢局去。」匆匆站起身,鐵正準備馬上到鏢局去,事情拖久了,不會對曾家有利。
戲謔的笑痕驀然從曾烙勳緊抿的嘴角漫開。「對啊,待會經過紀家時,順道去看看你的棠妹妹。」
「絲綢莊太多事忙,恐怕沒空去看她。」停下腳步,鐵正穩著聲道,英挺的臉龐泛出靦腆隱然的笑意。
「喲!」曾烙勳興奮的嚷著,之前的憤怒頓時被鐵正臉上那抹不自然的紅痕掃走,他這號表情簡直就是搞笑嘛!「咱家正哥兒提起紀家大小姐會臉紅啊?那表示進展還不錯?」挑起劍眉,他笑得邪惡。
火辣辣的掌摑打醒了他一半的醉意,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冰冷的流水隨即自他上方流下,弄濕了他整張臉龐。
手執著茶壺,澄霜拿來茶水,不由分說就直往他的臉澆下去!熱淚繼續自她惶恐的雙眸中如泉湧出,她慘白的雙唇仍因驚慌而微微顫抖著。
「夠了!」他低吼一聲,冷凍如冰的茶水終於把他完全澆醒,他伸出長臂不耐煩的向上亂舞,欲停息那不止的流水。
大掌攫住了茶壺,猛然一甩手,碎裂之聲立時從地上濺出。
天殺的!
反射性的坐起身,他懊惱的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身旁不住顫抖的人影吸引了他昏厥混沌的注意。別過頭,他不禁瞇起眼,渙散的視線盡力辨清眼前人。
模糊的視線落在正含淚整理衣襟的澄霜身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落到她敞開的領口,那片被點點紅痕蹂躪的雪白凝脂上!
他一愣,瞬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酒後糊塗。
她咬著唇,狠狠的瞪著這可恨的男人,燃燒著無限憤恨的淚眸幾乎迸出火光!
深深震撼於這混亂的狀況,他只能睜大雙目,看著她的淚不停地滑落那素淨的臉容……
她的眼淚撼動了他,從沒想過像這般倔強不馴的女子也會有哭泣的一天,她的脆弱使他手足無措。
終於受不了他肆無忌憚、毫無歉疚的目光,她忿然跑出了軒外!
「該死的!」用力拍打自己昏沉不清的額頭,他懊惱的皺起了眉,沒想到自己竟會那樣的不知所措,就連一句安撫、歉意的話也不懂得說出口!
「她肯定恨死我了……」苦惱的低喃著,他情不自禁地憂慮起她的感受與想去。
也許是不想讓她誤會自己有什麼下流惡意的念頭與企圖,他有點不智的取消了杭州之行,為的……就是要馬上跟她道歉和解釋。
已經想了一整夜了,他不懂自己為何要那麼在乎她,每一想起她掉的淚……他就難以安心……心裡的警報噹噹作響,這樣把心思放在一個丫環身上不會是件好事……因此他說服自己要緊的不是她的感受,而是不想讓自己的君子之名受損。
已時之際,他來到芷園。
「勳兒?」
才踏進門檻,夾雜著疑惑與不解的眸光就向他投射過來。
「你怎麼還在這兒?」曾夫人有點驚訝的問。
這會兒他應該是在往杭州的路上,而不是在這兒。
他微笑著走向曾夫人,偉岸的身軀優雅的坐下。「娘嫌棄我了,不想看到我了?」嘴巴雖輕佻的調笑著,但眸子卻緊張的往四周竄,竭力梭巡片刻後,卻未能尋到他想要的身影。
「是你這小子嫌棄老娘才對!整天老愛往外跑,教我都快忘了有你這兒子了!」曾夫人有點生氣的道,她這兒子是標準的「男大不中留」啊!
