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懿悠
「趙大娘……」徬徨的站起身,她哽咽著喊趙大娘。
看著澄霜那副抽抽噎噎的樣子,趙大娘不禁皺起眉。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兒子怎會看上這樣的女子!模樣比她美、家財比她豐厚的女子洛陽裡多得是,可成崗就是喜歡她!看上這個與她趙家門不當、戶不對的冷家!
每回想到這兒,趙大娘都氣得幾乎吐血了!她的成崗可是塊好料,將來必定成大器,她可不認為冷澄霜配得上成崗!
「你打算怎麼樣?打算就待在這兒哭干淚嗎?」趙大娘冷淡的聲音裡透出幾分嚴厲的味道。
慌亂的眸子惶恐且迷惘的看著眼前的趙大娘,混亂的思緒令她無法去思考將來的一切,她……不知該怎麼辦……
趙大娘冷哼一聲。「快把你爹給葬了,別忘了這房子是我的!死人待久了,以後誰敢跟我租啊?」她尖酸刻薄的道。
是的,冷家這房子是趙家租給他們的,趙家家境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生活也算是過得去。趙老爹是個算命的,在洛陽城頗具名氣,人稱他為「鐵算子」,可知其擁護者不少,在洛陽這裡,趙家的家境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家境比冷家好得多的趙大娘,自然就瞧不起冷家了,因此她是絕對不會讓澄霜進她趙家門的。「趙大娘,您可以幫霜兒嗎?我不知該怎麼安葬老爹……」澄霜流著淚,可惜兮兮的央求道。
平時老爹教她做人要有骨氣,不能輕易求人,求人不如求已;可她到了這樣的關頭,碰到了這樣的境況,她真的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此刻,她只想趙大娘能夠助她捱過眼前這道緊急的關口……漠視澄霜現在狼狽淒涼的境況,趙大娘只把她看成是街上那些無關痛癢的乞兒在跟自己乞憐,而她並不打算去接濟她!
她馬上黑起臉。「不知該怎麼安葬?還要我去幫你啊?開玩笑!炕上躺著的是你爹,又不是我爹,我怎麼幫?哼,我先把醜話說在前,你明天就得把你老爹給葬了,我明天下午就要收回這房子!」冷著嗓,她堅決且無情的道。
不能置信的瞪大雙目,無盡的惶恐瞬間糾結在澄霜泛紅濕潤的眸子中,她不敢相信越大娘會如此決絕,她知道趙大娘不喜歡她,知道趙大娘瞧不起冷家,但趙大娘有必要這麼做嗎?有必要這樣把她趕上絕路嗎?
「趙大娘!請先別收回房子,您明天就收回,我沒地方可住的!我求您,欠下的租金我會還的!」「會還?做夢!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在安著啥心嗎?你是想就這樣欠下去,然後等成崗回來幫你對不對?告訴你,你沒這個機會!別以為咱家成崗真的看上你、真的會娶你!你瞧瞧自己是啥身世,配得上成崗嗎?還早了一百年呢!」趙大娘怒瞪著眼,狠狠的羞辱澄霜。
她就是要讓澄霜知難而退!現在有著這麼好的機會能把澄霜趕走,她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看著趙大娘眸中的厭惡與猙獰的面孔,澄霜混沌的思緒剎那間清醒過來,所有的惶惑化成一個瞭然的答案。
她明白了,趙大娘驅趕她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要她永遠都見不著成崗,原來,趙大娘是這般的討厭她。
這些年來,她與老爹能這般安穩的待在這房子裡,那是成崗在暗中幫助她的吧……趙大娘就只有成崗一個兒子,她在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也堅持要讓成崗上私塾讀書,成崗是趙大娘的命根子,要是成崗開口了,她還會去刁難自己嗎?而現在成崗已走,這確實是個最好的機會來剷除自己……「我現在警告你!如果明天再讓我看見這死人還有你待在這兒,你瞧我準備怎麼攆你走!」趙大娘狠狠瞪了澄霜一眼後,就掉頭走出大門!
看著趙大娘憤懣絕情的背影,澄霜難過不已,回頭望向炕上的老爹,一股無依的悲哀感倏地襲上她疼痛失措的心扉,她瘦弱的身子在這片空洞凜冽的寒夜中,無力地跪了下去……
清晨,澄霜依約抬走老爹,把房子交還給趙大娘。
沒有銀子請人安葬老爹,她只能以白布包裡著老爹,再用草蓆墊底,系以繩子,把老爹拖離東巷。
一路上,她咬緊牙關,竭力承受迎面吹襲過來的刺骨冷風,她強忍著眶內脆弱的淚,漠視大街上他人臉上的厭惡之色與一雙雙奇異的目光,吃力的拖拉著老爹的屍身往山路走去……
面前的路途清晰可見,可她命運的路途卻是茫然一片,葬好老爹後……她該如何自處?
