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於晴
「誰說要休了你?」他顯得有些啼笑皆非的,並不是不動容她的心聲,而是她邊說邊不忘咬一口他的手,間歇時總不忘努力地想一想該說些什麼,依他來看,前半部的話泰半屬真實,至於她可憐兮兮的眼神就有作假之嫌了。
「老爺……你好像醉了。」她又跳離主題。「要不,我老覺得你的身子晃來晃去的。你不能醉,須等我說完才行。」
「我沒有醉,醉的是你。」
「不不,不是我,我明明吃瞭解酒藥,不會醉的,應該醉的是你,老爺,我偷偷告訴你,我是在裝醉。我裝得可像嗎?」此刻,倒成了討讚賞的孩子。
「你裝得很像。」
她眉開眼笑的。「頭一回我設計人,原本以為老爺不好騙,其實好騙得很。明兒個早上酒醒後就算老爺記得了,水宓也可騙說我也醉了,咯。」她又咬他一口,以示獎助。
他揚起眉。「我很好騙?」
「瞧,我騙你醉酒,你不信了嗎?」
「我是信了。」
她「嗤」地一笑。「真好,原來我也有騙人的天份呢!老爺。」她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上,閉起眼聽著他的心跳聲。「老爺,先前我話說到哪去了?」
她打了個酒嗝,雖然週身暖熱,但還是窩進他的懷裡。老爺的懷裡是她的最愛。
「你說,怕我會休了你。」話多也是她醉酒後的習慣嗎?他只知喝醉後,她會咬人,倒還不知她的話匣子一打開,可以說上一天一夜也不累。
然而他並不覺有何不妥,也不嫌她孩子氣地煩人,反倒每發現她的一項小缺點,反而更添其深情。
深情?他的臉龐柔和而平靜。他愛上這一個看似柔順的女子,這是事實,也算是新的經驗,但從不知原來愛情也能逐日加深,一點一滴的,究竟,她還能引發他多少內心蘊藏的情感?
「對對,老爺,我是說到了你會休我,因為我……」她忽然又仰起臉,眼眸迷迷濛濛的:「老爺,你真的會休我嗎?水宓從小就沒人疼愛,遇見老爺是水宓一生最幸運的事,但月璽不見得有我的好運……老爺,你在聽嗎?」
「我在聽。」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發現她的小手開始不規矩地溜進他的衣襟之中。
差點忘了,她醉酒的另一項小缺點就是「色膽包天」。
「那你應該問,『為何談到月璽』。」
「哦?為何談到月璽?」
「因為你不疼愛月璽,還有向陽,對,連紅紅也是。為什麼呢?除了娘,沒人愛我,我知道沒人疼愛的苦,尤其是女子,在爹眼裡,比一頭豬還不值。從小,我就被教導女子沒有生氣的權利、不能說『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我不希望月璽他們同我一樣,沒人愛又孤零零的,瞧著爹近在眼前,想跟他說些體己話,他卻不懂女兒的心。」她哽咽道,顯然是想起了自己的親爹,然而她的心思迅速被轉移了,細弱的指尖玩弄起他的胸膛。
「從現下開始,你不再寂寞了。我不也承諾過。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他道,及時捉住那只頑皮的小手。
「真的?老爺不會阻止我嗎?你發誓?」星眸又閃閃動人,發起光來。
「只要不過份。」他再度允諾,因為她需要保證。
「那,我也能回去看看爹嗎?」她大膽地問。
他面不改色地點頭。顯然,她早就遺忘先前在芙蓉樓內所發生的一切。說不得,改明兒個她連現下發生的事都忘個一乾二淨。
「好!」她鼓足了勇氣。「老爺,現在我要做頭一件事。」
「嗯?」他洗耳恭聽。
「我要咬老爺……」她迷惑地停頓,又搖了搖頭,好似在納悶自己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我可不是要說這句話的。老爺,現在,我命令你從明兒個起要理睬月璽他們,你還得蓋上手印子。」終於說到真正的重點了,她滿意地點點頭。
他拱起眉。「命令?!蓋印?!」
「對。」她貼緊他的身,在他耳邊軟語:「第二件事,水宓想要逼老爺愛我,這件事水宓可以慢慢等,只要老爺肯愛我,水宓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老爺,我可會太過貪心?」
「不,怎會呢?」
她瞇著眼笑了。「這第三件事是水宓最想做的一件。咯。老爺,我要親近你嘍。」
春霞滿面,醉眼惺忪地,又開始咬起他的耳朵來,咬得心滿意足。
「水宓。」
「嗯?」她專心逼著他倒向床,在最後的意識中,她瞧見他眼裡赤裸裸的情感,她的耳靠向他的嘴,以便聽清他的話。
「我可以先回復你的要求……不,是命令。」
「咦!」她覺得老爺有點吵喲,真想封住他的嘴。
「我愛你。」
第十章
「唉!好痛!」頭痛、身子痛,只要是屬於她的,什麼都痛!一如老爺同她圓房時,那股全身上下都疼的感覺。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嚇了一跳。
「二娘!」
「你總算醒了。」霍二娘就坐在桌前,精神飽滿的。
「娘娘!」紅紅蹬著肥肥的雙腿,爬上床沿。「壞人爹爹要我不吵娘娘,我沒吵喲,我一直瞧著娘娘睡覺覺。」她揉了揉眼睛,愛困地咕噥:「紅紅很早很早就起床了,要跟娘娘吃早飯。可是娘娘一直睡一直睡,都不理紅紅,太陽曬屁股了都不起來,現在輪到紅紅要睡了啦,娘娘不可以走喲。」她一股腦地翻倒在水宓的內側床,呼呼大睡起來。
「紅紅要蓋被。」霍水宓連忙扯了一些棉被蓋到紅紅身上,又驚訝地紅了臉。
啊,她的身子又是赤裸著!