「誰說的?我最疼娘了。」含笑的俊臉湊近曾夫人,他模仿著小時候的撒嬌模樣,欲驅趕她臉上的不悅之色。
「少來!你以為老娘還會吃你這套啊?如果真是疼愛老娘的話,就給我個媳婦兒吧!那我就不用整天悶兮兮的。」撇起嘴,曾夫人又開始向他催婚。
「你怎麼會悶兮兮呢?有那個寶貝丫環伴著你不就行了?」曾烙勳笑笑,有意無意地提起澄霜。老娘疼愛澄霜全府皆知,他在老娘面前一向稱她為「寶貝丫環」,因為老娘實在把她寶貝得緊。「唉!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我身旁的。」曾夫人不禁歎息,她清楚知道澄霜遲早會離她而去。
「為什麼不可能?她不是沒親沒故的嗎?不待在這裡她能到哪兒去?」不以為然的道,他不悅的皺起眉,沒來由的想要澄霜一輩子留在曾府內。
曾夫人欲言又止,驀地沉默下來,她不多作任何解釋。
澄霜並非沒親沒故的,她知道澄霜與她心上人趙解元的事,雖說那趙解元的娘看不起澄霜,而澄霜也猜想她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跟趙解元有任何的交集,但曾夫人卻認為那趙解元定會回來迎娶澄霜的。
聽過他們這對有情人的故事、她能真切感受到趙解元對澄霜的那分真摯感情,而澄霜對他又是那麼的一往情深,誓言非君不嫁,倘若無緣結合,澄霜大概也將一生不嫁來為他守候,無怨無悔……因此,曾夫人心底已作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一年後趙解元當真回來,到時候就算再怎麼捨不得,也得忍痛放開,讓澄霜幸福。
「嗯……對了,怎麼她不見了?」沉吟一會兒,曾烙勳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到絲綢莊幫忙去了。」執起茗茶輕呷,曾夫人漫不經心的答道。
「嗯!我想該是時候走了。」幾番轉折終於得知澄霜現在在哪裡,他站起身就想離開。
「急什麼?正兒在那邊忙著,你就陪娘聊一聊吧!」
「娘就饒了我吧!我真有事要忙啊,恕我違抗母命!」乾笑一聲,曾烙勳馬上逃之夭夭。
看著他急切的樣子,曾夫人額上的皺紋漸漸加深……
突然想起她這兒子從未有過向她「請早安」的習慣,因為她老是不斷向他嘮叨娶媳婦兒的事,所以每一說起娶妻之事,他都會像是見鬼那樣急急問開,而且如果他真那麼忙的話,那幹麼還過來跟她閒聊、聽她嘮叨?
他今日的舉動好不尋常啊!
凝起眉深思,突然,她緊攏的眉頭漸漸散開,清明的眸子掠過一陣訝異——
可能嗎?!
他……是為了打聽霜丫頭而來的?!
他為什麼要打聽澄霜?她知道他風流,卻從不在家中胡鬧,儘管府中眾多丫環都對他有意思,可他做事一向有分有寸的,絕不對自家人亂來。
而他對澄霜……
「張媽!」曾夫人立刻把那幾十年的心腹張媽召來,她得好好與她商量一下,分析事情的可能性!
假如她的猜測成真……那可真要把她給樂壞了!
第三章
「這是『落花流水錦』,通常會以梅花、桃花或其他的單朵花兒作為素材,圖紋會並排組合成漩渦宛轉、像落花漂浮的模樣,你瞧瞧這錦兒是用了什麼花?」
絹綾軒內,澄霜正教導著剛進絲綢莊上工的小丫環。
「嗯!」小姑娘有點緊張的咬了咬唇,抬眼望向澄霜那溢滿眸中的鼓勵之情,她猶豫了片刻。「是……是梅花。」怯怯的回答道,她好怕自己會說錯。
「對啊,真聰明!」溫柔地微笑著,澄霜輕聲讚揚,又轉身拿出另一匹錦緞。「這是『方方錦』,在單一的底色下,以彩色的經緯線配成幾個不同色彩的等邊方形,又以水波紋、萬字紋作暗地花紋……」澄霜細心教授著,清澈的眸子不經意抬起望向小姑娘明絹,卻赫然發現她稍顯蒼白的小臉儘是一片緊繃惶恐之色。「怎麼了?」放下錦緞,她關切的走上前。
「我……我記不住……」弱小的聲音害怕地顫抖著。
「別急,要慢慢來,記不清楚就不要勉強。」牽著明絹坐下,澄霜給她倒了杯水。「來,先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再回來。」安慰的拍了拍明絹的手,她起身步出軒外,打算讓明絹自個兒休息一下。
明絹只有十三歲,因為家裡窮,她家人便把她送進來打工,這裡的總管看她年紀小,便要她學會辨別綢緞,本來都是阿封子在教她的,可阿封子今天要跟著曾烙勳到杭州去,因此夫人就派她代替阿封子,前來教授明絹。
「沒想到你那麼懂絲綢。」
熟悉且惹她討厭的低沉嗓音響起,她錯愕的轉過頭,只見曾烙勳正靠在窗欞邊,英挺的俊顏衝著她笑。
他身旁敞開的窗門,顯示了他剛才正在「偷窺」軒內情況。
不去思索他怎麼還不起程到杭州,她只是厭惡的蹙起眉,不屑再多瞧他一眼,轉身就走!
「等等!」緊張的叫住她,他一個箭步趕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此刻澄霜已是火冒三丈,重重地抑壓著滿腔怒氣,她冷冷的抬起眼,清冷的眸子閃著濃郁的恨意。
她不會忘掉昨晚他帶給自己的巨大侮辱!她恨死了這個卑鄙下流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