她不敢想,不敢想像明日的路途將會如何的不堪,彷彿要用肉體上的勞苦來麻痺她疼痛茫然的心,她一直把老爹拖到山峰上才肯罷手。
掀開白布,老爹的遺容隨即映入眼底,她汜濫的淚流終於決堤,含淚為老爹梳理好他額前凌亂的髮絲,她哽咽著道:「爹……這山峰之高,閒人莫會亂闖……您就在這裡安息……」
梳理完畢!她擦掉淚痕,開始徒手挖泥——
「誰敢闖進?!」
一道怒吼驀然自這幽靜的草地響起,正在挖掘泥土的澄霜幾乎被這巨大的叫聲嚇破了膽子,她立刻抬起頭,淚眸驚愕的看著佇立在遠方的人群。
眼看那群人愈走愈近,她本能的向後退,卻不慎仆倒在地,纖弱的身於害怕且失措地發抖著。
為首的男人步向澄霜,他嚴厲的眸光直直的射向她,粗獷魁梧的體格達出炙人的威嚴,緊蹙著的劍眉底下是深鑄如刀刻的俊美面容。
「正兒,你嚇著她了!」
帶著輕斥的柔和嗓音自鐵正背後響起,一位衣著素雅、身體略微發胖的老婦人越過鐵正,緩緩走到澄霜面前。
「乾娘!您沒瞧見嗎?她竟然把屍體葬在咱們的地方!這不是擺明了要衝煞咱們嗎?」鐵正緊擰著眉道。
看見鐵正臉上的不滿,聽出這裡原是他們的地方,澄霜連忙慌慌張張的解釋道:「我……我不知這裡是你們的!我這就搬走老爹!」說著,她就要蓋上白布。
「慢著。」曾夫人出聲阻止她。眼神接觸到澄霜的面容時,曾夫人不禁一怔——這張臉竟有幾分像她年輕時的模樣兒……
「夫人?」在旁的張媽看見曾夫人眸中的恍惚,不禁輕喚了一聲。
倏地回過神來,曾夫人轉向張媽。「不礙事,你們先到那邊去,我待會兒過來。」
張媽點了個頭,遂與僕人們到後方的曾氏墳地祭祖,留下鐵正與夫人在此。
曾夫人回頭望向澄霜,她臉上狼借未干的淚痕與眸中的驚惶失措竟勾起她一陣心疼。「就葬在這兒吧!免得驚動遺體。」
曾夫人伸出雙手扶起澄霜,卻見澄霜雙手儘是一片泥巴,她不禁難過的蹙起眉,這孩子竟徒手挖掘,也要安葬至親!
「來,先洗淨雙手。」柔聲說道,曾夫人從鐵正手中接過水袋為她洗手,卻發現除去泥污的雙手竟是紅腫一片。
「我的天啊!」曾夫人禁不住驚呼。「你獨自一人把你爹拖拉到這兒來?」掌上那一道道交纏分明的血痕說明了是由繩子鑄烙而成。
瞧了瞧地上的草蓆,她不敢想像一個弱女子是如何拖拉著它,把它從山下拖到這山峰上來。
默默地點了下頭,澄霜有絲不解的看著臉色難過的曾夫人,她與這夫人非親非故的,她為何會讓她把爹葬在她的地方呢?而且還這麼關心自己?
解讀出澄霧眸中的困惑與不安,曾夫人本來緊蹙著的眉頭立時放鬆了,她慈祥的笑了笑。「你在害怕嗎?」
慌忙垂下眼,澄霜沒想到曾夫人會看出自己的心思。
薄唇漾出微笑,曾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領著她走到大石前坐下。「傻孩子,怕什麼呢?咱樣子像是壞人嗎?」她禁不住打趣道。
澄霜聞言猛搖頭。「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曾夫人微微一笑,心中暗忖這孩子真是單純。「今年多大了?」
抿了抿唇,澄霜乖順的答道:「十七。」
曾夫人續問:「名兒呢?」
「姓冷,名澄霜。」
「好名兒!」曾夫人笑得開懷,與澄霜攀談過後,得知了她目前的困境,她馬上作了個決定——她要留下這孩子。
「你願意當我的貼身丫環嗎?我的依丫頭去年嫁了,至今仍找不著一個看得順眼的女孩,我覺得你這孩子倒是不錯的,你可願意?」緊握著澄霜雙手,曾夫人溫柔地問。
澄霜聽後不禁一愣,望向曾夫人那寫滿慈愛的雙眸,她有點猶豫的怔了怔。
「不用害怕,咱家會跟你定下一份協議,你只要賣身當我的丫環,好好的照顧老身,幾年過後,你若不想再當的話,到時候還是可以走的呀!」
低頭沉思片刻,澄霜認為面前的夫人面目和藹慈祥,且談吐得體,應該不是不正當的人家,而且她現在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困境,跟著夫人當丫環,她至少不必流落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