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於晴
西門庭聞言,心駭莫名。與他相處的那段日子裡,他的確常跑茅廁啊,原來那時他早已中毒……她暗惱,心底有抹著急。
「把解藥拿來!」宮麗清叫道。
「解藥不在我身上。小姐,你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嗎?」他抿唇,眸裡一陣寒意。「此人家中有兄長高官,處處為難舅爺;在商場上也是宮家敵手,你執意要聶拾兒,只會讓老爺為難。何況,你的性子我很瞭解,愈是得不到的,你愈想得到,得到之後又棄之不理、你對他,心頭只有新鮮感,沒有愛。」
聶拾兒用力點頭,咕噥:「這人才真是瞭解你,偷偷注意你很久了啊。」
「住口!」長鞭一甩,劃破了他嬌貴的頰面。
他連動也沒有動。
「聶拾兒,你當真不改變心意?」
「我的心裡有人了。」
「就是她?」宮麗清眼角一看,看見西門庭坐在地上,長鞭一揮,鞭尾捲向西門庭。
「小心!」方果生可沒那個膽去接鞭,連忙推開西門庭。所幸西門庭長年在外走動,沒有功夫,但也練就眼明手快,見鞭打來,她連忙就地滾開。
滾開的同時,她看見黑影一閃,聶拾兒竟擋在她身前徒手抓住鞭尾。
「你真要護她了?」
「我不護著她,天底下還有誰值得我護呢?」頓覺兩道炙熱視線燒著他的背。
宮麗清冷笑:「好,我就看看憑你這個三腳貓功夫,能護她多久?你要能贏得了我,我從此不糾纏!」當日能把他抓回去,靠的正是自己的功夫。
「這可是你說的,宮小姐。君子一言既出?」聶拾兒一笑,鬆了長鞭。
「駟馬難追!」宮麗清出招,兩人立刻纏鬥起來。
「小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悄悄移到西門庭身後蹲下,小聲地問。
她回頭一看,低喊:
「三哥!」
「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哼,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不管走到哪兒,人人都抓著我問,聶家老十是不是真的要討你當老婆?是要當老婆,還是要當相公?」想來就一肚子氣。
西門庭苦笑,眼珠悄悄轉向打鬥中的兩人。她不懂武功,但看起來拾兒似乎有點弱……
「滿弱的。」另一個溫和的聲音插入:「西門三爺,我瞧挺之姑娘無心回你,不如由我來代答。我家拾兒是男子,你家挺之是女孩,誰當相公,誰當老婆不是很清楚嗎?」
西門義緩緩轉過臉,看見宿世仇敵也很優閒地蹲在一旁。
「這不是聶四爺嗎?你家弟弟在打架,快被人打死了,怎麼還不去幫忙?」
「西門三爺,難道你不知前幾年我還躺在病床上,哪來的體力跟人打?大武。」聶四輕喊身邊的護衛大武。「你看,誰會贏?」
連看都不必看也知道答案。「四爺,不是十爺。」
聶四歎了口氣:「我記得你的徒弟是拾兒的師父,怎麼你的徒孫這麼三腳貓?」
「四爺,這純是個人的根基好不好的問題,不關我的事。」大武密切注意場中央,忽然間聶拾兒被踢飛出來,整個人要跌到西門庭身上時,大武疾喊:「下頭是西門六少!」
硬生生的,他在半空中翻了一圈,整個身子跌攤在她身邊那個很不幸的西門義身上。
「好慘哪,我全身骨頭快散了……」聶拾兒呻吟。
「聶兄,你的臉受傷了。」她叫。
「我以後破相破定了,再也沒法跟你比美了。」嗚,真慘。
「十爺,需要我動手嗎?」大武平靜地問。
若說平日要貪懶,他一定跑第一,但此刻如果不親自解決,只怕後禍不斷——聶拾兒用力歎了口氣,俐落地躍起身,雙臂多處被鞭痕所傷。
他很哀怨地對上西門庭微惱的眸瞳,心裡吶喊:快心疼吧!快心疼吧!快心疼吧!念久了就會成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也是剛成為他座右銘的名句。
「一點點而已。」她答。
「什麼?」聶拾兒見聶四跟大武撇開臉,彷彿很引以為恥,而西門義冷笑兩聲。
「你說出來了。」她的唇微勾,視線落在他頰上的鞭痕,血流不止。她站起來,以乾淨袖尾小心拂去他的斑斑血跡,用疑似很平靜的聲音說:「我會心疼,但只有一點點而已。」
聶拾兒雙目一亮,差點一鼓作氣飛上天。看,他多容易滿足啊!今日一點點,明天就溢出來了。