難道昨晚跟老爺……她迷惘地瞧著房內陌生的擺設,這不是她跟老爺的房間啊,怎會在這裡休息一夜?昨晚……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霍二娘冷淡地注視到,利眼移到霍水宓雪白赤裸的肩。
「徐大爺對你倒是極好。」
「老爺真的是待我很好的。」她順口說。啊,她想起來了,昨日二娘跟爹來府做客,弄亂了她的計劃,但無妨,她努力地更正,請珠兒送上陳年老酒,她只喝了一口,事先又吃過解酒藥,不應該會醉,醉的會是老爺,然後她要趁著老爺醉酒後得到他的承諾。
她得到了嗎?
寶丫頭說醉酒的人通常好說話,老爺應該也不例外。但,她怎麼一點也沒有記憶呢?昨日的綢衫完整地折在床沿,她是將契單放在貼身的褻衣內,如今她脫光了……她紅著臉,抓起大紅衫子,裡頭赫然擺著契單。
老爺蓋上手印子了!
濕漉的眼一亮。裡頭不太算工整的字體是她寫的,這是練了幾個月字下來的成果,不算太壞,老爺竟也能看得懂。啊,老爺還寫上他的名,龍飛鳳舞的。當然,她習字的頭三個字便是「徐蒼離」。
這麼說,她成功了?
咯,老爺也有「栽」在她手上的一日啊。不知老爺醉酒醒後,會不會狠罵她一頓?
不過……昨晚,她好像漏掉什麼重要的事情,很重要,那是她日盼夜盼的一件事,偶爾盼得久了,心也會疼,是什麼事呢?老爺好像說了一句打死她,她都不願遺忘的話……
「……水宓,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啊,二娘。」天啊,她竟然忘了二娘的存在,以霍二娘威脅感十足,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如今是二娘收斂了,還是,她變膽大了?
「二娘,一大早你怎麼不用早膳呢?」
「不早啦,都日上三竿了。」霍二娘語氣有些酸意。「在咱們家裡,老早就該起床幹活,哪有空閒白睡覺!」待在徐府多一刻,愈覺霍水宓的命是女人中最幸運的。
霍水宓瞧窗外一望。果真是過了大半的上午,老爺沒睡遲,反倒是她這沒醉酒的人睡得跟頭豬一樣。
「爹呢?待會兒等我換上衫子,我請王總管帶爹跟二娘四處走走。」霍水宓羞澀地笑了笑。「待在府裡近半載,我還摸不清府裡的路怎麼走。」尤其是老爺的迷宮,簡直是累死她了,常常由老爺帶著裡頭逛,始終仍然分不出所有庭庭院院的差別。
霍二娘的臉色明白地寫了妒忌。「不必逛了,徐府又不是我的,逛了也是白逛。我跟你爹來,不是來做客。當初賣了你,徐大爺明明白白地也說過,從此銀貨兩訖,我跟你爹不算他的長輩,不能再來府裡白吃白喝白討錢的。」霍二娘倒也坦白,昨晚來真的是硬著頭皮來,早抱著被趕出的準備,哪知徐大爺會和顏悅色地招呼。
「老爺人很好,二娘跟爹來閒坐幾日,他不反對的。」
「哼,普天之下,就剩你一人以為徐大爺是好人。我不跟你多說了,你以為我跟你爹冒著丟人的風險來,只為探你嗎?」
「不。」她也不這樣認為。「爹和二娘忙著生意,怎會有空來看水宓呢?」
那日上轎前,爹是曾說過二娘打算拿那一袋黃金去做生意的。她終於注意到霍二娘身上的衣衫並不算華麗。甚至有些破舊。