「聶拾兒!」宮麗清怒喊。
「我來啦!我來啦!」充滿精力向前衝。
「……他一點也不像去送死。」反像是跟人擠市場,一馬當先。西門義從沒見過這種人。
「三哥,他人就是這樣的,嘻皮笑臉,可是人品極好。」西門庭苦笑,專注地看他的身影在長鞭裡穿梭,一不小心被打到,她的眼就微微縮了起來。
大武在旁觀戰,補充:
「十爺不是練武奇才,不過要卯起來,宮家小姐不見得是對手。」聲音微微放軟:「功夫高,不見得一定叫高手;真正的高手,是懂得去守護心中最重要的東西。十爺一向能閃就閃,不跟女子交手,這次恐怕是對方踩到他的禁地了。」
禁地——三人的目光同時轉向西門庭。她苦笑:「我明白,我很明白的。」
聶拾兒不知打哪來的神力,竟不顧鞭子擊中他的腰際,趁機擒拿住宮麗清的纖纖手腕,翻手一扳,毫不憐香惜玉地嘿笑:「認輸了沒?認輸了沒?再不認輸,這隻手以後只能拿碗筷了哦。」
「住手!」宮萬秋一見此狀,立刻要出手相助。
聶四點頭,大武飛身出去,沉聲道:
「公開比武,必有勝負,你要加入,就得承受後果。」
宮萬秋一見他,暗叫不妙。
「勝負已分,宮家一定要守承諾才好。」聶四慢吞吞地站起,道:「這是我家十弟的事,自然由他自己來處理。但如今,他打贏了,宮家理應放手,他的臉也破相了,從此不再是一個翩翩郎君,拾兒已配不上宮小姐……不過……」視線落在宮萬秋的臉上,放沉聲音道:「我兄長身為五府都督兼封爵位,與皇上身邊紅人章大人、統帥雷大人等交好;我九弟在江湖上與新封江湖盟主聞人莊的莊主也有過命交情,宮兄,它日若有需要,我可以為宮家引見啊。」
明為客氣,實為威脅,宮萬秋不會聽不懂。只是沒有料到聶家人已暗自將宮家的一切換個熟透——
「放開我!」宮麗清硬聲道。聶拾兒立刻放開她,跳離三步遠。
「萬秋,我們走!」她冷看聶拾兒一眼,咬牙。「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宮麗清不會不遵守。」只是沒有料到聶拾兒竟能打傷自己。當日他被她所擒拿,他是根本問來無聊在玩她,還是基於不傷女子的原則?
「我知道。」聶拾兒笑嘻嘻:「不然我何必花力氣跟你打?」
「原來,我在你心裡還有那麼點信用。」頓了下:「我回去之後,會跟爹拿解藥,如果我記得的話。」
「多謝宮小姐。」他笑著拱拳。一見宮麗清跟宮萬秋離去,身子突然一軟,很虛弱地倒在西門庭的懷裡。「我……毒發了……」
她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抱住他,說道:「你等著,我三哥有醫館,我背你過去找大夫。」
「我怕來不及,剛才是我在硬撐……」他緊緊握住她的手,頭很無力地的倒在她的胸前。「挺之,在我臨死前,我想問你,你到底對我心動了沒?」
「心動了!心動了!我對你早就心動了!」她順口急答。
「真的?」他綻出虛弱的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你卻只對我心動?我常想……我喜歡你的程度遠勝於你喜歡我,我好遺憾啊……」
「如果你給我時間,將來我一定超過你的。」
「空口無憑啊……咳咳,挺之,你願不願意公開表示?」
「公開表示?」
「比方當眾對天發誓,即使你三哥再阻止,你也會跟我私奔,要不,你親我一下,我一直念念不忘你身上的香氣……咳咳……」
「……」西門庭一向冷靜過人。方才被他中毒的事實給駭著,後來一聽他毒發,一股恐懼立刻爬上心頭。
她很清楚聶拾兒在她心裡絕對佔有很大的重量,但是,為什麼聽著他的「遺言」,她開始冷靜下來了?
因為……
「舅子,你願不願意看在我垂死的份上,答允我跟挺之比翼雙雙飛?」
「太假了。」西門義很乾脆地說。
西門庭閉上眼。是的,因為太假了。
「十爺,你的臉很紅,眼睛很有神,而且你老裝咳,那是受風寒,不是中毒。」大武很好心地提醒。
聶四歎口氣:「挺之姑娘,家門不幸。以後這兄弟就交給你負責了。」
「喂喂,我中毒是事實啊……」
「昨天你才告訴我,你上個月找老六去了。」聶四一字不漏地說出來。「我還以為你找老六去敘舊,原來找他去解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